“孟庭华。”

    楚景荣这一声几乎是阴冷的咬牙切齿,对她也是颇为气愤无奈,上前急急拽着她不放手。

    孟庭华被这一弄搞得有些心虚了。

    她还能感觉到背后楚景荣身上传来的。幽怨气息,她微微流着冷汗,讪讪一笑:“我不放心你,就过来了。”

    楚景荣阴沉地说:“到我后边去。”

    她应声后退几步,忽而想起了什么,这才从袖口里掏出一颗药丸来放进他嘴里,解释说:“这是暂时性的清毒|药。”

    北廉探究地瞧着蒙着脸的孟庭华,心觉那男人好似在哪见过,缓缓放下剑刃,开口道:“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楚景荣说:“多管闲事的是你,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偏要来这里寻死。”

    “这话可轮不到你来说,楚景荣,本就不是楚家人的你,何必胳膊肘向外拐!”

    孟庭华闻言有些缓不过神来,楚景荣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

    “与你无干。”

    北廉笑道:“你早晚得回到北诏去!”

    邻国援军来至,北廉已然带人全部撤离了边疆地区,毒烟消化,李副将派人检索牺牲将士的数量,他这才摇头仰望着下边惨不忍睹的场景,喃喃:“这每次战场都是特么犯恶心的,哪来的不负光荣使命。”脸上稍许的鄙夷显而易见。

    理想与现实总是差别很多。

    孟庭华坐在长河边上的大石头上望着近处的夕阳西下,仿佛一伸手就能拿来似的错觉,这临终前的落日照的她心神恍恍惚惚地。

    孟庭华转头朝着他微笑。

    楚景荣才来不久,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现自己,眉挑挑,但怒火一丁点都没降下,他依旧冷着脸问她:“我之前告诉过你什么?”

    孟庭华顿时败下阵来,本以为对着他笑笑那个男人就会消气的呢,没想到事与愿违,她撇头嘀咕道:“在你回来之前不准出去乱跑。”

    “现在呢?”

    “我这不是为了救你才出来的。”

    他挑眉:“还狡辩?”

    “。。。”不敢狡辩。

    楚景荣似乎心情好了些,她这才敢跳下来凑到他身边去,双手抱着他臂膀,满脸的笑容但不多话。

    璀璨的晚霞布满了整个天空,色彩多姿,懒散地照在他们两人身上显得格外静谧,孟庭华笑着说:“景荣,就是在这里,我死过一次。”

    楚景荣身形一僵。

    “那时候我们真正见面就是在军营里,你发现了我是个女儿身,非要逼着我将我交给处置军营,我死赖着你就不准你走出去,我只想着要是董奕珲发现我在军营,那可就真叫大祸临头了。”

    孟庭华想起上辈子自己愚蠢的面容就笑出了声音。

    她接着说:“然后你说什么来着,喔,你说值得么?”

    值得么。

    为了董奕珲跑到战场上来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多看他一眼,真的值得么。

    孟庭华说:“我糊里糊涂地追着他,却没想到会遇见你啊,你个毒舌唠子,当时就把我问住了,我气不过,脸红着直接死拽着你,,怎么也不撒手。”

    “后来呢。”楚景荣问她。

    “后来?后来我就死了,还是死在你怀里的。”孟庭华嘻嘻笑道,问他:“你说这梦是不是很奇怪?”

    “唔,确实很奇怪。”揽着她的臂膀紧了紧。

    孟庭华皱皱眉,心口不自觉地裂痛了起来,喉中有一股腥味作势涌出来,脸色霎时苍白,她依旧笑着说:“楚景荣,我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唔?怎么个好法?”

    “这得让我好好想想。”

    “这还需要想?”

    “那是自然,谁人不知荣世子你公私分明心狠手辣,万一我这下惹到你了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楚景荣深深地瞧着她,平静地说了句:“你已经惹到我了。”

    “。。。我这还没说呢。”

    “你确定你不是来刺激我的?”他问她。

    孟庭华呆滞的脸忽而灿烂一笑,整只脸贴在了他身前,贪婪闻着他的味道,她说:“我就是来刺激你的。”

    他嘴角终于弯了起来。

    *

    某天雨夜里,孟庭华依旧待在帐子里撑头发着呆,披着身单薄的衣衫驻在门边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景。

    想到楚景荣要去周边地界勘察情况,这一连几日都未曾回来了她开始有些想念他,不满地努努嘴又走回了帐内。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揭帘的动静让孟庭华误以为是他回来了,放下书卷转头一看,原来是李副将。

    他端着碗药,对着她隐隐笑着:“没料到是殿下的女人,小人之前的一番话,还望您别见怪才好。”

    孟庭华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应了声:“怎会在意。”

    心想来这“殿下”二字,难不成指的是楚景荣。

    李副将也不应和着将那碗药递给她,又粗哑地咧嘴笑了几声:“这不,殿下去了别处勘察情况,我应着他的要求定要将您看牢了才好,免得您又胡乱跑了出去。”

    孟庭华讪讪笑道:“哪会。”

    李副将常年身在边疆,并不知道孟家嫡女孟庭华,自然也不清楚此刻他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恕我直言,您是何方人士?”

