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三人吃过早餐准备离开。结账的时候旅店老板热情地和他们搭话。

    “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是出来闲游的,南安有个好去处,你们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什么地方,大叔麻烦你和我们说说”杜晓空抢在欣阿姨之前做了决定。

    “井口村,本地人说那里是鬼魂出没的地方,但是,电视上说那是世外桃源,风景很美。”

    “我们要去那里,找个带路的人。”杜晓空又一次抢在了欣阿姨的前面作出了决定。于是,好心的旅店老板给他们介绍了一位司机,是他的堂哥,经常带人去那里,路很熟。

    “井口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是方婷感到不解的地方。她这么年轻,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某些东西。

    “那里真有鬼魂出没,我是有点怕。”欣阿姨对着司机说出她的疑问。

    “没有鬼魂,有很多坟冢。”杜晓空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判断。

    “这位有知识,说对了。那里的坟冢很多,很特别,所以才说鬼魂之乡。”

    “不用怕,看到了就不会怕了,人死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可怕。”司机骄傲地说着他的见闻,他说那也是他的家乡,后来,他出来南安做事了,就很少回去了,家里也没有人留在那里了。

    几个人说着话,山路弯弯曲曲,确实不太好开车,幸亏司机路熟,驾驶技术高,否则,他们也不可能颠簸3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司机把车停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下,那棵大树比起20多年前,粗壮了不少,但是没有怎么长高,杜晓空抚摸着大树外层摇摇欲坠的树皮感叹道。

    “这棵古树是全村人的宝贝,已经生长了一百多年了,现在是受到什么法律保护,不准砍伐。”司机随时随地都发挥着他的见识。

    跟着司机,大家爬着弯曲的小道进村,小道四周都是树,人家户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可以看到门前菜园里的蔬菜绿油油的一片,四周也没有什么栅栏,大公鸡和母鸡还有小鸡都在菜园里刨土,丝毫不理会行人的经过。反正四周很是寂静,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着院子里的一切,还有偶尔躺在院子里睡觉的狗。

    “世外桃源,一点都不假,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把这里的东西融入到我的设计中。”方婷的灵感涌现。

    “这里有些什么人家户,有没有姓杜的人家。”

    “这里原本有一百多户人家,但是,后来年轻的一代都陆续搬走了,到外面做事情去了。现在留下的人不多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家的姓氏。不过,我带你去找一位老人,他一定认识。”司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难过,大家也感觉到了。这里环境是好,但是出入确实不方便,年轻人想要离开也情有可原。

    司机带着他们三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李大爷,我回来看您来了。”司机走进院子就喊着。

    他们寻声看去,门前的菜地里蹲着一位老人,他正在专心地除草呢。听到声音,老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朝他们走过来了。老人背弓得厉害,但是耳聪目明的样子,猜不出来到底什么数字适合描述他的年龄。

    “你来了,快进屋坐坐,还带客人来了,真是稀客阿。”司机从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盒点心,递给李大爷。

    “李大爷,这是您最喜欢吃的点心,我给你留着呢。”李大爷今年88岁了,在村子里算是有年纪的人了,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问他。还有,李大爷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他什么都讲得清楚。

    原来,李大爷是□□时期下放到村子里来的“罪人”,一开始几年都一个人住在山上的牛棚里,他的工作就是看管牛,春耕的时候牛是全村的主要劳动力;后来,知道他认识几个字,生产队长就让他管理村子的账务工作,其实就是记录田里都收获了几斤红薯,白菜等,然后年末的时候算算每户人家苦了几分工分,应该分配多少来自田里的物质。

    后来的后来,上面给他平反了,说是让他官复原职,他拒绝了,选择留在这里一个人终老。这就是李大爷传奇的人生,他就是村子历史的见证者,找他最适合了。

    “有的人来这里,专门就是来看李大爷的,说是为了增加人生的阅历。外面的人真是想法奇怪,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却来这里听故事。这样也好,我也可以顺便带点东西过来孝敬一下李大爷,他可是个好人。”司机讲完了李大爷的传奇故事,然后就把场子留给他们三人了,他想他们也是爱听故事的人。

    “李大爷,您知道这里有户姓杜的人家吗?”

