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有蛟骨膏这样的疗伤圣药,就有医治的希望,他又去安慰幽兰道:“小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谷伯的。”

    幽兰这时没有再哭了,懂事的点了点头,虽然在听了许大夫的话之后,她心里已经放弃了。

    这时只见系着一块围裙的王秀莲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江云请示道:“东家,饭菜已经备好了,是不是请两位乡老上桌。”

    江云点点头,道:“有劳王姑娘了。我去请两位乡老。”

    “东家,是不是还要上点酒?”在江云起身走过的时候,王秀莲又在一旁提醒道。

    江云回头朝幽兰问道:“小兰,家中还有藏酒吗?”

    幽兰回道:“上好的清酒没有了,只有自家酿的黄米酒。”

    江云道:“那就上黄米酒好了。”

    王秀莲在一旁赶紧道:“这怎么行,要不我现在就赶去隔壁村,沽点上好清酒来。”

    江云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就黄米酒吧,自家酿的,虽是浊酒,足以待客了。”

    王秀莲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她跟她爷爷一样的想法,以为这位东家的痴气又犯了,舍不得这点饭钱,酒钱,心说还要有劳两位乡老用力破案,主持公道,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省呢,东家还是迂腐了些,不通人情世故。

    江云又问幽兰道:“是了,小兰,买菜的钱是不是给王姑娘了。”

    王秀莲忙道:“给了,就是割了两斤肉,然后宰了一只老母鸡,其它的蔬菜,都是自家地里的。依着东家的意思,做了四菜一汤,这,这是不是有点简陋了?”

    江云道:“不简陋,足够了。”

    说着他就出了门,来到正堂这边的客厅,钟延泽和曹禾正在客厅喝茶闲聊着,江云走过去,朝两人一拱手道:“两位乡老,已备薄酒,请。”

    “叨扰了。”钟延泽和曹禾两人起身,随着江云来到大厅,大厅中间已经摆了一桌酒席,确实只是四菜一汤,不过有鸡有肉,也不算太寒酸。

    “两位乡老,请坐。”江云伸手让两人坐下,自己则坐了主位。

    钟延泽和曹禾两人目光在桌席上一扫,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想的只怕都是,这位江小哥还真是不讲究啊,若是寻常人家,备上这么一桌四菜一汤,或可说丰盛,但对江家这样一位大户来说,这四菜一汤的席面就显得太寒酸了,起码也得是八大碗的席面才显得体面。

    虽然心中有所腹诽,但两人都是有城府的人,面上神情一丝儿看不出来,各自落座。

    桌上还放了一坛酒,江云打开泥封,端起酒坛,给两人倒酒,等看到浑浊的黄酒倒出来,钟延泽和曹禾两人又是对视一眼,似乎都听到了对方心中的声音,这江家小哥不是故意寒碜人吧,作为一个大户人家,连待客的稍好一些的清酒都没有。

    虽然心中已有所不满,但两人都是有城府的人,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看来传闻中这位江家小哥死读书读成书呆子气,不通人情世故果然不假,两人这么一想,心中的怨念倒是消淡了一些,决定不去跟对方计较这个。

    吃喝只是小事,曹禾还惦记着他的那份辛苦费,心说这个总不能给我省了吧,不过看这位江家小哥如此悭吝的作派,只怕这番辛苦费也多不到哪里去。

    江云敬了几番酒,三人吃喝起来,说不上宾主尽欢,但也一团和气。

    “江小哥,来,老夫敬你一杯。”吃喝一阵,钟延泽难得的举起酒杯,朝江云敬酒道。

    江云端起酒杯,道:“不敢当,不敢当。”

    钟延泽道:“怎么不敢当,江小哥在清河书院读书,是本乡的才子,老夫理应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一饮而尽了。

    曹禾看在眼中,混浊的老眼闪过一缕光芒,他这时想起,这位江小哥虽然是有些书呆子气,但毕竟是在镇上的清河书院读书,而且不是像朱家,钟家那两小子那样,拿银钱砸进去的,而是凭着自身的本事真正考进去的,这就不简单。

    虽然听说这位江小哥死读书,钻进了牛角尖,进学没什么希望,但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他祖父,父亲都是秀才,他即使考不上秀才,捞一个童生功名只怕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也不能小瞧了。

