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沪莲山安养了大半个月,孟庭华的伤口才见好些,笙竹已然可以生龙活虎地四处蹦跶给她收拾囊装了。

    这天气也快晴朗一片,浓阳映绿璀璨不可得说,因着温暖的日头,孟庭华又倚在轮椅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脑袋很是清醒。

    抚抚心口,还是有些裂痛,毕竟这绝毒是很难缓解消下去的,徐之谦也暂时没有办法,孟庭华想了想,自个这种短命的女人,还是不要拖累董奕珲得好。

    徐之谦待她的态度比先前好了许多。

    因为知道徐大夫的软肋,她前些日子经常着人去送些三十年的酿花酒给他尝尝,徐之谦就算是钢铁化的人也会有些触动。

    他近日酒意不深,也换了身银绿的新衣,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很潇洒。

    孟庭华细眉一动,阳光处对着他笑笑:“徐大夫,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这处?”

    徐之谦假意手护唇,咳了咳:“我来瞧瞧你的伤势。”

    “多亏了徐大夫,我已经好了许多。”

    他点头:“你的腿疾我估摸着再过两三月便可行走自如了,毕竟这事急不来。还有,我尚有一个疑问。”

    “你说。”

    “你中的那毒可是个稀罕毒,我只见过一两次。”徐之谦走近定定看着她:“安息毒本就无色无味,实属罕见,大多都是从西域那处繁衍出来的。难不成暗中有人雇了西域密族的人,想杀你?”

    “谁知道呢。”

    “楚景荣可知道这事?”

    孟庭华没回答。

    徐之谦蹙眉:“你应该告诉他。”

    孟庭华淡淡地回答:“告诉他有什么用?我与荣世子本就没什么关系。”

    “你。”徐之谦从未见过如此不通情达理的女子,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最后终是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的事情我根本不想参和。况且你性子那么倔,我也奈何不了你,谁叫我嘴馋,受了你的花酒贿赂呢。”

    她微微笑着:“那还请徐大夫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你这么执意瞒下去,只会伤得别人更深。”

    孟庭华说:“能瞒着,就瞒着吧。”

    枝头吟鸟鸣叫不停,婉转动听,春风和煦,阳光浅浅地照在身上,很暖和。

    孟庭华张张嘴,问他:“徐大夫,那位荣世子去了哪里?”

    自从那晚上,楚景荣好似消失了一样,天天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徐之谦难得调侃一笑:“怎么,难不成想人家世子了?”

    孟庭华敛眼咳了几声:“这可不像徐大夫的说话方式,怎么也像个老大妈似地喜欢管人家闲事了。”

    徐之谦抽抽嘴角:“当我没说。”

    “我在问你话。”

    “我也不清楚,楚景荣火急火燎地出去,他只和我说去一趟南江。哦对了,是那皇帝的军队央请他过去主战的,这次,楚景荣当作战军师。”

    孟庭华泛白的手指紧紧握着不放,沉声道:“不是董奕珲领军的么,董奕珲呢。陛下为什么要派楚景荣过去应战?那边究竟怎么了。”

    “我哪知道,你大可以跑过去问问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啊。”徐之谦有些不耐烦,抬脚慢慢从花苑走了出去,还不忘关照她按时喝药。

    因为这件事情,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弄得她多少有些发慌。

    孟庭华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到此时她才知道,事在人为,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可能不会再遭遇。比如她自个提前而来的毒症,比如应该死去的太子楚铮被她救了下来,比如孟庭华此生会遇见楚景荣。

    这天,许是要变了。

    沁夫人过来送行的时候还是很舍不得她的,握着孟庭华的手久久没有放开:“庭华,你这伤还没好,这就要走?”

    “嗯,家父已经很念叨我了,再说总不能待在这里麻烦伯母您啊。”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傻话,我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干女儿。”

    “伯母不必担心,过些日子庭华会过来看伯母您的。”

    沁韵踌躇了片刻,还是没舍得放开她的手,从怀里匆匆忙忙取出了一耀耀发光的精细黑珠链子玩意儿给孟庭华戴上:“这是护身的东西,你带着我也好安心。”

    孟庭华心领了,很高兴。

    沁韵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安定,她慢慢说“皇城那处风起云涌的,你要当心。那个王国峰,曾经一直视你娘亲为眼中钉,如今你却要变成他的干儿媳,还真是命运弄人。”

    她微微一愣,才点头。

    沁韵说:“你娘是个多才的女子,王国峰不喜欢女子当政,自然想要害她,不过幸好,你没事就好。我在这儿隐世多年,却没为你们做过什么。”

    此行隼至浩也同孟庭华去皇城,徐之谦说他会过段时间再去医馆。

    辞了行,马车渐渐走远了沪莲山。

    “小姐,我们不用中途歇息会儿吗,我怕你这身子吃不消。”

    “不用,途中就换两匹精锐的马。你要是饿了可以和隼至浩一同去买些小吃在路上消磨消磨肚子。”

    笙竹脸一愣:“怎么就提起隼大夫了。”

    孟庭华戏谑地瞧着她微笑:“咦?难道不对人家隼大夫有情?”

