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恨水看着袭无衣逐渐消失在浓雾深处,一颗提着的心却没能马上放下来。

    便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自他身旁响起,“兀那小妖,往哪里走!”

    他猛地回头,便见一头小山般的黑猪迈开四蹄冲了过来,隔着老远便一甩硕大的头颅,自颈后射出数根又粗又长的鬃毛。

    “夺!夺!夺!”鬃毛毫不意外全部落在了空处。

    “哼!算这小妖识相,闻见本君的味儿就撒丫子逃了!”猪妖绕过姜恨水,装模作样地追出一段,嘴里骂骂咧咧地道。

    姜恨水听得暗翻白眼,心底却丝毫不敢松懈。这头黑猪身上散发的气息十分强大,给他造成的压迫感竟比袭无衣还要强上稍许。

    猪妖回过头来,登时被姜恨水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啥!荒郊野外赤身**成何体统!”

    它稍微靠近了点,立时察觉到了那恐怖的热浪。猪妖下意识往后纵身一跃,躲到热浪波及的范围外,骂咧咧地道:“本君向来只听说过烤牛烤羊,今儿算是开了眼,看了一回烤人!”

    姜恨水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不知道这头突然蹦出来的黑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咦...”猪妖忽然将独眼一眯,饶有兴趣地道:“原来不是烤人,是血脉返祖!”

    姜恨水闻言一凛,心道这黑猪好见识。

    猪妖已然来了兴致,绕着姜恨水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又短又丑的鼻头时而猛嗅。那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倒令它十分舒畅一般。

    “唔...血脉品质真不错,就是纯度不太好,混了不少杂血!”猪妖咂摸着大嘴,一边陶醉,一边品鉴道。

    姜恨水却是越听越吃惊,心中顿时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世人只知他的父系血脉显赫而强大,即便在落神峰上,也是稳坐前三把交椅。然而却鲜有人知他的母系血脉十分稀松平常,充其量只能勉强算是优秀而已。

    在修行一途上,姜恨水于众多王裔中的表现却并不出彩,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体内母系血脉留下的短板。对于无比珍视血脉传承的人族大能们来说,这样明显的弱点已经足以令他们对姜恨水抱有的期望大打折扣。

    眼前这头素昧平生的黑猪仅凭眼观鼻嗅就能判断出这一点,如果它不是早知底细,在此装神弄鬼的话,那这份本事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姜恨水一念及此,看向猪妖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戒备,而是浓浓的忌惮了。

    猪妖停下绕圈,定定地看着姜恨水,忽然开口问道:“姜伯先是你什么人?”

    姜恨水眉头一皱,想要闭口不答,转念一想这样做也没多大意义,于是一板一眼地答道:“你说的是夏宫之主的名讳,他是我姜恨水的族长。”

    猪妖听得直摇头,“本君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恨水眼神一闪,沉吟道:“他是我的大爷爷。”

    猪妖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脱口道:“那想来你是姜伯浑那老王八蛋的孙子咯?”

    姜恨水面皮微抽,微微点了点头。

    “哈!”猪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跳着脚兴高采烈地道:“没想到姜伯浑那老王八蛋自己长得磕碜,儿子孙子倒一个个都是玉树临风的种!”

    姜恨水即便再是不在乎,也无法容忍别人当面开口闭口管自己的祖父叫老王八蛋。不说别的,姜伯浑要是老王八蛋,他岂不是小王八蛋?

    “阁下认识家祖?”姜恨水两眼微眯,瞳仁深处闪过一道危险的意味。

    “不认识!”谁知猪妖极为干脆利落地摇头。

    姜恨水顿觉无言以对,猪妖又道:“本君不久前刚见到一个叫吕传庚的人族小子上溯血脉长河,不过他那动静太小了,看得真君我十分不过瘾。”

    它那丑恶的脸上现出陶醉的神色来,“还是你这排场够劲,本君很满意,哼哼!哈哈!”

    “阁下认识吕传庚?”姜恨水满脸诧异地道。

    “当然认识,咱们还有不小的交情呢!”猪妖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知阁下什么名号,想来不是妖庭出身,却不知在哪座洞府修行证道?”姜恨水不动声色地问道。

    “哼哼!”一被人问起名号,猪妖登时来了精神,摇头晃脑地道:“本君大号吞天元化显圣真君,诨名尤物,你唤我尤真君便好!至于洞府在哪,这个你却不用知道!”

    “噗!”姜恨水显然不似少羽那般浮浅无知,听得这头黑猪竟然有“尤物”这般雅致旖旎的名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猪妖却不以为意,低呼一声,恍然道:“差点忘了这茬,你可是姜恨水?”

