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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八点。

    翟豹把车停在鹿佳的小区门口,没有进去。

    鹿邵言晚上玩累了,坐在车里的时候已经开始打哈欠,等下了车,眼皮都搭上了。

    鹿佳喊醒鹿邵言,两人下车,鹿佳走到公寓门前对他说:“小言,你自己回去睡觉。”

    鹿邵言的左边站着鹿佳,右边站在翟豹。他夹在两个人中间,小脸一左一右地晃,看了看二人,问鹿佳说:“那你们两个怎么不回来。”

    鹿佳说:“他要回家,我送送他。”

    她说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就是忍不住抬头看对面的男人。

    翟豹看见鹿佳的目光扫过来了,五官的表情变了一大变,挤眉弄眼对鹿邵言说:“是啊,你姐要送~送~我~”

    他说完,也朝鹿佳眉飞色舞,露出两排晃人的白牙笑。

    不正经。

    鹿佳的脑子里蹦出三个字。她后来想了想,好像就是遇上翟豹以后,她的脑子里经常蹦出这三个字。

    除了不正经,还有臭流氓,无赖,不要脸……每个都不是褒义的词语,可是每个,她念起来总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就好像,这些贬义词,只是到了翟豹身上就成了一种赞美。

    鹿邵言看了一会翟豹,他的目光全在鹿佳身上。鹿邵言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对鹿佳说:“那你会回来的。”

    鹿佳说:“当然,我还要睡觉呢。”

    鹿邵言听了就放了心,他手里有备用的钥匙。

    进屋的时候,他淡淡地回头看他们一眼,才关上门。

    鹿佳站在门口目送,直到二楼的灯光从那扇方方正正的小窗口映出来,她才转了眼睛看翟豹,说:“散散步吧。”

    她轻声细语说完,转身先走了。翟豹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凝固起来。

    天色很暗,市区里的月光也不明亮,旁边只有一些明明灭灭的路灯。

    鹿佳穿着雪纺的裙子,风把裙子吹得轻轻地飞扬,那微弱的灯光照亮这样柔和的一个女人,她就好像一只孱弱的白色飞蛾,扑闪着翅膀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去。

    翟豹都看呆了,鹿佳走了几步感觉后面没人,她回头,看见翟豹还呆在原地,她走回来几步说:“你怎么了?”

    翟豹被这一声拉回来,跟上鹿佳说:“没事。”

    鹿佳看着他。

    翟豹说:“真没事,走吧。”

    鹿佳点头:“那走吧。”她继续往前走,翟豹跟在她后方,一个拳头都不到的距离,几乎挨着她。

    鹿佳一直往前走,她不说话,翟豹也一起沉默。小区的保安室灯亮着,晚上值班换了一个新来的小青年,他还不适应倒班,趴在值班室里就睡着了,鹿佳和翟豹两个人从侧门出去,他根本没留意。

    小区对面的公园早就关闭了,但是因为地段处于市中心,再往旁边点的一些商场超市和网吧都还营业。

    鹿佳没有翟豹他往热闹的地方带,她走了一个反的方向,那边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还有一些老式的公房。公房旁边的菜市场已经歇业了,一片寂暗,门口有一个杂货店,外面摆着一摊报纸。今天的报纸卖的差不多了,还剩几份就凉在外面。

    杂货店的门是玻璃做的,能看见柜面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一片黄渣渣的肉,什么片子不用说也知道。

    鹿佳拐一个角看见栏杆的海湾,就停下来了。

    黑色的大海,波澜浩瀚。

    鹿佳忽然转头,看着翟豹,说:“我还没问你。”

    翟豹停在她身后,“问什么?”

