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元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七少,咱们为何不在这僻静之地下手,反而放任他们东行?如果老牛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就是一道十分开阔的地带。要想再遇到这样好的地势,可就在百里之外了。”

    胡不丘冷笑一声,插口道:“七少焉能不比你牛大会用兵,要你在此提点?”

    敖怀智胸有成竹地道:“老牛你说的也不错,不过本少自有更好的选择。”

    他望了望天空,“今天正好十五,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又如何?”牛青元愕然道,胡不丘也不由地拉长了耳朵。

    敖怀智一手指向东面,眼底闪烁着精光,道:“先蛮曾说,阴阳交战即为龙。距此十里外的平坦山坡有个别称,唤作过龙岗。每逢月半,这片山脉中的地脉之气与虚空之气互相交媾,形成十分罕见的阴阳交战之象。此地阴阳之气按时辰运动,卯时阳龙过岗,酉时阴龙过岗。”

    胡不丘略略掐指,道:“还有半个时辰便是酉时!”

    敖怀智点头道:“阴阳二龙过境,即便比之元气动乱也不遑多让。届时这些人只要陷进去,哪怕修为再高也要大打折扣,便是我等出手的好时机!”

    牛青元听得两眼放光,连连拍手赞道:“妙哉!妙哉!七少果然人如其名,胸怀神鬼莫测之智!”

    胡不丘脑筋一转,有些疑惑地道:“七少,若胡某所料不差,阴龙只是一种天象,合该不是灵智之辈。既然能影响那些人族骑士,我等置身其中也不会幸免吧!”

    敖怀智傲然一笑,自怀里取出一只锦袋。胡不丘眼力过人,一眼便看出那锦袋不是凡物,乃是能隔绝感知,收束气息的宝贝。敖怀智慢条斯理地解开袋口,自其中摸出一枚鸡卵大小的浑圆宝珠,在二人面前晃了一圈。那宝珠散发着莹然幽邃的光泽,将胡不丘与牛青元二人鉴照得目眩神驰。

    胡不丘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水蜃珠!七少果然深得大牧器重,竟将这件好宝贝都给了您随身携带。”

    敖怀智脸上颇有得色,将水蜃珠又贴身收起。牛青元朝天鼻里喷着粗重的热气,自座狼一侧摘下一片青铜板斧,瓮声瓮气地道:“真乃天助我也,老牛已经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

    敖怀智又看了看天色,将手一挥,“咱们跟上去吧,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

    说罢顺着山岗向下疾驰而去,牛青元提着板斧紧随其后,胡不丘两眼滴溜溜转了一圈,不声不响地跟在二人身后。扛着大纛的魁梧蛮骑见得三位首领移动,急忙猛夹狼腹,领着身后近百蛮人冲下山岗。

    数里之外,骑士们听得身后传来的蛮人呼啸声,心头不由地暗暗紧张起来。嗒嗒马蹄响起,余细禄自队首匆匆赶来。

    “公子有令,大家不可慌张,压着板车的速度赶路!”

    骑士们心下了然,似这等被强敌衔尾的情况,就好比被饿狼缀上。双方较量的不仅是强弱之势,更是各自的耐心和忍性。

    太阳终于沉沉地压在了西面的山头。

    随着前路越行越开阔,骑士们的心也随之开阔起来。作为精骑,开阔的环境总能给他们带来一种十分缥缈的安全感。

    姜恨水将少羽横放在马背上,行进在队伍最前列。眼看着终于走出了身后那片最逼狭的地带,他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余细禄自身后追上来,沉声道:“公子,那些蛮匪还跟在咱们身后,像一块煮熟的猪皮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姜恨水略略沉吟,摆手道:“让他们跟去,本公子倒要看看,这些杂碎还真敢对我们下手不成?”

    话音刚落,北面的高坡上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啼声。众人举目望去,只见约莫五十来骑蛮人在一个提着板斧的蛮族莽汉的带领下,绕过车队向着东面行去。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柴良不解地道。

    “还能干什么,包抄呗!”姜恨水冷冷一笑。

    果如姜恨水所料,蛮骑远远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截在了车队的必经之路上。领头的牛青元孤身出阵,拦在离车队仅百丈远的地方。他将手中板斧随手一扔,只听得“当”的一声,板斧斩在道路中央,深深嵌入坚硬的岩石中。

    柴良嘴角微抽,“还真是劫道的啊!”