    “小小的农家女而已。”

    “哦,充其量也只是个农家女而已。”李副将脸色冷了冷,随即将黑药放在茶案上默不作声。

    “将军这话是何意思?”

    李副将一笑:“您是不知道,殿下将来可是担负着整个北诏的掌权,就是因为你这个农家女的存在,改变了殿下,前几天居然还荒唐地与老臣说想放弃这一切霸权,这什么道理!”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个?”

    “自然不只是这个。”李副将将瓷碗又往前推了推,直言道:“喝下去,早些结束的好。”

    孟庭华忽然想笑。

    “你寿命仅余寥寥,为何还死死缠着殿下,倒不如直接断送痛快。喝吧,要不然我喂你。”

    “不必。”孟庭华冷冷开口。

    眼睛瞧着茶案上平静躺着的那碗黑漆漆的毒|药,忽而一笑:“原来你们早已经视我为眼中钉。”

    李副将张张嘴,没做声。

    “那就随你们的意愿。”也随了自己的意。

    她嘀咕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孟庭华多次沉醉在他怀里不得自拔,反倒愈加丧失了离开楚景荣的勇气,而这突如其来的一碗毒|药,平然让她松了口气。

    李副将说:“有什么话带给他么?”

    孟庭华端起碗来,漫不经心说了句:“那时候已经与他说过了,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一仰头,全数的毒|药尽入喉中,一滴不剩。

    李副将很惊讶,对于她毫不犹豫喝下了这碗毒|药,感到很意外,他说:“毒性发作有半个时辰。”

    孟庭华垂下手,瓷碗碎地,沙哑的声音传过来:“那就再给我半个时辰。”

    “好。”他举步走了出去。

    孟庭华开始就觉得胸口有些疼,自己慢慢走进了内室,从旧衣裳里取出了那支玉箫,握着的手攥紧了直至泛白。

    凑到了嘴边,央央的一曲独椿曲泛滥了整个夜空雨景。

    这支独椿曲,他问她你怎么会吹?

    她记得自己回答说是一位故人教的。

    然而那位故人,便是楚景荣本人。

    上一世驰战沙场,夜里教她吹箫,吹得便是这支小曲儿。

    孟庭华攥着玉箫默默抱了一会儿。

    “对不起。”

    *

    楚景荣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李副将正干干杵在军营外面,宛如一位屹立的雕像那么沉默。

    没说话,直接揭帘而入,想她想得很。

    “殿下还是不要进去罢。”

    楚景荣揭帘的手顿了顿,那副满心期待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冷冷笑了笑:“唤我殿下,这又是打得哪门子玩笑?”

    “本想着先行替殿下清除障碍,没想到您今晚就回了主营,,不过现在也晚了一步。”

    楚景荣心下猛地一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速度直接冲入了帐子里,留下这位李副将单单立在这里摆着恭然的样子。

    孟庭华安然地靠着木梁浅睡,丝丝月光洒下来罩在她脸上多了几分静默,也多了几分僵硬的冷意。

    落在地上的玉箫也沾着些灰尘隐隐地发着一点刺眼荧光,月光落下连那尘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身子太冷了,楚景荣想着要给她捂捂才好。

    “阿华,很冷吧。”

    楚景荣抿嘴一笑,将她轻轻地拥入怀里。

    眼神的空洞谁也看不到。

    “阿华,你怎么忍心又一次死在我面前?”他喃喃自语。

    那时候记忆犹新。

    孟庭华满身毒箭对着他笑着说了很多话,很多蠢话,明明已经撑不了多久,却还要笑着对他说。

    你要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娶妻生子。

    “你果真是个傻子。”楚景荣紧紧攥着她冰凉的小手,只可惜她不会再气呼呼地反驳他了。

    楚景荣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牵扯你入局,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入皇城的,阿华,我明明知道你也许会死。”

    暗暗的灯光下,楚景荣发愣地抱着她怔怔出神。

    *

    军营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徐贤依来访。

    楚景荣的身子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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