    鹿佳说:“你几岁了。”

    翟豹:“……”

    “三十二了。”他说。

    鹿佳张了一下嘴,表现的有些吃惊。

    翟豹说:“那你呢,多大了。”

    鹿佳说:“我……”

    翟豹忽然打断:“你等会,我来猜一下。”

    鹿佳挺直背,向后靠在栏杆上,抱着手臂,等他猜测的结果。

    翟豹上下打量了一下鹿佳,好像很认真观察的样子,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鹿佳的脸不是很干瘦,有些肉,还有些弹性,翟豹觉得捏一把的触感好极了。

    鹿佳被他捏的不舒服,皱起眉来说:“你看好没有。”

    “看好了。”

    他说:“二十七。”

    鹿佳又讶异了一下。

    猜的很准。

    鹿佳现在很想看了一下自己的脸,是不是真的很像二十七岁的老女人。都说过了二十五就迈入老女人的领域了,鹿佳觉得自己平时跟车打交道,也不常常保养什么皮肤,只不过每天锻炼,早上跑一次,晚上跑一次,其他的健身也没有做。

    懒女人,是不是更显老呢?

    鹿佳不自觉伸手,摸上了脸颊,嘴巴抿得紧梆梆。

    翟豹拉下她的手,笑了笑说:“你干嘛鼓腮帮子。”

    鹿佳否认:“没有。”

    翟豹却猜到她的心思,说:“你怎么像个大学生一样。”

    鹿佳抬眸看他:“怎么像?”

    翟豹说:“什么地方都像。”

    鹿佳想也不想,就说:“撒谎。”她盯着他,语气有些咄咄:“你刚才还说我二十七。”

    翟豹说:“哦,我随便猜一下的。”

    鹿佳:“猜一下那么准。”

    翟豹很不要脸地说:“我猜就是那么准,谁让老子天生运气好。”

    鹿佳:“……”

    翟豹说:“老天都让我这把年纪遇见你了,不是老子运气好吗。”

    哦,这是在夸她吧。

    至少鹿佳觉得翟豹说的一定是夸她。

    鹿佳在男女感情上是有点钝,但不是傻,她分得清夸人的好话,贬人的坏话。也分得清在什么语境,这些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鹿佳低了低头,翟豹能这样夸她,她心里觉得很喜悦,脸涨红一片。

    翟豹抬起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架起来,“我说你像个大学生吧,这样说一下都会脸红,亲你一下也要脸红,搞得像第一次有男人一样,你说,你上次跟我做的时候如果人清醒着,是不是要像鸵鸟一下,羞愧地把头钻到土下去了。”

    鹿佳看着他说不出话。她那晚上又没清醒着,不知道会不会变成鸵鸟。

    翟豹似笑非笑说:“你以前和姓宋的小子在一块的时候,也这样啊。”

    鹿佳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到宋魏阳。所以一时片刻,她都像个哑巴。

    翟豹的表情渐渐冷硬,怀疑地说:“你和宋魏阳不会没有……”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知道不可能的,那天晚上已经证实过了。

    翟豹的脸色渐渐灰了下来。

    鹿佳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一张英气的脸,涂满了“老子吃姓宋的醋”几个字。

    鹿佳说:“不是的。”她看着翟豹说:“你和宋魏阳是不一样的。”

    “你说的话,他都没有对我说过。”

    “你对我做的事,他也很少那么对我。”

    鹿佳一边说,一边想过去的日子,过去的人。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她却已经记不起旧人的脸了。她一闭眼,脑海里映出的都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她很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在镜花水月里面,怎么都看不清。

    可鹿佳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宋魏阳。

    翟豹说:“那你说,我好还是姓宋的好。”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鹿佳说:“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翟豹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委屈,声音低低的,“分明我对你,比他对你好。”

    “我知道。”鹿佳说:“就是……就是你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两回事。”

    鹿佳说完,又低下了头,明显不想再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可翟豹今天晚上好像吃错药一样,鹿佳不肯回答,他却偏要问出一个答案,就像那些谈恋爱的男男女女们,可他处在的是一个女方的位置,蛮不讲理,就是要跟你作到底一样。

    “我好还是他好?”

