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天气正常,依陈真的脚程走十几里路,用不了半个时辰,但秦时节或许自带霉运光环,她砍了这么多天柴没遇上下雪,一带他出来,还没走到半路,鹅毛般的大雪劈头盖脸的就下起来。

    幸好陈真记得附近有个破庙,不然在荒郊野岭的,他俩连个躲雪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还不想穿这袄,瞧见没,不穿你就变成冻人了!”陈真抽出捆柴的绳子边拍打着秦时节身上的雪边说:“你又不是个大闺女,哪来的那么多讲究,大男人的见天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真不像是个爷们!”

    其他的话都能忍,就这句不像爷们不能忍!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秦时节真想拎着陈真,让他瞧瞧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但是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他只好悻悻然的憋住了。

    陈真一脚把他踢到一边,麻利的把破庙里能用的柴火都划拉了起来,当她想把神龛也要拿下来当柴劈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说话的声音:“你这样是在亵渎菩萨,就不怕报应吗?”

    陈真猛地一回头,说话的少女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可惜的是脸先着地的!长成这样也不拿块布蒙蒙脸,这是何等的自信!

    秦时节淡淡的瞟了一眼破庙外的二男二女,伸出手把陈真拉到身后,无视那些人看到他后惊艳的眼神,手一挥神龛就裂了,佛像也从里面跌了出来,吧唧一声碎成了渣渣。

    陈真“……”大神就是大神,她只想要个碎的神龛,他还买一赠一的送了她一个碎的神像。

    二男二女的脸色齐齐的变了,其中一个俊秀少年猛地的握紧了剑柄,之前说话的少女立马拉住了他的手,道:“叨扰了,告辞!”说完她就带着人离开了破庙。

    来时像阵微风,走时更像狂风,真是一群怪人!

    “老板,”看着离去的四人,陈真好奇的道:“看他们的打扮非富即贵,干嘛想不开的在这大雪天里出来溜达呢?”

    秦时节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厮:“他们不是大燕国的人。”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乾国内很多人信佛,刚刚碎掉的佛像就是他们常拜的佛之一。”秦时节道。

    “怪不得他们的脸色那么难看!不过,信佛的不都是性子平和的人,可这些人是不是修行不到家呀,为了一个佛像就大动肝火!”刚才要拔剑的那个少年,杀气强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看样子,你真的是从深山里出来的!”秦时节轻笑道:“所有的人都知道,大乾人最信仰的是金刚佛。”

    金刚,那个怒目的金刚……这妥妥的一国好战份子,“老板,咱们大燕信仰的是什么,能比得上大乾人的金刚佛吗?”陈真有点忐忑了,她现在是大燕人,自然希望大燕国富民强……起码在她回去前国富民强。

    秦时节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道:“比得上!因为佛是死的,而大燕人的信仰是当今的陛下,活人和死的比,你说比得过比不过!”

    陈真看着秦时节欲言又止,其实她大概猜到了老板的身份。

    秦时节之前给她看的玉佩是龙形的,爪子是四爪的。皇帝是五爪金龙,皇族成员都是四爪。若玉佩不是偷的,秦时节的身份呼之欲出。

    再说有些东西是在骨子里的,想装也装不出来,秦时节本人威仪天生,言谈举止间一看就是上位人,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但这与她的关系并不大,所以她并没有拆穿。

    可是看着秦时节提起皇帝时的态度,陈真忽然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妙。

    她本来以为皇室成员对皇帝都是爱戴有加,崇拜不已的,可老板这态度太不一般了,“您的父母……也就是老爷夫人都干什么的?”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点的好。

    “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板,大家都这么熟悉了,是不是应该坦率点,我都把自己的底细交代的那么清楚了,您是不是也应该多少说点,”要是老板真是谋逆份子,陈真得好好想想她与老板的情义,是不是深到愿意为了他与整个大燕国为敌。

    “你交代的清楚?”秦时节的眉毛挑了挑,那天问清楚了陈真的身世后,他回去仔细想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受骗了,这个狡猾的小娃看似说了很多,其实是什么有用的也说,但这都没关系了,只要陈真留在他身边就行。

    “是呀,那天……我不都说了吗?”陈真心虚的转了转脑袋,好像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好冷!先点个火堆吧。”秦时节看了看陈真,轻轻的跺了跺脚道:“也许身子暖和了,我就爱说话了。”

    陈真立马点起了一堆火,又跑到外面搬了二块大石头放在火堆边上,捡了一些枯草铺在上面,然后弯着腰像中世界的骑士一样行礼道:“请吧,秦老板!”

