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岂会有这样把自家名声当作儿戏的人。”过了片刻,雍覃夫人摇头,还是不相信这一点。

    崔清妍道:“其人早已声名狼藉,再多这一桩也不多啊。”

    雍覃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骂道:“这么说,你倒是他的知己了!”

    崔清妍啐了一口,道:“谁是其知己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他也是自作自受,作出这当道买文的事,有在场多人作证,其又供认不讳,那么他的这榜首之位定然是没有的了,这进入山中的资格也就泡汤了。”说着露出几丝解恨的幸灾乐祸之色。

    雍覃夫人也是疑惑不解,道:“是啊,若真是这样,其人到底图的什么呢。”

    对于此,就是崔清妍也是不解的,其人图的是什么呢,好端端的把一个千金难求的进山机会给弄没了,这不是愚蠢到家了么,为了这一个入山名额,多少人家情愿花费数千两银子,他倒好,就这么轻飘飘的自作自受的给葬送了。

    莫非难道还真的是买来的文,她这时也不禁开始怀疑了。

    突然又想起当初在澹怀园的时候,对方曾经说过的一句狂妄之极的话,山水之灵认可之人,却是可以得其门而入的,即使有幻象守护,也阻拦不得。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一颗心砰砰的急速跳动起来,白鹿山福地突然现出紫气祥瑞,非无端之兆,往往预示着有杰出人才出现,莫非真的就应兆在此人身上?

    此前她对此完全是呲之以鼻,根本就没往这里想过,但是现在,她却不敢保证,这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的,这样的一个品行低劣无耻之人,何德何能,会是这应兆之人,再说这应兆之说,也是虚无缥缈,并没有实在的根据。

    崔清妍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抛开了这些看来颇是荒谬的胡思乱想,心里突然又有了莫名的期待,且看这个人,最后到底能不能进入这山中福地。

    眼看着日头偏西,已是黄昏日暮时分,这次白鹿山麓文会,也到了快要揭晓的时候,当然,大部分人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大家关注的重点是,接下来将要开始的开启福地山门的仪式。

    山谷中央的凉棚中,郑通,韩颖达两位大学士好整以暇的坐着,闭目养神,为接下来的开启山门养精蓄锐了,不得不说,接下来的开启山门仪式,是一个苦力活。

    这时一人又匆匆走了进来,正是那位孙汝贤,本次山麓文会的会长,只是现在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看到棚中闭目静坐的两位大学士,迟疑一下,还是开口唤道:“熙川先生,韩大人……”

    闻言两位大学士都睁开了眼,看了看他,郑通问道:“孙会长,可是山麓文会已有了结果?那你就把最后名单给韩大人过一下目,由韩大人最后确定一下就是了。”

    本次山麓文会,本就是应着韩颖达的要求召开的,最后这十个寒门子弟的入山名额,自然也要由韩颖达来全权决定。

    孙汝贤却一脸尴尬之色,道:“最后名单倒是出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孙会长有何难言之处?”韩颖达也是奇怪的问道。

    孙汝贤一副便秘之状,期期艾艾的道:“只是,只是那篇陋室铭,依旧待在那榜首之位,却没被撤下来……”

    两个大学士闻言,就奇怪了,郑通道:“先前韩大人不是已经给了孙会长一张符笺么,孙会长没有用?”

    孙汝贤苦笑一声,道:“用倒是用了,可是,可是依旧是不管用,那篇陋室铭依旧没有被撤下来。”

    “还有这样的事?”两位大学士闻言,对此都感到有些意外,韩颖达对自己那张符笺是信心十足的,既然不是符笺的问题,那么就是试才照壁出了问题了。

    “看来是试才照壁实在喜欢这篇陋室铭,所以愣是不肯把它撤下来了。”韩颖达不由开了一个玩笑道。

    郑通也觉得,大抵是试才照壁出了什么问题了,当即便道:“要不我再去看看。”

    韩颖达这时摆摆手,笑着道:“算了,不用多此一举了,既然试才照壁不肯把这篇陋室铭撤下来,那就任由它留着,不过这名次,就由第二名开始算,取第二名到第十一名这十个名额,当然,要确保这十人都是真正的寒门子弟,要仔细甄别,若是其中身份有问题的,定要剔除掉,然后从下面的名次依次递补就是。”

    孙汝贤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当下依言就去办理这事了。

    此刻已经到了酉时中,按着大会规定,这上台题文却是已经截止了,前面的高台上,也不再有人上台题文,至此,本次山麓文会的榜单名次已经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对榜单上的名额作出一个甄别确认的工作了。

    严政,云鹏等人此刻围着江云,纷纷作着道贺,即使其中或许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之处。

    到现在为止,江云的那篇陋室铭依旧是高居试才照壁榜单的榜首,没有被撤下去,那么依着大会规定,江云就有了一个进山名额了?这让几个人都羡慕不已。

    江云此刻却没有这般乐观,他心中还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妙的,他看到,似乎有一位自称会长的人都出现了,作出了先前跟那位白衣执事一样的动作,似乎是要把自己的名单撤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却依旧没能如愿,自己的陋室铭依旧还好端端的高居榜首。

    对于这其中原因,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过却不像一些人所想的那般乐观,认为是大会默认这篇陋室铭的榜首位置了,这件事应该不会这般简单的。