    “正是!”姜恨水神情一动。

    得了肯定地答复,猪妖登时大声叫好,不由分说地道:“你快熄了神通,跟在本君身后。此地凶险异常,连妖庭修士都现出踪迹了。不过小子你不用担心,本君答应了卢熙甲那盘子脸护你周全!”

    一脸听了好几个相熟的名字,姜恨水也不禁犯起疑惑来,难道这黑厮真是赶来搭救自己的?

    猪妖见姜恨水不为所动,仍旧散发炽人高热,不耐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本君好不容易才把那小妖赶跑,你这样磨蹭下去,人家要是搬了救兵来,可别怪本君扔下你不管!”

    姜恨水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黑猪真真无耻,大嘴一翻就把功劳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自然不会与一头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略略一忖,便缓缓熄了浑身高热。

    猪妖见好歹说动了姜恨水,便调转身形在前引路。姜恨水半信半疑地跟在它身后,耳畔飘荡着猪妖滔滔不绝的自卖自夸。

    牛青元在迷雾中夺路狂奔,路上不断收拢遇到的蛮骑。这些蛮骑修为远不及他,此时更早已被阴龙消耗的几近油尽灯枯。然而牛青元心中盘算,倘若姜恨水那厮真的追了上来,这些废物没准还能帮他拖延拖延。

    他叫过众多蛮骑中唯一的一名小元境修士,这名原本还算强大的蛮人,此时却虚弱得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见到七少没有?”牛青元劈头问道。

    小元境蛮人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雾太大,没看见!”

    牛青元忍住心中不耐,“那辎重呢?”

    一听辎重二字,蛮人便低下脑袋不敢看牛青元的两只铜铃,本来十分利索的石头顿时打起结来,“雾太...太大,弄丢...丢...丢了!”

    牛青元胸中怒气已然到了喷薄欲出的地步,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其他人族骑士呢?可有斩获!”

    这下子小元境蛮人彻底不敢答话了,缩着脑袋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怂样。

    牛青元不用再问也知道,这些草包铁定还是把人族骑士们都弄丢了。他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猛地一把将小元境蛮人掼在地上。这看似轻巧的一下,却险些弄散了蛮人的满身骨架,“废物,一群废物!快去找,都给老子去找!”

    一众蛮骑见牛青元大发雷霆,忙不迭轰然散开。

    浓雾排开,胡不丘一脸晦气地走了过来。

    “老狐狸,你的坐骑呢?”牛青元斜眼打量着他。

    胡不丘恨恨地瞪了牛青元一眼,“此事休提!这地方太凶险了,咱们快些离开!”

    牛青元出奇地头一回没有反驳胡不丘的提议,“好!待找到七少还有辎重就离开。”

    胡不丘一脚将一个骑着坐骑的蛮人踹了下来,翻身乘了上去。他沉默了一下,冷不防地传音道:“牛大,敖怀智死了。”

    牛青元端坐在狼背上岿然不动,然而胯下的座狼突然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胡不丘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过程大概叙述了一遍。牛青元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然而胡不丘知道,他的心里绝不平静。

    “眼下怎么办?牛大你倒是说句话!”

    牛青元神情复杂地看了胡不丘一眼,终于开口道:“还能怎么办?找回辎重,多多击杀人族修士,回去负荆请罪。”

    “可...”胡不丘欲言又止,显然不太认同牛青元的法子。

    牛青元怒哼道:“此事说来还是敖怀智实力不济,运气也不如人,身死兽腹可算咎由自取!你我身为大元境强者,不说是敖昌义座上嘉宾,也是他的得力臂助。大牧胸怀壮志,想来不会为了区区子嗣与我们为难!”

    胡不丘阴阳怪气地道:“牛大,敖怀智可是大牧最称意的宝贝儿子,现在却被咱们给弄丢了!你是知道大牧的手段,到头来能有咱们好果子吃?胡某以为还是就此走得远远的为妙!”

    “走?往哪里走?”牛青元瞪着两眼问道:“这天柄战区,还有比天蛮义从更强大的流蛮组织吗?”

    胡不丘无法反驳,将心一横,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胡不丘就不陪了!牛大,共事一场,你好自为之!告辞!”

    说罢胡不丘调转狼头便要离去,然而不管他如何挥鞭踢脚,胯下座狼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去。胡不丘心下大异,却忽然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十分俊秀的男子。

    “都不要想走,乖乖地带我去见敖昌义!”袭无衣微笑着说道。

    胡不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你家胡爷面前放肆!”

    袭无衣收起微笑,风轻云淡地瞪了胡不丘以及他身后的牛青元一眼。二人被他的目光扫中,登时齐齐打了一个哆嗦,犹如置身冰窖一般。

    “从今以后,我袭无衣就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就是我的两条狗。”

    未完待续!

    ps:后天要做一个紧急汇报,明天可能没时间更新。如果没更,周末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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