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可招供了?”
    宋征舆道:“我所做的,全招供了。”
    吴争有些失望,转身道:“你一子一女尚小,想来也牵扯不到什么事,本王可以保全他们。”
    说完,扭头而去。
    宋征舆一怔,而后大喜,这种绝处逢生般的喜悦,让他灰败的脸如同重生一般。
    他突然疾呼道:“王爷留步……宋某还有一事要交待。”
    吴争诧异地转身,走了回来,“还有什么事?”
    宋征舆带着一丝激动,不,是亢奋,“王爷凑近些。”
    吴争皱眉道:“这里全是本王的人,你尽管说就是。”
    宋征舆舔了舔嘴唇,道:“其实宋某也不是好糊弄的,钱谦益越不想让我知道,我便越想知道,只是那些运银者,每次来的都是生脸孔,很难找到机会……宋某便想了个办法,在运银车来时,事先安排人在它出现的路上,然后每次银车出现,我派的人都会往前推进一、二里地,几次下来,就能知道它的来处了。”
    “你就不怕被钱谦益发现?”
    “不怕,我为何要怕?我派的人不是尾随他们,而是事先出现在银车经过的路上,谁能知道这是我事先安排的?况且,既然是在同一条船上,他钱谦益什么都瞒着我,是何道理?”
    “那你知道银车的来处了?”
    宋征舆脸色异常古怪,伸头颈凑近些吴争,压低声音吐出了两个字来,令吴争一脸惊骇。
    好半晌,吴争才追问道:“此话当真?”
    “宋某将死之人,能得王爷突发慈悲,无以为报,说出这事,也算是报了王爷保全宋某家人之恩,为何要诳骗王爷?”
    吴争默默地看了宋征舆一眼,“你必须死,本王不会因为你说出了这事,而赦免你卖国罪。”
    “我知道。”
    吴争转身离开,“马士英,传本王令,集结府卫,本王要立即进宫!另外,通知首辅、太辅及诸阁臣、尚书,奉天殿议事!”
    身后宋征舆大喊道:“宋某谢过王爷保全家小之恩,但有来世,必衔环以报……。”
    ……。
    “陛下,您好歹吃几口。”
    “朕不吃。”朱慈烺有气无力地道,他恨,恨自己最后一刻终究没有父皇的决绝,剑刃仅仅割破了他颈上的皮肤。
    他更恨,自己心中竟再无自尽的勇气。
    也难怪,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发觉杀死自己,真的很难。
    郑三将木盘放在边上,笑道:“陛下这又是何必呢,老奴可没拦着您寻死,陛下想死,尽管动手就是。”
    朱慈烺怒瞪了郑三一眼,头一扭,不再搭理。
    郑三嘿嘿一乐,道:“启奏陛下,两日后,长公主殿下就会祭太庙,然后登社稷坛,在臣民拥戴声中登基……敢问陛下心中可欣喜?”
    “朕不信,就算朕被逼写下诏书,朕的皇妹会置朕不顾……你一欺主阉奴,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之前诏书,确实是朱慈烺所写,用得也是中规中矩的玉玺,所以群臣自然是分辨不出有假,他们哪知道,这是朱慈烺已经没了死志,在郑三的逼迫下就范的。
    “陛下看来是真不信,也罢,老奴让你看看长公主登基时的龙袍……来人,呈上来。”
    朱慈烺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一身崭新的龙袍,他突然嘶吼起来,“不可能……才两天,朕生死未明,朕的皇妹怎会答应登基,狗奴安敢欺朕?”
    郑三面无表情地看着朱慈烺,“陛下尽管喊,大声喊,这禁苑之中,老奴若无把握,又怎敢容陛下好生活着?”
    “不对,就算皇妹负朕,可吴争也在京城,他怎么可能拥戴皇妹登基?朕下令派禁军杀他,他正有借口篡位自立……哼哼,定是你这阉奴在诳朕!”
    郑三戏谑地看着朱慈烺,“陛下怕是错判了吴争,吴争已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向长公主俯首称臣了。”
    “不可能!”朱慈烺喝道,然而看着郑三的表情,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他的信心在动摇。
    “不可能……如此良机,吴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朱慈烺看着郑三,“这没有道理……讲不通啊?”
    郑三嘿嘿一声冷笑,“陛下想不通的事,老奴又怎能知道,这得问吴争去……不过陛下怕是没这机会了,您就好生待着吧,要么自己了断,要么等长公主登基后,老奴亲自来送陛下上路。不过老奴觉得,还是您亲自动手合适……这样不就保全了您说的,天子的尊严了吗?”
    郑三其实已经起了杀心,只是此时朱媺娖尚未登基,郑三怕还有变故,这才容忍下来。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郑公公,长公主召您立即前往奉天殿。”
    郑三一愣,“长公主可有说何事如此急?”
    “说是会稽郡王召集重臣,有要事商议。”
    郑三皱着眉嘀咕道:“这不刚出的宫吗,怎么这么多事。”
    他仰头朝外嚷道:“知道了。”
    朱慈烺突然道:“或许是吴争想明白了,他要篡位自立了……唔,想来应该如此。”
    郑三错愕了,因为他看到朱慈烺脸上竟有一丝笑意。
    皇帝不会是傻了吧?这是郑三真实的想法。
    “陛下,您可要想清楚,长公主登基,这天下还姓朱,可要是吴争篡位,那这天下可姓了吴。老奴是真不明白,您高兴啥?”
    朱慈烺突然就咆哮起来,“这是朕的天下,朕乐意给谁就给谁,朕愿意毁了它就毁了它,与你一个阉奴何干?”
    郑三还真被吓了一跳,他舔舔嘴唇道:“成,陛下想怎样就怎样……不过,您也就想想罢了。”
    郑三一溜烟出殿门而去,留下身后一连串的叫骂声。
    奉天殿此时,已经风声鹤唳,满殿朝廷重臣,没有一个人出声。
    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不敢。
    吴争负手立在龙座台阶下,仰视着龙椅,换作平时,早有“忠贞”之士上前喝斥了。
    可现在,真正忠贞之士,其实都在吴争这边,余下的,早已三缄其口,因为吴争是带着数百府卫入宫的,此时有百人就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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