    而此刻,高台四下,依旧是群情汹涌,平静不下来,很多人还在大声怒叱疾呼,无外就是对陋室铭这样明显的作弊买来之文依旧高居榜首,而表示十分的不服。

    大会组办者倒也没有人出来,对此进行解释什么,因为这实在不好解释,该怎么解释呢,如实说这篇陋室铭实在撤不下来?这不是显得他们太无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孙汝贤此刻已经领着人,开始对上榜名单的身份进行一番仔细甄别确认工作了,最后还真的从其中发现了两位冒充寒门子弟,实应为书香世家子弟的人,这两人的上榜资格当即被剔除,然后从后面的名次中递补了两位寒门子弟进来。

    等这十人名单确定下来之后,孙汝贤又去交给韩颖达,让对方最后确认,韩颖达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异议,这十人名单就此最终确定下来了。

    随后孙汝贤在高台上,当众宣布了这获得进入白鹿山福地的十位寒门子弟名单,十个名字一一念完,其中自然没有江云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单之后,原先那些质疑陋室铭为何还待在榜首的声音自然就消停了,管它待不待在榜单上呢,只要那位当道买文的无耻之徒没有获得这个入山名额就是了。

    听到这个结果,有人自然就不答应了,这不答应的人,就有那两位被剔除的书香世家子弟。

    那两位被剔除的人跳了出来,大声申辩,为什么自己高居榜单,却没有被入选,直到孙汝贤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是书香世家子弟,非是寒门子弟,这两人才彻底不吭声了。

    “我是寒门子弟,同样高居榜单,为何最后名单中,却也没有我的名字?”又有一人跳出来炸刺,自然就是当道买文的某人了,自己被剔除出最后名单,他当然是不服的,当然是要跳出来,讨个说法的。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自然是对某人的行径感到过于无耻了,此人当道买文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自己也曾亲口承认,自己作出这等丑事,不引以为耻,无地自容,还有脸跳出来争吵,还幻想着要得这个入山名额,这人还能更无耻一些么。

    面对某人跳出来的大声指责,孙汝贤也是啼笑皆非,他还真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

    “阁下当道买文的丑事已经被证明确凿无疑,你自己本人也已经亲口承认,那么把你剔除出名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在这里争吵的呢。”孙汝贤义正词严的道。

    江云摇着头,慢条斯理的道:“非也,非也,之所以出现当道买文的事情,只能说是大会组织者的办事不力,没有考虑周全,敷衍塞责,你自己办事不力,考虑不周全,敷衍塞责,还要怪责人家不该当道买文了?”

    无耻,太无耻了,看到某人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狡辩,场上众人都是无语了,严政,云鹏等人也都一个个掩面,深觉耻与之为伍。

    江云却浑然不觉,又自顾自的接着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不能证明,这篇陋室铭就是我买来之文,那么你们把我剔除出十人入山名单,就是没有理由的,本人对此表示深深的抗议……”

    孙汝贤铁青着脸,觉得此人实在无耻,你作出当道买文的丑事,还有脸在这里抗议?好端端的一个山麓文会,被这人一搅,倒像成了一个笑话。

    “哦,这么说,阁下的意思,这篇陋室铭,当真是出自阁下之手了,那么就请阁下拿出是这篇陋室铭真正作者的证据,若是拿不出来,那就别怪大会把你除名。”他紧板着脸道。

    江云摇摇头,道:“圣人云,依法办事,谁主张,谁举证,既然是你们非要把我除名,那么就请拿出确凿的证据。”

    孙汝贤心说这是哪位圣人说的,怎么一向没有听过,不过前圣先贤著作浩如烟海,即使自负博学之人,也不可能尽知。

    “证据已经十分确凿,毋庸再议!”他断然道。

    江云摊了摊手,道:“既然会长非要这般武断行事,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想要再问一句,会长可能保证,如今这十人名单中,就没有请人捉刀代笔,买文之作?”

    这番话问的孙汝贤顿时哑口无言,他确实无法保证,这十人名单中,就绝对没有请人捉刀代笔,买文之作,而且他心想,这种可能也许还真不小。

    看到对方语塞,作声不得,江云又接着道:“看来会长是保证不了的了,那么会长声称标榜的公平,其实不过是虚假的自欺欺人之言,那么会长独独把我的文章除名,那就是没有道理的,不知会长以为然否?”

    孙汝贤紧板着脸,道:“任你再如何狡辩,也无法改变你当道买文的事实。其他的人如何,我不管,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就相信他们是清白无辜的,而你却不同,当道买文的事情证据确凿,把你除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谁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江云摊了摊手,道:“既然会长非要把我除名,我也无话可说了,但我还是要申明一句,你们并不能证明,我当道买的文,就是这篇陋室铭。”

    孙汝贤连连冷笑道:“胡搅蛮缠,强词夺理,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还会冤枉了你不成!”

    “哈哈,有趣,孙会长,你也不能说人家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人家说的,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吗。”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到一位黑脸彪形大汉在一群玄甲护卫的簇拥上,大步走上高台来,正是坐镇这江左西道的第一王,那位东陵王。

    东陵王走上台来之后,孙汝贤等一干人都赶紧上前来见礼,东陵王径直来到试才照壁前,那篇陋室铭此刻还高居在榜首,他便伸手一指,点开了来瞧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山芥子庐,西川梦得亭,子在陋室曰,何陋之有……”

    “好文,难得的好文啊!”

    东陵王一边对着白玉碑石瞧看,一边高声诵读,最后连声赞叹起来,赞叹过后,他转过头,一脸不解的朝孙汝贤问道:“孙会长,这等好文,有目共睹,足见这位江公子的大才,孙会长为何却要把人家江公子除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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