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到一半,萧铎就伸腿踢出,脚尖恰好落在小十七的肩膀上,于是便见可怜的小十七直直地撞到了马车壁上,整个豪华马车都跟着一颤。

    赶车的柴大管家拧了下眉。

    可怜的小十七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好几声,拖着哭腔委屈地道:“你要杀死我这个亲弟弟吗?”

    萧铎却根本不曾理他,而是低下头来,异样的目光就那么盯着怀里的阿砚。

    阿砚看了看被踢飞的小十七,心虚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萧铎。

    真得只是说句实话而已啊……

    她把玩着他垂在胸膛上的玉带,咬着唇。

    萧铎看着她那心虚的小模样,黑眸神色难辨地继续盯着她看。

    阿砚只觉得头顶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吧,呼吸也有些艰难。

    她实在受不住了,便用手扯了下那玉带,又伸手去挠他的胸膛,轻轻地挠,就如同猫咪蜷缩着爪子冲主人撒娇一般。

    萧铎忽而便笑出来了。

    他这一笑,阿砚头顶的压力顿时没了,她仰起脸看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声音低沉动人,胸膛也跟着震动,温暖宠溺。

    一旁伺候的夏侯皎月也就罢了,她早是看惯了的,自己那位爷,自从有了阿砚姑娘后,阿砚姑娘便是天,便是地,他眼里心里就阿砚姑娘一个,再没别人。至于阿砚姑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做了什么不喜人的错事,那都统统无所谓的。

    而哎呦哎呦揉着屁股爬起来的小十七,却是看得惊呆了,下巴几乎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位对着怀里姑娘笑得那么好看的人,真的是他那位霸道拽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毫无兄弟手足之情杀人如麻的九哥吗?

    该不会是被人偷梁换柱了吧?!

    阿砚一行人等来到牛栓子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冬日里的小山村点缀着些许未曾融化的雪花,在这夕阳下散发着淡淡的霞光,此时正是炊烟四起的时候,各家各户袅袅炊烟起,又有谁家孩童吆喝着赶鸡的声音,更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久别重逢,如今再看这生长了十几年的小村落,不免恍如隔世。

    小十七下了马车,谁知道一脚踩到一坨牛粪,他先是一惊,后来耷拉着脑袋道:“九哥,你就住这里吗?”

    萧铎别了他一眼:“让孟汉带你去附近找个客栈住下吧。”

    小十七黑亮的眼看了看萧铎,再看看阿砚:“那你们呢?”

    萧铎挽着阿砚的手:“我陪你看看你父母。”

    他这话说得认真,语气颇为自然。

    阿砚却是倏然一惊,为什么这语气,竟然像是陪着自家娘子回娘家的男人呢?她漏掉了什么吗?

    萧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阿砚就这么呆呆地被她领着回到了自己家,一路上自然有乡邻翘头翘脚地围观,不过他们很快便认出这是上次让他们在河里游了几个时辰的人,此时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哪个敢围观呢,纷纷缩了脖子回家去了。

    转瞬间,牛栓子村的街道上廖无人烟,各家关门闭户,每一个敢外出的。

    阿砚来到了自家房门前,却见自家大门关着,隔着那土坯子墙头,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母鸡咕咕咕的声音。

    阿砚心里一喜,忙推门进去,便看到自家弟弟顾墨正坐在鸡窝前读书呢。

    顾墨见阿砚回来也是一喜,忙迎过来:“姐,你回来了?”

    他正高兴着,便看到了站在自己姐姐身旁的萧铎,顿时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去:“姐?”

    萧铎握着阿砚的手,扫了眼顾墨,却见顾墨手里握着一卷发黄的书,穿着一身粗布棉袍站在鸡窝旁。

    他神态轻淡地道:“你姐姐前些日子病了,自从她病了,便不怎么说话。”

    大夫也看过,没什么大碍,她或许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萧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说就不说。

    然而顾墨却是大吃了一惊,忙走过来,却见姐姐脸色还算红润,仿佛个子也比以前高了一些,可是他到底心疼:“姐,好好的你怎么病了?可有看过大夫,如今大夫又是怎么个说法?”

    正说着间,阿砚的父母也从屋里出来了,两个人一见阿砚,自然是惊喜万分,又悲从中来,阿砚母亲扑过来抱住阿砚,好一番哭泣。

    萧铎看着阿砚活生生被从自己手中夺走,有一瞬间他想蹙眉,不过考虑到这是阿砚的父母,到底忍下了。

    他抽回空了的双手,神情略显倨傲地道:“阿砚现在很好。”

    阿砚的父母刚才满心里记挂女儿,眼睛里全都看得是女儿,如今才注意到,这俊美高贵的贵人就在身旁呢,当下不由得唬了一跳,面面相觑之下,这才想起要磕头的,夫妻两个人笨手笨脚地就要跪下去。

    萧铎扫了眼一旁的阿砚,却见她挂着一点泪痕,白净小脸上满是孺慕之情,心间忽然微动,却是勾起一桩心事。

    微微垂下眼眸,他脸上泛红,抿唇淡道:“不必跪了。”

    谁知道阿砚父母眼瞅着就要跪下了的。

    萧铎不悦,伸出手来,阻止了他们,沉声道:“不必了。”

    阿砚其实是知道萧铎身份的,虽然没有挑明,不过自己父母跪拜下这人,也是应该的,是以她并没觉得什么,可是如今萧铎却非不让自己父母下跪,她倒是不免吃惊。

    萧铎感受到了阿砚颇为纳罕的目光,他耳根那里也泛起红来,颇为不自在地说:“何必见外。”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免吃了一惊。

    最吃惊的是身后跟着的孟汉夏侯皎月等人。

    夏侯皎月是再淡定的性子,也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孟汉,果不其然,孟汉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顾墨呢,则是望着眼前的萧铎,微微皱了下眉。

    这个陌生而贵气的男子,一看就是来头不小的,看他和自己姐姐行动间颇为亲密,顾墨心里不免泛疑,自己姐姐如今不能说话,该不会是因为被这男子欺负了吧?

    萧铎自然是领略到了这一圈异样的目光,他也并不理会,只一径地盯着阿砚看,眸中却是别有意味。

    阿砚怔了半响,却是怎么也无法领悟其中意思,最后只好过去扶着父母,示意他们不用跪了。

    他说不跪那就不跪吧。

    阿砚父母也是颇为尴尬,上一次萧铎来,他们还未来得及醒过味来萧铎便已经走了,后来萧铎走了,牛里正那边可是把他们家捧到了天上,就差供着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俊美的年轻人,身份那是他们怎么望也望不到的高贵。

    知道见了贵人要跪下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贵人不让他们归。

    阿砚见自己父母畏首畏尾的样子,心疼他们是没见过世面,如今怕是吓傻了,忙拉起父母的手,唔唔唔地示意着让他们先进屋去。

    谁知道阿砚的母亲根本是不能放开阿砚手的,她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女儿刚回来,再舍不得放手,阿砚没法,只好随着她一起进去。顾墨见此,看了眼萧铎,也跟着进屋去了。

    于是这院子里就剩下萧铎了,竟是没人招待?

    就在此时,院子里那唯一的一只鸡,歪着脑袋打量他,仿佛在品度这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萧铎冷眼扫了下那鸡,径自撩袍,也跟着进屋去了!

    一进屋,阿砚娘不由得哭了出来,搂着阿砚:“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曾想养你这么大,如今想见却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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