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带我和飒飒去的这一处,正是杪乐宫一批又一批闻名天界的舞女的训练场——律苑。

    因我知道未来这半个月不管如何,我都将与飒飒形影不离的处在一起。

    所以从青筠院出来,一路跟着竹子兄在这银光闪闪绿意盎然的杪乐宫里穿街走巷,我也不大操心这路到底是拐的哪个弯儿,串的那条石板小路,只操着一颗八卦的心,想仔细瞅瞅我心爱的飒飒和竹子兄那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但一路观察下来,除了竹子兄昂首阔步悠哉悠哉一点也不着急的走在前头,并未搭理低头踩着小碎步小媳妇模样儿跟在后头的飒飒,和眼神儿时不时的瞅着飒飒动静的我外,我真的没观察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应该说,就连没价值的线索,走了这半盏茶的功夫,我也没观察到一丁点儿。

    虽说收获暂无,但我坚信,但凡搞地下情的,在外人面前都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我坚信着这一真理,将眼睛瞪得更大,耳朵竖的更高,势必将瞅八卦这一活计进行到底。

    由于瞅得太过专心,路过一处阴凉的拐角,恍惚听到些许音律声丝丝入耳,我抬起头来寻思着是不是快到律苑了,没留意脚下青石板上一处光溜溜的滑石,右脚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重心失控,眼看着就要亲上飒飒穿着黄色绣鞋的脚面。

    我说‘眼看’,自然是没能成功的亲上飒飒的脚面。

    我被竹子兄拉住了。

    说实话,我没看清竹子兄是怎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施展了什么功力瞬间从五步开外的前头移动到了我身边。嗯,大概就是所谓的瞬间移动吧……还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腕。而我由于惯性作用身子往前走,他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左手腕受力,触觉神经受到了狠狠地刺激。

    顾不上看身上由绿变粉的一身衣裳,“疼……”我皱着眉说,“虽然是要谢谢你,但仙君,你抓得真的好疼。”

    竹子兄也皱皱眉松开手,“石板路易滑,仙子走路应当小心才是。”

    我咧咧嘴巴扯出一个笑,“嗯……”

    他虽说着,而且我都扯出微笑证明我没事了,他还是未松手。

    飒飒一脚踢开这肇事的不长眼的石头,竹子兄眉头皱的更深,我猜是不是飒飒一脚踢开的这块石头跟竹子兄有啥渊源惹了他不高兴,竹子兄瞅着脸颊飞着红晕的我,“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啥,我寻思着要不一会儿把那块结下梁子的石头找出来,初入人家的地盘,结下梁子可不好。

    “嗯?”我发出个疑问音节词。

    竹子兄松开我的手腕,瞅着飒飒,眉头依然紧皱。

    我很奇怪为什么飒飒躲避过了竹子兄的眼神,还将头低得更深。

    难不成……难不成刚才那颗石头真的那么重要!那究竟是块怎样的石头!!连飒飒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没什么,走吧。”竹子兄甩出这么一句话一转身继续朝前走。

    飒飒朝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跟上了竹子兄,我没怎么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隐隐的音律声依旧丝丝入耳,我瞅了瞅旁边不知名的花丛,没看到飒飒一脚踢远的石头踢到了哪里。

    “怎么不跟上?”

    竹子兄走了两步远回头问我。

    “哦,就来。”

    “我说你……”竹子兄扫了我一眼。

    “什么?”

    “你这样子……会不会不方便?”

    我瞅了瞅身上这身娇滴滴的粉,哈哈道:“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我三两步跟上飒飒,故意慢了两步跟竹子拉开些许距离,对飒飒耳语道:“刚才你一脚把石头踢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看到。”

    “就踢花丛了啊。”

    “嗯……”我深沉状,“我看你似乎没发现,刚才我崴的那一下,前头那位在你一脚把石头踢飞后的表情吗?那八成是块要紧的石头,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紧张,连我手腕都抓得忒紧,你看现在还红着。”

    我赶紧捋起袖子给飒飒看。

    飒飒想了想,“那的的确确是快普通的石头没错,你说的也似乎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这样呢?”

    “那你以为是怎样的?”

    飒飒将嘴巴更加贴近我耳朵:“等你吃了药再说。”

    飒飒最近老说让我吃药,可我到底有病没病该不该吃药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难不成飒飒一直撺掇我吃的,是那颗□□丸子吗?

    我正想问飒飒,走在前头的竹子君忽然停住,咳了两嗓子,“两位仙姑,前头就是律苑了。”

    很顺利的,我被竹子所指的律苑吸引了。

    律苑中间是宽敞的如老君那八景宫那存放丹药的两三处院子那么大的露天场地里,尽是长袖曼舞长得差不多的仙女儿姐妹。要说这院子有多大,我一直以为老君那存放丹药的院子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院子,老君后来炼丹的效率越来越高,一处院子放不下那么多丹药,无奈之下又建了处更大的院子放更好的丹药。我曾梦想着能在如此大的院子里睡上一宿,以此证明我也是住得起大宅子的人,但没想到,真真是没想到,这律苑可比老头儿那存丹房好了不知多少。且不说律苑有多大,光这婀娜曼妙香汗淋漓不停扭动腰肢的各位仙女儿姐姐和旁边厢房丝竹喑哑琴弦和鸣堪称余音绕梁的曲子,我觉得先前在老君丹房住上一夜的梦想真的是太太太渺小了!

