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被叫醒的徐之谦脸色自然很不好,坐在义堂前央手捧着一杯茶水,沉默着不说话。

    立在一旁的隼至浩赶紧地垂首,低念着不关我事不关我事这四个字,遭到孟庭华的一通鄙夷。

    他放下茶盏的力道有些大,似在发泄被吵醒的情绪,肚子里一股火的直冒,瞪着孟庭华:“这么晚了来吵我,你是不是觉得好玩?”

    孟庭华无辜地眨眼:“不晚,还没到晚点的时间段呢,况且我只是来与徐医师商讨商讨一些要事,没别的过激想法。”

    “是么,不过激?在我睡觉的时候锣鼓喧天的你们是想闹哪样?”

    孙隼至浩的脸面垂得更低了。

    “这不是晓得你睡得深熟所以只得采取这种方法了。”

    徐之谦眼角抽抽,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难道就不会用正常的方法把我叫醒吗!”

    “我那不是没办法了么。”

    “。。。”

    外面的寒风愈加冷厉了起来,奇怪得很,明明到了夏季,这夜天里的温度却依旧像个冬季那么寒冷。

    隼至浩双臂环胸关上了室内大大小小的窗檐,嘴里嘀咕着:“这天还真是反常。”

    刚想着关上殿门却被人用蛮力推了开来,力道粗鲁至极,隼至浩被弹飞在了地上,门咣地摔在墙板上,孟庭华闻了动静抬眼一看,眉才挑起,那副颓然的男人不就是宋祐成么。

    宋祐成喘着粗气,几根墨发也甚是杂乱地荡在后头,胡渣许久没料理了,人也消瘦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徐之谦,良倾,良倾她,,你快去瞧瞧!”

    徐之谦蹙眉。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才推门出来,一直守在室外的宋祐成一把紧拽着她的肩膀,双目微红,声音几乎微弱到懦弱:“她怎么样?”

    “她没事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宋祐成却觉得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忽而松了口气,随后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倾斜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隼至浩拖住了身形。

    隼至浩忍不住又开始了碎碎念:“你丫,这男人也忒重了吧,不就是个女人么,至于这么没日没夜地守在旁边吗。”

    孟庭华一笑:“你还小,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他瘪嘴默不作声。

    “等你心底里有了心上人,才会懂这男人的想法。”

    隼至浩明显不怎么相信,奇怪地瞅了眼昏迷过去的宋祐成,花了个大力气才勉强拖走了他。

    良倾胸间缠着纱布,隐隐约约能看得见流露出来的血迹,徐之谦自知男女有别,这些工作自然是交给女侍打理的。

    孟庭华又进了屋子,闻见了满屋子的闷沉苦药味儿,见良倾依旧昏迷不醒,心里也不知这一天下来宋祐成是怎么想的法子将黑药给她灌下去的。

    徐之谦坐着替良倾又重开了副药方,垂眸举笔之间,声音低沉:“这次你来找我有什么要事?”

    孟庭华坐在了他对面,笑眯眯地问他:“我体内的毒无药可解是不是?”

    徐之谦倒是被问得一愣,毛笔忽地顿住,一道黑点在薄纸上蔓延开来,良久,他换了张纸,却没下笔。

    犹豫了会儿:“我会找着方法,你别忘了,我是个医师。”

    “我还有多长时间。”

    徐之谦眉头凝结,烛火啪啪地燃着,倒着些暗光,他沉吟了片刻:“按着你的发作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若没有寻得救治方法,最长不超过两年。”

    孟庭华无力地笑了笑,这可比她预想的还要短,原以为还可以再活个三四年呢。

    上帝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给不了她长命的岁月。

    辞别了徐之谦,天色已然渐渐黑暗了去,问月机智,晓得她自己在医馆里待了片刻,早已经派了小厮一起去接她回府。

    可回了府也照样是无精打采的。

    几天下来,朝堂却有些不太平了,惠音王病重无解不说,东角街头突然闹起了瘟疫的流言,太子命禁卫军将东角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东角的村民出不来,其他地区的百姓也照样弄得人心惶惶。

    孟辉文日出晚归,大夫人看着忧心忡忡,几天下来没吃下饭人也是憔悴了不少。

    不过孟庭华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朝政那些乱七八糟的大事,而是惠音王的旧病,现下他整日卧病不起,不理政事,再这么下去准会被暗人借机谋杀,簇拥天生痴傻的二王举行登基大典,到时候也不知这楚家的江山会是幅怎样的状况。

    夕阳卧山,潇潇瑟瑟地吹着湿热的微风,孟庭华从马车上慢吞吞地下来,入眼便见到了楚惠音身边的公公。

    皇帝密召她进宫,此事除了这位办事儿的李公公,也只有孟庭华一人知晓。

    暗黄的幕帘里,惠音王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寂静极了,很清楚地能听得见罗帐后的忽缓忽平的呼吸声,殿内的暗金大鼎留着安息香,白烟飘飘渺渺地一丝一缕。