    看着难得活泼的小厮,秦时节的俊脸上也带了一丝微笑,他坐了下来,把手放在火上烤了烤,惬意的眯了眯眼。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以前要好了点,这都归功于自家小厮这些天的调理,“五岁之前,我一直与娘生活在一个小院子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但一点没觉得遗憾,只要和娘在一起,日子就很幸福。”

    秦时节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的疤痕,五岁那年,他被逼着每天喝无数的药汤,然后被人换走了全身的血,因此差点没命。

    “突然有一天,他派人把我抱了过去,从此以后,我就成了他的心肝宝贝!”父皇真正的心肝宝贝需要挡箭牌,而他这个大难不死的人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他对我很好,其他孩子有的东西,我都有!他们没有的东西,我也有!我是个庶子,生母……死后,他就把我记在了母亲的名下,她没有儿子,我就这样成为了正室嫡子。”只要有利用价值,皇后对条狗都好,没有了价值,她连从小养大的孩子都能下杀手。

    “您的生母是不是您父亲的真爱呀?”这事处处透着诡异,陈真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

    “不是,她是个……名分很低的妾侍。”秦时节摇了摇头。娘只是个宫女。到死也只是封了个美人而已。

    “这是不是过分了!”陈真不解的道:“他对您这么好,怎么能不给您生母好名分呢?这是真好吗?”

    好?!是啊!大燕国上下,谁不知道,燕正帝对他最好!

    秦时节嘴角浮起个古怪的笑容,“他是对我好,只是我的命轻承受不来!他对我越好,我就会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莫名其妙的被人下毒。他见我受伤,对我会更加的好,当着众人的面,会有诸多礼物还有诸多的……怜惜,他这么对我,众人自然猜测,在他百年后,是不是会让我继承……家族!所以我便成了今天这样!”

    不知道是谁故意放出了风声,说父皇要在今年大庆典上封他为太子,那群人知道了立马疯癫了,迫不及待的给他下了毒。

    这些年遭遇过的事,早就让他警惕万分,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下毒!可谁能想到,这次连父皇也横插了一手,若不是他,他又怎么会中毒!!

    陈真的心微微抖了一下,原来如此呀,秦时节一直在说反话!

    真正的疼爱绝不是这样,秦时节的父亲把他变成了靶子,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靶子!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对秦时节的母亲有深仇大恨?所以把仇恨都发泄在他身上!……或者他是利用秦时节在保护某个人,某个让他真正疼爱的人。

    ”陈真,“秦时节突然道。“大燕是个以孝治天下的国家,所以不管父亲如何对我,在明面上我都要逆来顺受,稍有反抗就是大逆不道!但是……但是……算了,以后再和你说。”

    现在说了,怕你逃走!

    虽然暂时不能上苍羽山,但这些时日只要一有时间,陈真就会在附近打转,秦时节隐隐的知道,陈真这是想走。

    他不确定自己对陈真是种什么感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想要陈真留在他的身边!

    父皇的狠毒,皇后的奸诈无情,兄弟间的尔虞我诈,让他看尽了世间的肮脏,像他这样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心底越是渴望光明温暖。

    一旦它们出现在面前,就想紧紧的抓住,不想再放手!陈真之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需要点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然后再决定一些事!

    “……好!”陈真若有所思的应道。

    之前还不知道老板要干什么,听了他的身世总算是明白他的目的了……夺嫡或者是谋反!

    她需要时间想明白一些事,然后再决定一些事!

    她的目光和秦时节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在火堆的映照之下,他俩就这样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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