    笙竹脸立马大红起来,直直翻起爪子捂着自己的脸孔,含糊地说:“小姐你说什么呢。”

    孟庭华闻言禁不住捧腹大笑。

    彼时正巧隼至浩端着水袋进来,脸色有些奇怪地盯着失态的孟庭华:“你笑什么呢。”

    她就直街坐端正了,正色道:“不,没什么。”

    隼至浩见她这副百变的脸色也是被惊愕到了,将水袋递给了近旁的笙竹:“你们多喝些水吧,还有老半天路程呢。”

    笙竹唯唯诺诺地接过,很是小心翼翼。

    孟庭华老早看出了端倪,咳了一声才缓口道:“那个,隼大夫,一会儿进了小镇换了马,别忘了带我家笙竹去买些精致的点心来,免得路上大家都饿着。”

    隼至浩点头同意:“这也挺好,一会儿下车时我与笙竹便出去会儿,你,,,”

    “我一人没事,你又不是没见着我轮椅上的战戟。”

    隼至浩就想到了那天自个转身时,孟庭华手里就端着把银色战戟笑意阴阴对准自己的时候,身上就有些发寒。

    他嘴角抽抽:“我很放心你一个人。”

    隼至浩二人去了街道后不久,孟庭华待在车上闷闷地发呆,然后就听到了前方一阵骚动声音,还越来越向她这处靠近,挠的她脑袋烦闷。

    索性直街揭开了帘子,才发现七八个家丁似地人围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拿着木棍就差要揍下去的趋势,各个脸色发青,叫骂声那是一片天,闹得沸沸扬扬,周边的人凑过来看热闹就是没有一个上前去帮忙的。

    孟庭华蹙眉,开口:“等等,他犯了什么错?”

    那个孩子动了动身子,脑袋这才抬起来向她看去,脏兮兮的脸上那双铮亮的眼角很是惹眼,包含着不甘与怨恨瞅望着孟庭华,不出一声。

    孟庭华很有兴趣的笑了笑。

    一位领头的家丁狠狠呸了声,气恶地瞧着地上的孩子,粗声粗哑道:“他偷了公,,偷了小姐的钱财不说还特么想要轻薄她!这种淫贼就该被打死!”

    说完就想操起棍棒子,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石子儿给打伤了手腕,那名家丁在地上吃痛打滚,泪眼直直看着孟庭华,叫道:“你特么你谁啊!居然敢伤我,小心我家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孩子有些可怜,不如你们将那孩子交给我吧。”

    “哼,他罪不可恕。你也别想走。”

    孟华不做理睬,垂眼看着那孩子:“喂,还能动么,上车吧。”

    男孩撇过头不去看她。

    “要么死要么给我上车。”

    然后那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那乞丐孩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默默地钻进了车里,那家丁大惊:“喂,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妨碍了我们的好事还想带着他一起离开?”

    孟庭华瞥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不平的可是我们!他,他轻薄小姐就该被打死!”

    她半眯着眼打量着外面的人,一字一顿地甚是悠闲:“你们的意思是,贞洁比性命还要重要?”

    “理在我们,他就该死。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何尊贵之人?哪容得你们如此乱来,识相的赶紧将他交出来,要不然。。。”

    “算了,你们退下,别在此处造谣生事。”说话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安平小姐,烟眼看着里面举目的孟庭华,嘴角微挑:“孟小姐,你若喜欢那乞丐就带他走吧,可是得当点心,别有朝一日给他轻薄了去,要不然失了贞洁,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多谢安小姐的忠告了。”

    孟庭华虽不知这安平的真实身份,可见她扮相上来看便让人觉得是不可招惹之人,如此华贵骄傲的女子,打扮也与梵音国有略略出路,向来安平不是某族的贵小姐,那就是别国来的外来商人。

    安平娇嫩的手指轻轻抚着插在腰间的月牙形蓝玉心匕首,红唇微动便是有一身气熬的势态:“我只听景荣哥的话,他叫我不要在此处惹是生非我自然不会乱来,虽然如今那小子偷看我洗澡,但幸好被我及时逮着才没被看了去,要不然我准会弄瞎他的眼睛,打断他的狗腿子。”

    孟庭华说:“你还真是个性子泼辣的小姐,你放心吧,这孩子我以后会好好看管着的,以后绝不会入了您的眼。”

    “如此最好。”安平撇头,许久才问:“孟庭华,他最多比你小一两岁,怎么叫他孩子?”

    孟庭华有些汗颜地感受着安平狐疑的眼光,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自个硬生生地老了那么多年,自然积了些长辈的厚底。

    回了孟府已是深夜,孟庭华参见了孟辉文与他谈了那个孩子的事情,有意让其留下来图个生存之源,孟辉文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月光下孟庭华瞧着整齐洁净的男孩,微微露着笑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问月,仓央问月。”

    她问仓央为什么偷看人家洗澡。

    仓央鄙夷地说:“那个身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西域那群狐狸魅子来得妖.娆,不就是被看光了么,顶多她清白被毁,干我何事。”

    孟庭华忍住才没趴在柱子上直直笑着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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