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正月,曹操与袁绍大战在即,为免除后顾之忧,亲率大军先攻徐州刘备,不过几日便大获全胜,刘备弃家小而逃,曹操俘获刘备家小,收降其麾下大将关羽。

    曹操一时高兴,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的款待关羽。大宴则是曹营重将士同庆,小宴便是于司空府私人宴请,不过,无论是大宴还是小宴,都是与我们无关的。

    关羽是真降还是假降的,我也没那个兴趣去探究。自己麻烦事还一堆呢,我不想做炮灰啊!虽然我明白,人处于这种年代,就得接受各种各样地无奈,连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呢,什么真爱,狗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一辈子就被决定了。

    该死的算命的朱建平,我特么哪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害我?忽然又想到当年诸葛亮的“双凰争凤”的四字箴言,指的不会是我和甄氏争曹丕吧,我弃权行不?人家是“江南有二乔,河北甄氏俏”中北方第一美人,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用争就知道高下了。

    我并非没有想过做个没良心的人逃离这里,可是实际操作起来,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带足了钱和行李物品从司空府逃了出去,可是出城门需要户籍证明,坐船需要户籍证明,住客栈要户籍证明,找工作需要户籍证明,没有发现没有户籍,即是流民,重则流放杀头,轻则被卖为奴,而在这个年代,主人家打杀奴仆,甚至用不着负任何法律责任......要是这样的话,还比不上留在这儿做炮灰呢!再怎么样,至少不至于死对吧?

    任先任览兄弟俩在屋里学着大人们玩投壶的游戏,我则在院外的台阶上弹琵琶,时而如嘈嘈急雨,时而如窃窃私语,时而似惊涛拍岸,时而又同百鸟齐鸣,记得以前来莺儿说我弹出的琴声没有感情,我一直勤加练习,也琢磨不透,问任先他们,一个个都只说挺好听,皆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忽只听“嘣”的一声,琴弦竟应声而断,我手指一疼,气得将琵琶置于旁边地上。

    “好端端的,和谁置气呢?”正巧任峻和曹氏笑吟吟的从院外走进来。

    我急忙平复了下心境,迎了上去,“怎么阿翁阿母这般早便回来了?”曹氏神秘兮兮地拉着我,“咱们家有喜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已经摆在台面上提了吧?

    大厅内的油灯悠悠地燃着,照得室内闪亮,我与任先任览并排跪坐着,听着案前的任峻和曹氏细细讲着“喜事”,虽然听曹丕说过,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一听到宴会之时曹操在众人面前直接一锤定音定下此事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的。

    竟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事难道完全不需要征求当事人意见?好吧,似乎的确是不需要!

    “恭喜阿姊!”任先任览倒很是开心的拱手恭喜我。

    “如今袁绍在外虎视眈眈,这亲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既然丞相在众人面前提了出来,就已然是定下了。”任峻抚须道,“只是这六礼之中‘问名’一事,因为不知道阿元你的生辰八字,我与你阿母商议了一下,想着便用他们俩兄弟亡去的亲姊的八字就好,想来你也是没有意见的。”

    “像‘纳采’‘纳征’这些事宜,也自有卞氏夫人安排,用不着咱们操心。”曹氏也开口道,

    所有的东西都商量好了,所以,和我说的意义在哪里?我只要像个木偶一样,乖乖被摆布就对了。

    挺好的,什么事都不用干,就被定了婚事,还是曹操的儿子,我应该放鞭炮庆祝是不是?如果,我是个完全的史盲,不知道有甄氏这个人存在,也许现在会觉得不错,可问题是我知道,“任氏”肯定是炮灰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小院的主屋大厅的,虽然如今是冬天,怎么就觉得这般闷燥呢。任先任览刚想转身回他们自己屋里,却被我叫住,“把你们偷偷藏着的酒给我一坛!”

    “阿姊,我,我哪里来的什么酒?”两兄弟互相瞧了一眼,任览怯怯地开了口。

    我叉腰盯着他们,冷笑道:“是不是要我自己去你们房里找出来?”

    “我这就去拿,你可别告诉阿母!”任览飞奔似的跑回了屋。

    “阿姊你是要喝酒吗?”站在原地的任先问我,“不如我们陪你喝!”

    “用不着!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静一静!”我摇头甩手。

    黑夜如同帷幕一般笼罩着天空,月亮藏在了云的后面,点点繁星如同一颗颗明珠在天幕中闪耀着光芒。可是,不一会儿,月亮从云后移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星星就显得暗淡了。

    天上既然已经有了星星,那还需要月亮做什么呢?我坐在树旁,头一仰,灌了自己好些酒。

    这什么酒啊,太特么难喝了!一定是任览那小子小气,拿次品糊弄我。我蜷坐着,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好像没有心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呢,我该想什么呢?