    “姓杜的人家,以前是有一户,但是现在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一家人总有几个兄弟姐妹的。”杜晓空提醒着李大爷具体的深入。

    “这户姓杜的人家,有两个儿子,老大读了大学后来就没有回来了,老二娶了妻,后来也离开了。两位老人也死了,这户人家就没有了。”

    “真是不幸,一个人都没有了。”方婷感叹道。

    “这是罪孽阿,人做了坏事就是要遭遇报应的,这户人家就是个例子。”李大爷的话让杜晓空想起点什么来了。

    话说那户人家的始祖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年是清朝的一名大官,因为皇上有意要削弱他的势力,所以把他的孩子都发往全国的不毛之地为官。来到南方的是他的四儿子,四儿子又生了四个儿子,同样的道理,四个儿子中的四儿子才发配到井口村。

    可惜,井口村的四儿子和他们的祖辈都不一样,倒是对革命有着极大的热情,他十五岁岁的时候逃离家去参加革命,当了个什么军官的警务员,真正的战斗开始了,贪生怕死的他临阵脱逃,秘密地回到了井口村。

    后来,他风流成性,视赌如命,家境日益衰落,靠着几亩地的地租过日子,家族里的人彻底和他断绝了关系。他的坏名声没有人敢嫁给他,他的父亲不忍心就托人为他找了个目不识丁的女人,心想只有这样的女人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过日子。

    这个女人,家境不错,但是人有性格缺陷没有人娶,所以家里人才迫不及待地把她嫁了。第一,这个女人不裹脚,那时候的女人不裹脚是嫁不出去的,据说是因为怕疼;第二,这个女人很难生孩子,听当时的算命先生说的,原因是这个家族的祖辈是跟着皇帝马背上打江山的大将,所以,刀下冤死的人太多了,鬼魂找这个家族报复来了。

    这个女人一生为他生了9个孩子,死了8个,每个都是刚生下来就死了,最后一个活下来了。那个活下来的孩子日子过得很辛苦,他从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孩子,他也没有任何的家产可以留给这个孩子了。

    革命时期,地主的身份不好过日子。地也被分配出去了,房子也被没收了,这都不算什么,更惨的是他还连累到了自己的儿子。地主的儿子怎么可以进学堂读书呢,那种年代对“地主”是咬牙切齿的恨。

    孩子生下来,她妈妈就把他放到娘家养,她自己只是知道尽心伺候他的丈夫,她经常说的话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后来,娘家的势力也日渐衰落,“富农”的日子也不比“地主”好过,再说,娘家娶进门的媳妇那里容得了这么个孩子占地方。

    李大爷讲的关于姓杜人家的故事,让在场的人都听呆了,好一个“回肠荡气”。

    “那么,后来呢?那个小孩长大了没有?”方婷的眼睛眨了一下,她好像感觉有点湿润的东西在跳动。这个故事的后来我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人老了,记不住很多事情了。

    “后来,那个姓杜的儿子娶了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在外工作没有回来;小儿子娶了妻子也离开这里了。”

    “这不就是回到故事的开始了吗?”欣阿姨还记着李大爷之前说的话。

    “我有点记忆,那个时候我还小,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好像提及过村子的姓杜人家的事情,她总是教育我要好好学习,也像杜家的小孩考大学。可是,我那时候只顾着玩,再说家里也没钱供我上学,考大学的事情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司机开始回忆起一些片断。

    “李大爷,您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好像是在写历史一样,我太崇拜你了。我上学时候不喜欢学历史,但是今天您的故事让我对历史有了很大的兴趣。”方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大爷说。

    “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村里有一个时期流行烧书,说是消除除害人的思想。每天从地主家里收来的书都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说是要等到全部收全了一起烧毁。”

    “晚上到来了,总要派一个人去看守这些书,怕被人偷走。村里的人都说村子闹鬼,没有人愿意去看守书,他们自然想到让我去看守了。我一个老头了,没亲没故的,偷东西留给谁啊?我就为他们看守书,开始,会有人过来查岗;后来,那个人也懒得来了,应该是对我放心了,再说也怕走那么远的路,那个地方离他家很远。”

    “就是那个时候,一个老妇人,她负责收书的,给了我一本书,请求我帮她保管,一定不要让人知道。她说她不认字,但是,那个女人的祖上曾经受过姓杜人家的恩惠,所以,想为他们家做点事情。这点事情,就是她能做的,去他们家收书的时候,她偷偷留下了这本。她把那本书放在牲畜的食料缸里,趁着夜晚偷偷取出来。她做得很隐蔽,应该没有其他的人会发现她私藏了这本书。”

    “李大爷,您还知道这本书在哪里吗?”

    “我答应帮那个妇人的忙,就把书用纸包起来,埋在了我住的牛棚的下面。后来,我自由了,那个我住的牛棚也没有牛了。我就想起把书找出来看看,于是,我看到的就是一本姓杜人家的家谱。可惜的是,因为长期埋在地下,家谱看完书页就散落了。我只能把散落的碎片捡起来,到姓杜人家的坟山上烧了。我也担心因为这本书再引发其他的祸端,尤其是不能给姓杜的人家再增加麻烦,否则,我怎么对得起老妇人的嘱托。”

    “那个年代,经历过的人一次都够了,往后很难再相信人了,日子过得也没有味道了。我烧了书,绝了后患,也算是对他们的交待吧。”李大爷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这个故事也就落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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