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这事不可啊。租子三成,乃是一惯的定例,其它家都是这样的,东家要改作两成,这不符合规矩啊。”张老伯说道,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有人以为江云这是在试探大家,更是一口咬定,一定要三成不可。

    江云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其它家如何自然管不着,只要是我江家的田地,租子以后就定作两成,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有人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强求,那就解了租约,另找他家去就是了。”

    众人听得又是一个个发愣,看这架势,对方是来真的,而不是什么试探啊,这可是天大的大好事,除非有人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解了租约,去另寻它处。

    “东家,你说的是真的,以后租子都要定作两成?”王秀莲走上前来问道。

    江云嗯了一声,道:“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旁边的谷伯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场中先是一片异样的沉寂,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声“东家是大好人啊”,接着四下纷纷响起了诸如此类的一片赞叹。

    “东家仁义啊!”

    “东家是大好人啊!”

    众人纷纷行礼作揖,有人更是激动的当场哭了,场面一片杂乱。

    扰攘了好一阵,激动欢喜不已的众村人才渐渐平静下来,各自散去回家了。

    人群散去之后,王秀莲等几家老佃户还没有走,他们还沉浸在江云宣布的这个消息中,没有回过神来。平心而论,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他们心里是欢喜的,不过作为江家的老佃户,他们又觉得这样过意不去,对不起东家。

    “东,东家,要不我家的租子还是定作三成好了。”孙永昌期期艾艾的道。

    “我家也一样,租子定作三成,否则这心里不踏实。”牛贵跟着说道。

    江云道:“你们若想种三成租子的地,就找别家去,反正我江家的地就是两成租子。”

    看着他说的语气坚决,孙永昌和牛贵这才嘿嘿一笑,不作声了。

    王秀莲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道:“东家这么做也好,如今东家的名声不好,这件事总算可以给东家增加点好名声。”

    她的话江云听到了,并没有辩驳,他这么做可不是什么沽名钓誉,名声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作为红旗下的人,不想被人当作万恶的地主老财罢了。

    看到孙永昌和牛贵打算要走,他又叫住两人,说道:“孙叔,牛叔,租子给你们减了一成,我跟你们商量件事成不成。”

    孙永昌和牛贵听了,连忙道:“东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江云看向一旁的狗蛋和石头,便道“我看狗蛋和石头年纪还小,不如让他们继续去村里义塾读些书,明些圣人之言,怎么样?”

    狗蛋和石头没有想到,江云会说出这番话,顿时眼中冒出光芒,各自期盼的盯着自己的老子。

    孙永昌和牛贵闻言有些犹豫,狗蛋跑到他老子身边,拉着对方哀求道:“爹,我要念书,我要念书,你就答应了云哥吧。”

    石头见了,也不甘落后,跑到他老子牛贵身旁,也哀求起来道:“爹,我也要读书,以后像云哥一样,也考个童生出来,光宗耀祖!”

    牛贵被他逗乐了,随手就朝着他脑门子来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夯货,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还想着考童生呢,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王秀莲在一旁笑着道:“不管能不能考上童生,作为男儿,多读点书,多存些浩然之气,明些圣人之言也是不错的,孙叔,牛叔你们就答应了吧。”

    孙永昌和牛贵心下一琢磨,这义塾都是上午授课,下午还可以回家种地,也不耽误什么事,再说既然东家已经开了这个口,也不好一口回绝,驳了东家的面子。

    当下两人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狗蛋和石头都脸露笑容,欢呼起来,牛贵指着两人,喝骂道:“你们两个,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若是在义塾不好好念书,有所进益,只是白白浪费功夫,迟早还得滚回地里去种地!”