    “……”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

    “……”

    鹿佳快被他作疯了,索性抬起头说:“不散步了,回去,你开车回家吧。”

    她一脸我不想理你的样子,毫不犹豫转过身就要走。

    可翟豹哪里肯?

    鹿佳没走出半步,就被拉了回去。身后的那一双手那么强大,那么有力,鹿佳的小身骨撞进男体里,胸前被一双臂膀围住……

    准确的说是捆住。

    他要捆住她的人,要捆住她的心,要捆住她的灵魂。

    鹿佳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

    她低下声音,轻轻喊:“翟豹。”

    翟豹在她的耳边软绵绵地磨着,“不让你走。”

    鹿佳说:“你松手先。”

    “不行,不让你走。”

    “……”

    鹿佳安静了下来,她的背后是一个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骨锥,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脸颊边上,一鼓一鼓地吐出来,烘的耳朵热热的。

    他的臂膀好硬,他的胸膛也好硬,鹿佳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硬的,同时也是热的,不是湿热,是一种干燥的热。

    干柴配烈火。

    翟豹的身体是一垛干柴,他的心是一把烈火,他烧起来时噼里啪啦,烈火熊熊,竟也把她烧透了。

    “你怎么不说话?”翟豹在她身后说,热烈的气息吐在她耳边,“我不会问你别的,你就跟我说说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鹿佳感觉到他的语气更加沉郁起来,她想回头看看他。翟豹也感觉到她的动作,稍微松了一下手臂,鹿佳就轻轻转过身来。

    和她想的一样,他的眼神比刚才更深。

    大海也更深沉了,海面上吹来一股南风,送进她柔软的心。

    眼前的男人五官平整,胸膛结实雄壮,脖子又粗又长,弯弯对着她曲着,她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有节奏地跳着。

    鹿佳不可遏制地想起刚才赛车时候的翟豹,他和他的黑色本田融为一体,在赛道上奔跑,就像一只漆黑靓丽的小猎豹,在原野上挥洒汗水,奋力奔跑。

    他的速度如此惊人,爆发力如此强劲,飞快地摆动粗壮的四肢,气势如虹的那种感觉,就像车子的引擎声在赛道上尖叫。

    这一切,令她兴奋不已。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曾经掉进坑里,好不容易爬出来,你愿不愿意再一次掉进去】

    鹿佳不由地摸上翟豹脖子上的经脉,那一条粗壮有力的青筋在她手里跳动。

    “我愿意的。”

    鹿佳轻声地说,她仿佛觉得她现在手里握住的是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着,重重砸在她的手掌心。

    翟豹看了看她,说:“什么愿意?”

    鹿佳把手放在他燥热的身躯上,柔软的唇一开一合,绵绵地对他说:“因为你那么厉害,那么大,那么壮,又那么的好。”

    翟豹想,他也许是忍到极限了。

    电光火石眨眼间,他把她推上栏杆,他则狠狠撞进她的身体。

    他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准确无误地找到粉色的唇,就像一只真正的猎豹,张开锋利的牙齿咬下去。

    鹿佳被他的吻折服,浑身心都颤抖了。她软在他的胸怀里,任由他凶猛地欺霸她,占有她。她迎合他强烈的攻势,张开眼凝视着他。

    黑夜里,月光下,翟豹的脸忽然就像一个黑乎乎的雕像画,而她的记忆就像一幅白布,翟豹这张黑雕像嵌进她这块白布里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永恒不灭的印记。

    他怎么长这样呢?鹿佳想,一张俊朗的脸,一副硬气的骨骼。他眉刀一样,他眼海一般,鼻挺唇薄,立体的五官扣在这张尖下巴的脸上,如此帅气非凡。

    对了,宋魏阳长什么样?怪了,她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只是想起来,那张总是出现在眼前模糊的脸,就是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这张脸。

    这一晚,在缠绵的吻中,鹿佳忽然就记住了翟豹。

    记住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热情烈火,和他温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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