    姜恨水被这大喇喇的挑衅激出了一丝薄怒,寒声命令道:“柴良,去会会这厮!”

    柴良应声而出,将矛头上挑着的旗子交给一旁的余细禄,迎着莽汉打马呼啸而去。二人眨眼汇在一处,柴良一矛遥遥指着牛青元的朝天鼻,怒喝道:“何方匪徒,胆敢拦我怒焰精骑的道!”

    牛青元冷冷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牛青元,你家牛爷爷!”

    话音未落大手对着地上的板斧摇摇一招,那板斧噌的一声跳入半空,打着旋儿飞斩向柴良。柴良早有提防,急勒缰绳,控着胯下流火划过一道之字路线,不仅避过了飞斩而来的青铜板斧,还顺利冲到了牛青元的面前。他手中战矛吞吐,化作一点寒星急点牛青元面门。

    牛青元看着矛尖越来越近,仍然一动不动,只是满眼讥嘲地睇视着柴良。凌厉的罡气刺得牛青元面皮生疼,就在柴良以为会一击而中的时候,牛青元的大脑袋猛地一偏,矛锋贴着他的侧脸刺过,凶猛的罡气撕出一道浅浅的血槽。

    便在这时,柴良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破空声,他想也不想便挥矛向后横扫。“当”的一声巨响,折返而回的青铜板斧被他一矛格飞。感受着虎口传来的剧震,柴良心下一沉,还未来得及多想,胸前忽然恶风大作,一只粗重的大手以迅雷之势击在他的身上。

    “噗!”柴良仰天喷出一道血箭,向后跌下马去。

    牛青元一击得手,却并不追击。他随手一招,那在半空飞旋如燕的板斧也落了下来,正好嵌回先前斩出的深槽里。

    柴良的坐骑转身想逃,却被牛青元身后忽然涌出的数名蛮骑团团围住。饶是那坐骑有着定寰初阶的实力,也敌不过数倍于己的蛮人,没能挣扎几下便被按倒在地,四蹄都被牢牢捆了。

    眼看坐骑被捉,柴良双目几欲喷火,口中又喷出一口污血。他一手捂着胸口,恨恨地瞪了牛青元一眼,转身跑回了车队。

    牛青元看着柴良走远,抬手在侧脸上的伤口抹了一把,手上顿时鲜红一片。

    “哼!竟能令老牛破皮,有点门道!”

    柴良走到姜恨水跟前,懊丧地低垂着脑袋,“属下无能!”

    姜恨水看了一眼狼狈不已的柴良,若有所思地道:“连你也败得如此轻易,看来那蛮子至少有大元境的修为!”

    柴良忍着胸口隐痛,道:“虽不及卢大人,不过的确是实打实的大元境!”

    “嗯!”姜恨水点了点头,“速去疗伤,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们!”

    柴良沉声领命,接过余细禄牵来的另一匹流火神驹,一声不吭地去一旁治起伤来。

    姜恨水又对余细禄道:“你去传令,所有板车向我聚拢,后队压阵骑士速速前来汇合!”

    余细禄重重地点了点头,打马去了车队尾部。姜恨水望向百丈外气焰高涨的牛青元,一双明眸不禁微微眯起。

    横在马背上的少羽忽然轻轻一动,就此醒了过来。

    姜恨水将他放下地来,少羽脚下打着踉跄,显得无比虚浮。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仰起脖子向着四面张望起来。一辆辆板车迅速地集结到了姜恨水身后,以卢熙甲为首的压阵骑士也聚拢了上来。姜恨水的目光自众骑士脸上扫过,只见人人斗志高昂,不由得心中大定。

    少羽忽然开口道:“恨水公子,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姜恨水也微微愕然,正要开口,脚下的山地忽然轻轻地震动起来。他脸色骤变,扭头看向高高的北坡,只见一道汹涌澎湃的云气长龙自山脊另一侧爬上高岗,向着山下滚滚而来。

    “阴龙过境!”卢熙甲大吼一声,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

    姜恨水心中余震犹存,口中也隐隐有些发干,然而声音里却不显丝毫波动。

    “结弦月阵。”

    听着主帅镇定的命令,几名骑士应声而动,朝向滚滚而来的云龙结下一道弯弯的阵型,恰似一道单薄的弦月。卢熙甲将战矛插回袋中,取出一面十分厚重的大盾,一声不响地走到了弦月正中凸出的阵位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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