    这酒虽然难喝,也许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我双手捧着酒坛,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其实只要一半喝了进去,另一半被倒在了衣服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抢走了我的酒,我迷迷糊糊地又听见喷水的声音,“噗,太难喝了,我还是当什么好酒值得任览这么藏着。我那儿有上好的葡萄酿成的美酒,告诉你弟弟,要好酒,随时来找我!”

    不用抬头听声音我也知道是谁,我手向上摸索,试图从来人手中抢过酒坛,“把酒还我!”

    “啪!”的一声,是酒坛被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又听曹二公子愤怒的声音传来,“你究竟在想什么听任先说即便当初堂姑母想要送你入宫,你心里都是愿意的。为何如今要这样?究竟哪里瞧不上我?”

    “你看那边,月亮是你的,所有的星星都是你的。”我跌跌撞撞地倚着后面的树站起来指着天空,“你看那里,月光皓洁,一旦看见月亮,你会发现星星微不足道的,你明不明白?”

    那个人没有说话,想来是没有听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

    他又抬头看向黑色的天空,“是不是因为有月亮,星星才会显得暗淡?如若我是星星,便会想尽办法让月亮不复存在!”

    “不可能的,月亮永远都是月亮,星星只能是星星!”我拉着他的衣服摇晃着,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

    “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如今天下纷乱,现在坐在殿里的是刘协,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又有谁知道呢?正因为星星不曾尝试过去毁灭月亮,星星才只能是星星!”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好吗?我们两个不在一个频道上。朝代更替,能者居之,本就是规律,可在其他事情上呢?难道真的能像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简单:穿成陈阿娇,炮灰卫子夫,搞定王夫人,秒杀李夫人,弱化钩弋夫人,然后和刘彻同学幸福到底吗?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炮灰只能是炮灰,在别人的故事里,渣都不剩。

    大概是有些喝多了,没想到这酒喝着不怎么样,后劲倒挺大的,竟有些晕晕乎乎的,脸也是烫烫的。心里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不由地摇着他,“对,你说的对。没有努力过又如何知道结果?也许,我们,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好啊!对不对?”

    “原来你是担心......”他笑了笑,又道,“我们认识这般久了,我总会待你好的就是了!好了,送你回去,别让你阿翁阿母知道你偷偷喝酒。”他过来拉我的手,就像是那年在宛城他拉着我跑那样。

    “不要你送!”我扭捏着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推他,转头却瞧见三个一模一样的高大黑影矗立在左边的小院口,“咦,那边有三个人。”曹二公子无奈地拍打我不安分的手。

    我又伸出三根手指朝着左边的方向摇了摇,“你看。”

    他终于无奈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分明就只有关云长一个,哪里来的三个人?”

    “关云长?”这个我知道,我兴奋地喊着,“忠义双全的关羽!关将军!”

    “我看是传闻有误。”曹丕似乎很不喜欢关羽,“前儿刘备落难,这不就投降我父亲了嘛?”

    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嫂嫂才“降汉不降曹”的吗?头脑发昏的我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曹丕说道,“看见他站的地方了吗,那是我父亲在建安三年的时候纳的姬妾杜氏的院子,当时父亲和刘备合力攻打吕布,杜氏的丈夫秦宜禄正在吕布麾下,秦宜禄出逃,弃杜氏而去,又停妻另娶了汉宗室女,关羽向父亲请纳杜氏,父亲答应了,不料父亲见了杜氏一见倾心,便自己将她纳了。此次关羽降了,父亲想把杜氏赐给他,他却不要杜氏了。如今却又站在那里,不知是何道理?”

    喜欢人妻一向是曹操的本色,但是关羽居然有绯闻,为什么我不知道,果然还是历史知识匮乏的缘故吗?其实就算关羽真的喜欢那个杜氏也没什么,秦宜禄已然弃杜氏而去了,关羽求娶一个弃妇无碍英雄本色,倒是曹操先前答应了关羽,瞧见杜氏美貌便又自己纳了,太不厚道了吧。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我竟挣脱了曹丕的拉扯,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关羽他三四十岁的模样,看起来雄壮威猛,留着比华佗还长的胡须,眼睛直直地望着那院子,腿却不移动半步。

    我走到他的跟前,刚想问出心中疑问,却被赶来的曹丕往后一拉,“关将军你在这边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进去看看故人?”好巧啊,这个问题,竟也是我想八卦的那个,我惊喜地望向曹丕。

    “既已无缘,何必再见,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足矣!”关羽摇摇头,低头扫视了我们两个一眼,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留恋那个院子。

    “我就说关羽忠义双全,绝非小人。”我忍不住跳起来为小时候的偶像抗议。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曹丕拉着我往回走。

    “反正就是知道!”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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