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不得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蒋全义咧咧嘴,心不在焉地道:“很简单……我就和他们说了八个字,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沈致远愕然,这八个字,听起来习以为常,可又不太一样。
    正是收复失地、吴王监国号令北伐之际,保家卫国四个字,给了人理想,而建功立业四个字,更是给人无限的遐想。
    好嘛,这八个字,理想和遐想都有了,焉能不用命?
    蒋全义继续道:“伯爷也能做到……可以一试!”
    沈致远发出一声叹息,“你……就是个疯子!”
    “如果将左梦庚阵斩于凤阳城下……蒋某愿意做个疯子。”蒋全义混然不以为沈致远话中的贬意,“伯爷不如担忧汝出城迂回二部的进展……真若是有不测,到时我锐士营拼光了……汝部却未能及时由敌后路发起进攻……呵呵,伯爷,不是蒋某吓唬你,王爷不会轻饶我,更跑不掉你!”
    沈致远沉默下来。
    蒋全义意犹未尽地“恐吓”道:“我部弹药已经不多……这连发枪什么都好,就是弹药补给不上,汝真以为,我拿士兵性命儿戏吗……真要是将全部连发枪部署上城墙,至此时,缓冲区便告罄了……。”
    沈致远紧张起来,“那你……还能撑几日?”
    “几日?”蒋全义哂然道,“弹药最多撑到明天……到时,就得拿人命往上填,你的枪骑也不例外,或许能再撑一天!”
    “你说……吴王接到战报,会怎么反应?”沈致远有些不安起来。
    蒋全义瞥了一眼沈致远,“去他娘的偷袭!”
    “什么……何意?”
    蒋全义不耐地重复道:“王爷定会怒喝……去他娘的偷袭!”
    沈致远无语。
    此时,城下敌营再次动了起来,沈致远眺望着再次进攻的敌军,也不由得有了一丝担忧。
    他和蒋全义的“合谋”,确实是惊险了些。
    将一万多新军枪骑,分东、西两路向北迂回,意图就是对左梦庚大军进行合围。
    够大胆,够疯狂!用一万多枪骑,迂回至敌后发起进攻,听起来很有想法,可问题是,这是一支近五万人的大军,而且,有着将近三万的敌骑。
    疯狂确实是疯狂些,奈何这二人,皆是疯子,一凑上,便疯出了格!
    蒋全义为了节省弹药,组建了敢死队。
    而沈致远为了最圆满地完成二人的预期目的,竟令东西二路枪骑,分别至怀远、五河渡淮水,再向北迂回,然后到浍水沿岸,东西向合拢。
    在两路枪骑会师之后,全力由敌后发起突击。
    为得,就是全歼左梦庚所部。
    可这计划,却未事先上报给吴争,也就是说,这二人是擅自行动。
    当然,这二人已经“违令”成精,早给这次行动想好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偷袭。
    ……。
    “去他娘的偷袭!”
    尚未离开江都的吴争获得战报时,就是凤阳城激战的第三天。
    吴争将战报掷出门外,冲着黄昌平大喝道:“你听过这样的偷袭吗……这两货太无耻了,拿偷袭来糊弄孤……去,把他们……。”
    吴争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激战正酣,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没法将二人去职逮回来让自己踹几脚出气了。
    这样一来,吴争更怒不可遏,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撕碎不少无辜的公文,随手砸碎了茶碗杯盏,顺脚踢翻了几个凳子。
    黄昌平大气不敢出,待吴争发泄一翻,气喘吁吁之后,才轻声道:“王爷……卑职愚钝……照战报上的叙述理解……卑职觉得,这……还真是偷袭!”
    吴争瞪着滚圆的眼睛,怒视黄昌平,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吴争终于吼道:“黄昌平……你小子站哪边的?”
    黄昌平赶紧后缩,显然提防着吴王殿下的如来神……脚。
    但黄昌平的话,也没错,照战报上写的而言,这场仗……还真他娘的是偷袭。
    该死的偷袭!
    其实吴争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他下意识地将锐士营当作了心头肉,不容有闪失。
    要知道,那可是军工坊两年间,全力制造才凑出来的。
    多少心血、多少人力、物力,还有无数的企盼。
    可蒋全义、沈致远,愣是将“特种兵”当作了步兵营去攻敌军严密防守的山头……杀鸡用牛刀啊……崽卖爷田不心痛啊!
    吴争快速地来回走着,“凤阳城周边……还有我军别的部队吗?”
    黄昌平惊愕地看着吴争,呐呐道:“象是……没了吧?”
    吴争能不知道吗?
    他自己作的部署,如今所有成建制北伐军,都已经奉令撤至长江沿岸,哪还有别的军队可以就近增援?
    吴争之所以问,只是下意识地希望有支没留意的军队可以调去增援。
    可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军队存在,那吴争反而得,担忧了!
    听了黄昌平这个回答,吴争愣了一下。
    是啊,就算有,命令传达需要时间,军队调动需要时间……等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吴争怔怔地看着窗外,终于长长叹息一声,“苍天……保佑吧!”
    ……。
    蒋全义、沈致远,是夜路走多,撞见鬼了。
    他们失算了。
    其实,他们的计策,确实具有很大的可行性。
    敌军大举南下,还是集群的。
    派两路枪骑向东、西迂回,可以短时间内避过目光聚焦于正南的敌人斥侯。
    只要两路奇兵顺利渡过淮河,那么,此策就成功了一半。
    可问题是,这只是一半。
    还有一半,就是需要派出的两路奇兵,能够顺利在浍水河岸顺利完成会师,然后集中兵力才可以对敌人背后发起致命一击。
    否则,尽凭一路数千骑,去强撼一支拥有近三万骑兵的大军,就简直就是蜉蚁撼树。
    就算敌人后路被击溃,就算被歼灭一万,可那又如何,它的中军、前军依然成建制存在,完全可以做到对来敌的反包围。
    那么,沈致远、蒋全义的“豪赌”就会彻底失败,不仅如此,还会使得全军有覆没的可能。
    这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吴争想要全歼博洛大军的意图,就会彻底落空。
    甚至,因为凤阳府的失守,左侧炉壁荡然无存,那么,整场战役的战果都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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