    孟庭华跪在地上等候圣驾,这里很暖和,徐才犯冷的双手也暖了不少。

    帐子那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剧烈的咳嗽声响彻了殿内的安静,楚惠音一手揭开帘子,便瞧见了跪在地上垂眸的孟庭华,嘴巴抿了抿,沙哑道:“起吧。”

    她依言起身。

    “朕与你就长话短说了。”楚惠音弄弄自己的太阳穴位,睁开格外阴沉的眼:“想害朕的人不少,朝中想□□篡位的人也不少,楚铮暂时顶了朕的位子却坐得不牢靠,他们臆谋推二王上位这件事朕是绝不会允许的,所以,,朕拟了份密诏,假日朕死了,危急时刻它可救急,将它交给你朕很放心。”

    “陛下,你身子还很健朗。”

    “朕知道自己的病情,而且朕的时间为数不多了,希望你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陛下。。”

    楚惠音手里紧紧拽着明黄色的密诏,今后来说这密诏,犹如千斤重,他叹了口气:“拿过去吧,朕能拜托你的事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了。”

    “对于指证王国峰的指证,朕派人去人间严查的时候并无多大收获,看来他藏得很深,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老宅子了。”

    孟庭华抬眼,静静道:“陛下,两日前我与董将军去了王大人府邸。”

    楚惠音微蹙着眉:“是发现了什么?”

    “确实,我将罪证留在了在父亲那里,明日的早朝,会联合其他要臣狠狠参他一本。”

    惠音王露了笑:“做的很好,做的很好。”

    孟庭华将密诏放入怀中,对着正前方的惠音王恭然鞠了份礼:“陛下,以前臣女固执己见,认为陛下是个昏君,态度对你也狂傲了几分,但凡事酌其究底了过后,才晓得陛下是如此的明君。”

    楚惠音笑了笑:“说我是昏君这句不假,一点都不假。。不过你与阿姐的性子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说狂傲也是多了那么一点。虽然记不清楚阿姐的容貌了,但是啊。。。还是挺怀念的。”

    惠音王也有身怀帝王的苦衷,他并不想当昏庸无道的君王,他也有他自己的宏图壮志,却单单被王国峰他们这样奸佞前臣绊住了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孟庭华有些酸涩地笑了笑。

    她暗自出了宫闱,马车里,微凉的手紧紧拽着那烫手的密诏,现时连她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向行路无阻的香车戛然而止,孟庭华蹙眉,只觉呼吸有些苦难。

    平稳心神才揭开了帘子,这一望,心又沉去了几分。

    她抿嘴一笑:“不知王大人深夜阻我的车子,是有何急事与我说么?”

    外面冷风吹拂,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百姓,王国峰领着十几个带刀侍卫围堵马车,只见他脸色阴霾无比,却嘴里含笑:“孟小姐,你此番被召进宫面圣可有什么重要的密事?不知可否与我这个未来的公公说上一说?”

    看来这王国峰隐忍了这么多年终究是站不住脚了。

    “大人您还真是多虑了,皇上哪会有重要的事宜对我这个小小的臣女商议,不过是拉我去聊聊家常,这不,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么,现下也念我这个外甥女念得紧,这一谈居然忘了回府的时间。”孟庭华明眸微闪着:“伯父此般深夜拦我马车,还带着守卫,我可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别人路过了还以为我遭受了劫匪呢。”

    王国峰冷冷笑道:“我们明里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想嫁与董奕珲入个正室,那手中密诏就得交给我全权保管,此夜之事也不得与别人透露。”

    “若我不从,你又会如何?”

    “那就别怪我了。”

    “王大人,你这般强行别污了您老人家的名声,你所说的密诏,又从何而来?”

    “孟庭华,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暗自与我作对保护太子不说,还预谋抓我尾巴毁我大事。哼,我告诉你,你没那个能耐!乖乖地将密诏交出来,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孟庭华的目光渐冷:“王大人你这是想杀我灭口?”

    “密诏拿来。”

    “何来密诏?”

    “别装傻充愣。”王国峰拿着剑高高指着她,阴冷道:“给我下来。”

    她细眉微挑,照例乖乖下了车,车夫见局势不好早已经逃走了,但依着王国峰的性子来看估计不会让那车夫活下去。

    “倒是利索。”王国峰瞧着她,剑锋紧紧抵在她脖颈上早已经渗出了血。

    “我若不利索只怕王大人真的会直接杀了我。”

    王国峰半眯着眼睛:“佛家的一心大师曾经与我讲过,你生来便是凤凰之命,必定会跟随君王平定天下稳固江山,可以说得上是一颗难得的福星。。。所以说你嫁与奕珲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孟庭华一笑道:“董将军是何身份我大抵心中有数,你不过是个前朝旧臣,这十几年来隐瞒身份保护董奕珲确实是个衷心之人,不过你这样做,与二几年前楚家一世帝干的□□篡位之事没什么两样。”

    王国峰目眦欲裂,脸色夸张到了极致:“我没想的你会知道的这么多,虽然有些对不住九王,但你今夜是回不去了。”

    “我压根就没想着要回去。”

    “是打算认命了么。”

    “你想多了。”孟庭华从车上抽出一把剑来对准他,目光里透着月色似得冰冷剔骨:“我是打算把你们灭了,自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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