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虫落一族,断头可活,可飞头千里,无所不能,拥有凡人梦寐以求的神力,人称飞头蛮子。

    可随着时间演变,此等神力变得越来越污秽,利益使然,罪恶滋生,更有者善邪术,一度危害四方,生灵涂炭。

    飞头蛮是妖物,与人的关系做综复杂,有的助纣为虐,干了不少坏事,有的食人心,炼邪术,害了不少人。

    天下大乱,必有邪祟,千百年前的一次许诺,铸成大祸。

    有弟子提议,以三清金囫阵灭掉虫落一族,灵宝天尊摇了摇头,“吾曾许虫落不灭,如何出尔反尔。”

    天不可亡,便由他们自己灭亡吧。

    神力最强的飞头蛮,可长生不老做神仙......这消息是如何散播的呢?无从得知,但虫落一族奉为天职,并且引发了最惨烈的自相残杀。

    直到最后,最后一只飞头蛮,名唤乔箬。

    天不可灭,总要有一人要为她而生,灭她而来。

    那个被选中的人,是孟彘子。

    ————

    彘子大彻大悟,并非因天道,而是因为眼前的娑婆秽土被青藤老人移开,看到了五年前的杏花村,蝗虫铺天盖地,从东而来,是因为杏树下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手里拿着短笛,唇角扬起,吹了首调子怪异的曲子。

    蝗虫成灾,瘟疫漫延,他看到那年的自己失了心智,拿着刀,推开家门,目光狠戾,冲上去将爹娘全部杀死,哦,还有姐姐,三个疼爱他的姐姐,全都死于他的刀下。

    “彘子!彘子,你做什么!”娘亲含着眼泪,哆嗦着嘴唇,看着发了疯的他,脸色苍白。

    把他们全部杀死,彘子面无表情,在衣袖上擦了擦刀,麻木的转身,走出家门。

    杏树下站着的女孩,笑着看他,小手一挥,从他眼前拨开一片黑雾,扬着头,叹息一声,喃喃道,“杏花村,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啊。”

    ......

    一叶障目......彘子跪在青藤老人面前,郑重的磕下了三个头,“师父。”

    抬起头,额上鲜红一片。

    ————

    深夜,淮城,摩天大楼,霓虹闪耀,车水马龙。

    从楼顶往下看,却仿佛万丈深渊。

    孟青站在夜空下,负手而立,幽深眼眸平静如潭,这个世界他不熟悉,但他知道,他本该消失的。

    从杏花村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用青牛宝剑杀了阿乔,形神俱散,一切本该结束的。

    可是,到底是太心急了,师父说过,为杀阿乔,帝舜葬地有瑞兽青兕伏化成剑,青兕化剑,集天地之灵,日月精华,祥瑞仙气需数年方成。

    他在沧南山等了三年,青牛宝剑不日而出,却突然出了状况。

    阿蒙死了,他等不下去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阿乔,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魂飞魄散。

    阿蒙,阿蒙......

    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楚,隔了那般恍惚的时空岁月,窒息的感觉仍旧不可避免,孟青缓缓的伸出手,按在胸口,有心跳,难怪心痛作死。

    “乔箬,你终究是要死在我手上的。”

    ————

    市东,端家。

    满桌子的菜,美味佳肴,却无人动筷。沈丽阴沉着脸,坐在桌前,开口对吴婶道,“去,把饭菜端上去,送到端阳房间。”

    吴婶有些为难,“刚才小姐说了,晚饭他们不吃了,不让再去打搅他们。”

    “打搅他们?那叫什么话?!”沈丽来了脾气,“端阳是我儿子,她不吃饭,我儿子要吃的。”

    “少爷刚才,也说不吃了。”吴婶低着声音,小心的看了一眼沈丽。

    沈丽面色更加阴郁,腾地起了身,“好,我亲自把饭菜给他们送上去!”

    “哎呀,你坐下吧,别折腾了。”

    端瑞有些头疼,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他们小两口的事,你就别掺和了,等会他们要是饿了,再让吴婶把饭菜送上去。”

    “这才结婚几天啊,饭也不下来吃了,像话吗?当初怎么会同意娶这种女人进门呢,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沈丽气愤难消,听得端瑞再次皱起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你够了啊,当初这门婚事可是你主动认下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婚都结了,你就不能盼他们点好。”

    “盼不来,”沈丽十分委屈,“我当初是昏了头,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到她是这种人,摊上这样的儿媳妇,我的脸都丢光了,看到她就生气。”

    “算了,别想了,既然端阳都已经接受了她,你就认命吧。”

    端瑞叹息一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大门紧闭,也颇有些无可奈何。

    ————

    屋内,端阳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

    光线很暗,仅开了一盏小灯,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看得到面容憔悴,印堂发黑,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吕薇穿着腐朽的红嫁衣,怪笑着站在床头,脸是青紫色的,面容扭曲,伸出的指甲又黑又长。

    “奴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何处埋尸骨?封岭松柏下......”

