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怀旧楼梯,不算宽敞的楼梯转台,昏暗发黄的灯光,两个人就这样怔怔看着对方。该说点什么呢?之前脑海里幻想过的万种相遇场面,那些炙热的告白词,那些蚀骨的思念,此刻,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又好像回到了初遇的那年,她去他们年级找个人,拐弯处,她与他也像现在这般撞了,两个人也是傻看着对方,良久都没有说话,就是对望的时间里,异样的情愫在两人间悄然萌芽。

    十一年,从他们相识相爱到如今,竟然都十一年了。景依旧,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变了,比以前更让人移不开眼。

    慕时丰看着眼前的她,他伸出那只颤抖的手,揉揉她的发梢,深呼吸。良久,才沙哑的说,“陶小色,为了让你安静画画,我清了场,损失还挺多,又卖命弹琴唱歌讨你开心,好歹也打赏我两毛。”说着还将手伸出来,索要小费。

    顽劣不堪的形象还如多年前,那时每次他替她做完语文作业,就会伸手要小费,每次都是‘老板,打赏我两毛’。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下身,失声痛哭。他不是该恨死她的吗?不该是冷言冷语相对的吗?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久别重逢的开场白让她有种错觉,就好像他们曾未分开过。

    他索性在她跟前盘腿而坐,手指轻戳她的头,“爱哭鬼,两毛钱就让你心疼成这样,哪天你要是丢了一块钱,不得泪淹京城?”

    终于哭够了,她抬起头,眼泪鼻涕一把。他伸手就要给她擦眼泪,她将脸别过去,自己用手背擦拭眼泪,可是感觉鼻涕都要流下来。

    “我衬衫挺干净的,借你用用?”慕时丰嬉笑着,说着还将衬衫从裤子里拽出一角。

    “你讨厌死了!滚远点!”

    慕时丰见她的鼻涕快要流到嘴唇,也是看不下去,单手撑地起身,半跪着,用衬衫的衣摆给她擦了鼻涕,还不忘奚落她,“当初是谁哭鼻子的时候,把我校服拿去当面纸,上面鼻涕眼泪一大坨,恶心死了都,还非得逼我再穿身上。”

    陶然停止了啜泣,翻个白眼,拒不承认,“我什么时候那样哭过!”

    “初三下学期,你们语文小测验,你抄你同桌的试卷,结果把人家名字也抄下来,你们老师让你叫家长,你放学后就拉上我到操场边陪你哭。忘了?真没良心!”

    “我没忘。”她低着头,小声嘀咕。她怎么会忘。

    他再也控制不住压抑许多年的情感,“陶小色,我们分开都已经七年零三个月了,你就不想我吗?”

    陶然别过脸,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他说,他们已经分开七年三个月了。

    她擦擦眼泪,“时丰,抱抱我吧。”或许这是她与他之间最后一次真诚的拥抱了。

    他狠狠一拽,将她捞到怀里,他亲吻着她清香的发,这些只会在梦里才有的美好时刻,令他辨不清到底是梦中还是现实。

    陶然的心也被拉扯的更疼,难过从心底蔓延开来。

    一别七年,时丰,当我们再遇时,我是卧底警察,你是走私集团的大佬,甚至还有可能是那个隐藏很深的毒枭。有一天,不是我死在你枪下,就是我要了你的命,你不会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

    曾经你问我,想不想长大,我说想,因为长大后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可是现在我不想了,长大了一点都不好,因为我失去你了,那么彻底。

    她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压抑不住的啜泣。

    慕时丰轻抚陶然的后背,手掌多次停留在她左肩处,可是却没有勇气碰触那里,那个曾替他挨过刀的地方,每次想起,他的心都跟着疼。

    他低头,滚热的唇隔着衣物落在她的左肩,轻声呢喃,“这里还疼吗?”语毕,他的眼泪也跟着落下。

    记忆里这是他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流泪是在她替他挡了两刀,浑身是血,生死不明时。那年,那晚,在抢救室外面,他哭了多久他都不记得。自此他再也没哭过,即便身体中枪,他都没这么痛苦过。时隔多年,再次想起那两道疤痕,他的泪腺又发达了。记忆里人生的两次落泪,都给了怀里的这个女人。

    许久之后,她轻轻推开他,想要站起来,由于蹲得太久腿有些麻,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木楼梯上。

    他将她拉起,看了看手表,“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是谢我给你提供地点写生,不会这么小气,连顿饭都不请吧?”