    狗蛋和石头当即倒是满口保证,一定会好好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哄的各自老子高兴了为止。

    临水县衙的后院,今天不是开堂审案的日子,刘朝宗一身儒服,闲散的坐在自己的书房,一边品茶,一边捧书而读,颇有几分惬意。

    这时屋外响起师爷许崇的声音,刘朝宗吩咐了一声“进来”,就见师爷许崇迈着小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堂上坐着的刘朝宗,上前来施礼。

    刘朝宗挥挥手,示意对方坐下,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书卷上没有移开,漫不经心的问道:“石达,有什么事吗。”

    许崇从袖袋中掏出一卷公文,递了上去,说道:“东翁,这是提学道刚刚下发的公文,不日内将有道里提学官下访,巡视地方学务,本县也正在此番巡视范围之内。”

    刘朝宗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对方递上的公文,拿在眼前瞅了几眼,便又放下,自言自语的道:“自从新来的学政大人上任之后,这提学道的动作就不断啊。”

    许崇呵呵笑道:“这正是说明学政大人关心本地学务举业,是我江左西道一众士林学子的幸事啊。”

    刘朝宗的目光又落在眼前的这份公文之上,自言自语的道:“提学道的这番巡视,看来是每府选择一县,这青陵府八个县,可怎么就偏偏选到了我临水县呢。”

    许崇笑着道:“这是一件好事,恰恰说明道里对本县的重视,说不定提学到此,见到本县文教昌盛,人才济济,东翁还可以得一个重视地方学务,教化有方的美誉。”

    刘朝宗轻嗤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基本也只是新官上任,到这临水县不到一年罢了,能有什么教化功劳,此番巡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了。

    他甚至怀疑,这事是不是有人暗中给他使绊子,否则青陵府八个县,为啥就偏偏选到他临水县被巡视,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他临水县最近也没有什么出众的风头,为啥道里偏偏就选中了本县呢。

    难道是因为……想到这里,他神色不由的就变了变。

    看到他神色不对,许崇就小声问道:“东翁,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刘朝宗抚了抚颔下短须,自言自语道:“我却觉得此番提学官到本县巡视,只怕不是偶然,而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许崇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东翁只怕是多虑了,这次提学官下访,选中本县,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东翁应对得当,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凑在对方耳旁道:“东翁可是尚在担心那董家小郎的事……”

    刘朝宗一时没吭声,许崇又接着小声道:“东翁多虑了,那董家小郎才学确是有的,东翁提携他上榜那是天经地义,此番这董家小郎也过了府试,岂不正证明东翁有识人之明,此事手尾干净的很,绝不会有什么祸患,东翁只管放心就是……”

    “好了,不必说了。”刘朝宗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上次收了那董家的千两银票,虽然是个瑕疵,但他此刻担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师爷许崇,刘朝宗缓缓的道:“我担心的,倒是那个江云……”

    担心那个江云?师爷许崇听了,却有些不得其解,那个江云虽然声名狼藉,是一个笑话,但东翁担心他做什么,虽然县里出了这么一个害群之马,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哪个地方没有一些这样的害群之马,士林败类,想必提学官也不会因此怪罪到东翁头上啊,东翁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哪里知道,刘朝宗担心的就是某人的那份卷子,那可是一份正儿八经的五彩斑斓虫文,独占鳌头当之无愧,可是最后却名列榜尾,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若是到时提学官到访,那个江云不知轻重,把这件事给揭了出来,那可就不妙了。当然,若事情真闹到这个地步,他也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比如说见到对方年纪轻轻,心性未定,怕过分高擢,容易衿骄自满,不利于其成长,出于爱护幼苗之意,所以故意打压一番云云。

    但这样的说辞,总归有一些牵强之处,若是那提学官不依不饶起来,参上他一本,他终究要吃些挂落,所以这事最好还是不要闹大了为好。

    虽然他也觉得,对方作弊心虚,定然也不敢声张此事,把事情闹大,但这总归是一个隐患。

    看到自己师爷此刻眼中的疑惑,他却也不打算多解释,含糊带过道:“此人名声不堪,连府君大人都给了一个狂狷不逊的评语,就怕到时提学官下访,此人又不晓轻重,闹出什么事端笑话来,那就不好了。”

    师爷许崇听了,不以为然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东翁实在不值得为此多虑的,大不了到时不要让他见到提学官就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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