    咯咯的笑,缓缓伸出手,抚过端阳的脸,身子也慢慢探了下来,白眼珠转了转,准备吸食他的精气,“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好了,我送他去陪你,跟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咯咯咯......”

    嘶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引得桌上水杯晃动,仿佛也难以忍受。

    “不要,不要害他......”

    同一具身体里,挣扎出不同的声音,含着哭腔的女声,使得乔箬有些生气,眯着眼睛,声音怨毒,“他骗了你,是他该死!”

    “不,不要害他,求求你......”

    “闭嘴!”

    乔箬生了气,一声怒吼,桌上的水杯猛然破裂,像一颗炸弹,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吕薇的声音凭空消失,乔箬眯着恶毒的眼睛,探出了手,毫不留情的就要去挖端阳的心,指甲探到胸口,屋内突然吹起阵阵清风,烟雾缭绕,飘起一股杏花雨,混着清香,弥漫四周。

    “阿乔,好久不见。”

    熟悉的开场白,仿佛昨日刚刚听过,乔箬回头,看到清风拂面,飘散的杏花下,站着个面带微笑的男人。

    高个头,板寸头,双目如炬,幽深似海,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气息凌冽,气质超凡,隐隐透着肃穆的杀气。

    “......彘子?”

    乔箬眯着眼睛,有不敢置疑的神色,但很快又冷笑两声,变了脸,煞气涌现,阴狠毒辣,“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你不死,我怎敢先行一步。”孟青扬起嘴角,笑的残忍。

    “你骗我,连你也骗了我!”乔箬撕心裂肺的大吼,眼中有血,“你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啊,我们本该是一体的,天下都会是我们的,任我们为所欲为,可你为什么骗我!”

    “千里饿殍的天下,婆娑秽土,连杏花都枯死不生,得到又能怎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乔箬却愣了下,记忆难得的停留在彼年,军营之中,娇笑动人的女子搂着将军的脖子,亲昵又欢喜,“袁郎,要怎么做,你才能尽快打赢这场仗呢?”

    ————

    “败了便败了,有什么要紧呢,千里饿殍的江山,赢了又能怎样?”

    ......

    “败了便败了,”乔箬喃喃自语,眼中有鲜血流出,凄惨而模糊,“我为什么会败呢?分明是你们骗了我,袁晋珩骗了我,你也骗了我。”

    “你答应了生生世世跟我在一起的,你连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给了我,你怎么可能骗我呢?”

    “她都已经被你吊死在杏树上了,我的心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孟青低低的笑,是啊,阿蒙死了,留着心做什么呢?肝肠寸断吗?生不如死吗?还不如一刀挖了出来,省的它总在心窝里,想着她,念着她,疼痛作死。

    把心给了阿乔,她才能放下戒备,全然相信他,一举两得,多好。

    “......竟是这样呢。”

    乔箬声音喃喃,想起那年杏花村头,与彘子数年不见,重逢,他眉眼深沉了许多,指着杏树上的尸体问她,“为何要吊死她?”

    为何?因为她声称自己是袁臻未过门的妻子,跟她打听袁府的情况,她不过是举手之劳,送了她去见自家相公而已。

    她何错之有?

    “早知她便是你心尖上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她死的如此轻松,”乔箬猛然抬头,嘶声阴狠,“天不亡我,彘子,你便随她去地狱吧。”

    阴风阵阵,杏花消散,乔箬周身被黑雾缠绕,诡异的笑,咧了咧嘴,一条几米长的舌头腾空而起,直直朝孟青飞去。

    青牛宝剑一触即发,孟青一个闪身,横举宝剑,跃地而起,朝乔箬挥去。

    屋内寒风呼啸,仿佛瞬间坠入寒冰炼狱,白茫茫一片,徒留二人打斗的身影。

    炼狱四分五裂,烈火喷薄而出,因果轮回,恩怨情仇,终归是要了结,就如同那年,倔强的阿蒙眼含泪花,“我等了他这么多年,需要一个答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年,他最终也没能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没能告诉她,她的少年英雄虽然不在了,但师叔还在,师叔愿意保护她一辈子。

    一辈子......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个笑容皎洁的女子,眯着狐狸一样的眼睛,狡猾的冲他伸出手,笑腼如花,“师叔,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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