    “好吧,我也饿了。”她没再扭捏,今晚这顿重逢的饭吃过之后,她与他从此就要站在对立面了。

    她看到有些褶皱的衬衫衣摆,上面残留着她的鼻涕,他没有重新塞进西库里,显得有些邋遢,那样注重仪表的一人,也只有在她跟前不拘这些小节,可他毕竟是这里的老板,她适时提醒句,“要不要换件衣服再去吃饭?”

    “我就是穿成这样,魅力也是无人能及。”

    “......”还是那副自恋样。

    进了包间,还是那个大漠厅。他径自走进去落座。看看还是站在门口的陶然,指指她,很大爷的口气,“哎,那个谁,给我倒杯水,你是新来的吧?长得还听俊俏,叫什么名字?”

    陶然听他这样一说,好气又好笑,他还如以前那样,“慕总,这些年,你就是这样泡女人的吧。”

    慕时丰不气反笑,“陶小色,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这辈子才会被我看上。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打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挤到我面前,我都没空看一眼。”

    “你这么轻佻不要脸,那些个女人肯定不知道吧?”

    “可某人就爱我轻佻不要脸,不是?”

    陶然气的将手里的手机砸向他,慕时丰将手机到桌上,很是正经的口气,“林百川一定是受虐体质,而且脑袋里还有坑。”

    陶然不满的瞪着慕时丰。慕时丰不紧不慢,一字一顿说道,“你说他要是个正常人,他会娶你?”

    “......”

    “还不坐过来?”他拿出手机,又看了眼陶然,“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林百川请示下,问他同不同意你坐下来吃饭。”

    陶然白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坐了过去。菜上来后,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她喝了口果汁,还是那个味道,他记得那么清楚,不由的有些心酸。她抬眼看他,“为何要找娱乐圈的女人结婚?你父亲会同意?”

    “谁说我要结婚?”他开始剥虾,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只有高调了,你才知道我回来了。”

    她仍旧忍不住八卦,“你和韩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就在一小时前已经将她打发了。”他语气平淡,好像跟一个女人分手跟喝一杯白开水那样简单,他挑眉看了眼陶然,“我这样做,是不是能让你心里舒坦些?”

    “关我p事。”说完赶紧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果汁掩饰自己的心虚。

    “看上她是个意外,当初在一个饭局上,她的手机铃声是我第一次唱给你的那首歌,就多看了她两眼。”他将剥好的几只虾放到她跟前,“小爷我七年没给人剥虾了,吃完后记得谢恩。”

    她白了他一眼,将虾放进嘴里,恶狠狠地咀嚼,还用筷子使劲戳碗里的虾,仿佛跟虾有深仇大恨。其实她是在逼着自己将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往肚子里流。今晚过后,他就是她的敌人,是她要狠下心来对付的一个恶人。

    慕时丰看着她粗鲁的动作,不由一笑,故意唉声叹气,“改天我得约上陆聿辰和林百川,组团去看心理医生。”

    她一愣,抬起头,两眼迷茫,“怎么了?”

    慕时丰摇摇头,“你说,我们三个要是好好的,心里没毛病,怎么会看上你的?”

    “......”

    他还在慢条斯理的给她剥虾,“你和陆聿辰,到底怎么一回事,陶然,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她低着头,艰难的咀嚼着嘴里的虾,好不容易咽下去,“不合适就分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把那只剥好的虾放进自己嘴里,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他满足不了你,是吗?”

    她整个身体都不由得颤抖,这些耻辱是她自找的,可是他怎么可以口不择言的来伤害她。

    慕时丰端起酒杯,猛地将一杯白酒灌了下去,灼热的烧伤感能减缓心里的绝望。他冷笑了两声,“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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