    竹子兄指了指远处一个红衣小点,“仙官在那里,我这便带你过去。”

    我循着竹子兄指的地方看去,只看到整齐的跳着舞的小仙女儿们,没看到印象中闻歌仙官的人儿啊。

    飒飒推了推我,“浣溪?怎的不走了?”

    “哦,我在感叹前头那位真有福气!啥时候咱也给老君整这么处院子,让他老人家也乐上一乐。”

    我说的其实很小声,再加上旁边丝竹管弦美女成群,走在前头的竹子兄断然是听不到的,可我没想到,飒飒在听完我说的窃窃笑了几声直叹我真英明,竹子兄在前头悠悠传来一句话,“若真如此,你家老君恐怕要被上头革职了。”

    嘎——飒飒忽然不笑了。这根破竹子真是扫兴!

    竹子带我和飒飒从厢房边儿一直往前走,过往的仙女儿们不停的点头哈腰向他问好。由此可见竹子在杪乐宫还有个不错的地位。这让我很是羡慕。想我到八景宫两百余年,都没能混上个让旁人一见到我就点头哈腰的地位,哪怕是一个人对我点个头哈个腰,我都能乐上一晚上不睡觉,而两百余年我没能混上这样一个地位,反而两百余年里,我但凡见到一位穿着比我好的,都要点个九十度的头还不忘弯个九十度的腰。而竹子君在一百余年里能混上这般地位,可见他并不是一根普通的竹子,而这根并不普通的竹子,想必也入了杪乐宫的编制,五险一金都有了吧……

    果真是让人羡慕啊。

    “浣溪,浣溪!”

    “啊?”我从抽离状态中回过神来,飒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我。

    我奇怪道:“你干嘛一副这样的表情?”

    飒飒有些生气,“神君讲了那么多,你记住了么?我一不注意你就走神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头一次见飒飒这么生气,难免有些心虚,遂认真回答:“我在想杪乐宫的待遇好不好,这些唱歌跳舞的俸禄多不多,有无双休,五险一金管交不?”

    飒飒没说话,我有些不解,一旁竹子兄反倒耐心解释了一番:“浣溪所说的这些,都是有的,但凡碰上节假日,舞仙们的福利还要多上许多。”竹子说完探究性的看了我一眼,“你可有来这儿当个舞仙的打算?”

    我先是被竹子兄那句柔柔的浣溪给暖了一番,但只是暖了一下下,我便感觉这世道是如此的不公平。八景宫跟杪乐宫比起来,也算是一位有头有脸祖宗地盘儿了,我到现在都没个编制,自然也没其他的什么福利,节假日还不得双休,赶不及的,说加班就加上了……不行,我回去得找老头儿理论理论!

    我没回答竹子的话,反过来问还在生气的飒飒:“你刚才让我记住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飒飒更加生气了,“我回去就跟老君说,你要在杪乐宫里当个舞女!”

    飒飒思维跳得忒快,我有些跟不上。跟不上之余我还有些小欣喜,飒飒这么说,是不是对我有些舍不得呢?这是不是也证明,她也蛮想跟我在一起呢?嘿嘿嘿嘿……

    “你这么说,是不是不愿意咱俩分开?”我厚着脸皮问道。

    “你若离开了,留下我一人……兔子太孤单容易死掉,你忍心让我像兔子一样吗?咱们两百年的交情,竟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否定了?”

    飒飒有些激动,她着实想歪了去了。我并没有说什么会离开八景宫的话,但却让飒飒联想到了死亡,飒飒这么生气,又这么伤心,这让我很是内疚。归根结底,都是那竹子口不择言。我瞪了瞪竹子:“我才不会来这里当什么舞女,学完我就走!况且,你若真成了兔子,这天上也不单单你一只兔子,月宫里头不还住着一只流氓兔呢吗?”

    飒飒瞬间破涕为笑了。

    竹子兄一时愣在那里,回过神儿来呵呵干笑了两下,“也好,那两位仙姑可要记好刚才在下嘱咐的话,在下预祝二位,早日学成。”

    我问飒飒,“他嘱咐了什么?”

    飒飒示意我看十步开外正在接受训练的双脚过头双手撑地满头大汗表情狰狞哭得梨花带雨的两排小仙女儿们。小仙女儿们中间,躺椅上一身红衣的闻歌仙官淡定的品着茶水,后头哪个小仙稍微放松了下筋骨,闻歌仙官一个杯盖飞过去猛的敲上了小仙的小腿肚子,“再偷懒,明日再在日头底下练上一天。”

    仙官好身手!

    小仙被杯盖敲过的小腿猛的一哆嗦,差点摔在地上,牟了劲儿站直了身子,我忍不住跟着一抖,我连个一字马都不会劈,怎的把脚举过头顶啊!

    飒飒说:“刚才仙君嘱咐,切不可偷懒,也不可顶撞仙官。不能饱腹,也不可多餐。浣溪,你这人虽然经常抓不住重点还有些爱吃,但这四条你一定要记清楚了。”

    我觉着飒飒这语气听着怎的要让我记清楚,难道不是两人一起记清楚吗?我问,“你呢?”

    飒飒抓着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我想清楚了,跳舞不是我的本行,所以这几日,我来监督你早日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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