    想到这里,他也端起酒杯,呵呵一笑道:“钟乡老说的是,江小哥是本乡的人才,早晚要春风得意,金榜提名的,老朽在这里敬你一杯。”

    “惭愧,惭愧!”江云客气一番,又跟他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了。

    “今年的县试在即,江小哥可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入闱场大展身手么。”钟延泽夹了一口菜到嘴中,咀嚼几下,看似随意的问道。

    王朝的县试,是进学的第一步,一般两年举行一次,若是错过今年,除了偶尔加试恩科之外,就只有再等两年,对于今年的县试,江云现在并没有多少信心,不过他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一个机会,听对方问起,他坦然回道:“是的,晚生正准备参加今年的县试。”

    说着又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道:“还要请两位前辈多多指教。”

    钟延泽和曹禾都是进了学有功名的人,钟延泽更是一位秀才,两人肯定也有科举考试的经验,若是能得到一些提点,对江云来说也不无帮助。

    钟延泽摆摆手道:“说来惭愧,老夫也是直到不惑之年,才侥幸进学,得童生功名,其后又隔了六年,才又侥幸考中秀才,此后角逐桂榜一再失利,这才自知资质驽钝,已经息了这进取功名之心,让江小哥见笑了。”

    他这番话或许是一番谦虚,但听在旁边曹禾的耳中,却有些不得劲,心道若你这个秀才都算资质驽钝,那我这七老八十的老童生又算什么。

    说起来这曹禾比钟延泽更惨,是直到五十岁之后,才侥幸中了童生,是不折不扣的一位老童生了,此后又考了几次,却一直没有考中秀才。

    钟延泽似是来了几分兴致,又说起来道:“这科举功名之事,最紧要的,就是要有一颗静如止水之心,胜不骄,败不馁,不可急于求成,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若是江小哥肯听我一言,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就去参加县试,免得一朝失利挫了锐气,或许再等几年,心性修为有了更多积淀,把握更大了,再一鼓作气,顺势而下,那就是水到渠成了。”

    江云听了,却是不置可否,只是敷衍过去,当然心里完全是没有听进去的,叫他再等几年?到时黄花菜都凉了,或许对方说这个也并无什么恶意,但对方的意见并不适合他,多一次机会有什么不好,即使真的失利,也可以增加经验嘛。

    事实上,王朝的科举历史上,像钟延泽,曹禾这样的老童生自然比比皆是,数不胜数,但是,一些年少成名得意的神童才子也是不乏其人,屡见不鲜的。

    别说他现在十六岁了,连童生都不是,就是十一二岁,十三四岁就能高中童生,秀才的神童,在王朝历史上也是比比皆是,随口就能举出一大堆的例子,所以现在他才参加县试,已经是晚了点。

    江云觉得,自己应该以神童天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不是以像钟延泽,曹禾这样老童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钟延泽说的听听就罢了,若是当真就不必了。

    钟延泽人老成精,察言观色之下,知道自己刚才的这番话并没有被对方听进去,嘴上没有再多说,心中却呲之以鼻,良言逆耳,总是让人听不进去,等闱场受困,栽了跟头,才知道良言的好处了。

    他现在根本不相信,年纪轻轻的江云此番参加县试,有任何取中的可能,十六岁的小童生,在别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不算什么,但搁在沙河村,就是一个小天才了,他不认为江云会有这般的天分。

    曹禾倒是没有说什么,作为一个老童生,他一般不乐于说这些科举上头的事,只因为说起来都是泪啊,少小而学,五十来岁才考中一个童生功名,里面有多少辛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只是一个劲的闷头吃喝,席面上的饭菜确实少了,但这盆老母鸡炖得着实喷香有味,引人馋涎,即使胃口不大好的他,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酒足饭饱,撤去饭席,又歇息闲聊了一会儿,钟延泽和曹禾就叫人去通知本村的两位户长朱友贵和钟进,要他们把村里所有的青壮都召集到村子西头的打谷场,准备勘验脚印,又特别要求,所有到场的青壮都必须穿着旧鞋,不得穿着新鞋。

    消息传下去之后,整个沙河村都骚动起来,全村的青壮都乖乖的前往村西头的打谷场集合了,不管他们情不情愿,若是不去的话,就有心虚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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