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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媺娖的脸色有些凄然,以她的冰雪聪明,又怎能听不出吴争这话中的锋利?
    鞑子的刀杀不死,可差点死在了自己人的阴谋中!
    朱媺娖同意了陈子龙从镇江城调兵,等于直接将镇江拱手让给了清军,也等于将吴争陷入了绝境。
    若不是路边那具明军尸体,吴争数十人就会一头栽进清骑面下的陷阱,那时怕就算有大罗神仙出现,也难救了。
    虽然朱媺娖确实没有害吴争的意思,因为她是真不知道,调动镇江城守军的后果,会如此严重,可如今所有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多事只能越描越黑。
    朱媺娖一时心悸,痛得两行清泪簌簌而落,她饮泣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吴争看着这个曾经让他认为心中非常干净的女子,内心也是一阵悸动。
    人,总是有感情的,而吴争并不认为朱媺娖做错了什么。
    他能理解、能体谅朱媺娖的作为,设身处地,吴争不认为自己所做会比朱媺娖更高尚一些。
    但人总是自私的,吴争想让自己是那例外的一个。
    但,朱媺娖做不到!
    做不到,那就是一种隔阂,那就是一种疏远,那就是一种冷漠。
    那就无法拥有……相互间该有的信任。
    吴争慢慢平复,微笑道:“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想要我做什么?
    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再无一丝情份,唯剩下的就是利益。
    朱媺娖恸哭出声,为自己心中那一片落花和面前这男子逝去的流水。
    但她很快就收声了。
    是啊,如果不是有这坚韧的心,她又怎能坚持到现在?
    “太子要登基了。”
    “我知道!”
    “他想让你……回去。”
    “呵呵……回去?回哪去?”
    “杭州府。”
    “为什么?不,不……凭什么?”
    为什么,是要知道原因、理由亦或者是所图,这是相对弱者一方会问的话。
    凭什么,这是质问、声讨、亦或者是不屑,这是……挑衅。
    挑衅一般都来自相对强者。
    “镇国公以为太子需要回答你吗?”朱媺娖的脸变得很快,如果不是她的眼睛依旧还残留着恸哭之后的些许红肿,怕是再也看不出心里任何的波动。
    这是一个天生的政客!吴争心里感慨着。
    “本宫倒是想替太子问问镇国公,你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吴争惊讶地笑了起来。
    这太好笑了,是啊,自己凭什么?
    太子还能凭他的血脉,自己凭什么?
    慢慢地,吴争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看着朱媺娖的脸,平静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凭我腰间的刀!”
    凭我腰间的刀!
    这是一句非常直率的话。
    天真,但确实直率。
    因为天真,所以直率。
    反过来也成立,因为直率,所以天真。
    朱媺娖笑了,“镇国公难道不知道,应天府有四万多大军。就算你的刀再利,怕也无能为力。”
    吴争又笑了,笑是一种武器,能在恐惧、无奈、沮丧、失落之时微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吴争能做到!因为该失去的,他都失去过,无论前生,还是今世。
    连命都失去过,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所以吴争笑得出来,哪怕是笑得有些渗人。
    “你该知道的。你该知道我的。”吴争笑着说,“从始宁镇起,这一路北伐,没有任何一仗,我的兵力胜于敌人,但我从未失败,哪怕惨胜,也依旧是我胜了。”
    朱媺娖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她听懂了吴争的意思。
    胜,很重要,不,最重要!
    胜利者失去的再惨,也能踩在失败者的头上,肆意凌辱,就象顺天府,就象紫禁城。
    朱媺娖尖声到有些失控,“你曾经在船上、在吴庄、在绍兴府,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我的仇就是你的仇,你会替我报仇杀鞑子,你说你会反清复明,拥立明室。”
    吴争有些惊愕,这天下女子敢情都一样,无论高低贵贱,无论是知书达礼还是街头泼妇,这一旦翻脸,可以一桩桩地将往事数落出来,让你有口难辩。
    可朱媺娖似乎自己都忘记了,她曾经同样说过,“照你心里的意思去做吧,我会默默为你祈福。待做到了极致,就算不成功,此生也无憾。”
    人啊,往往只记得别人承诺过自己什么,却忘记了自己曾有的初衷和许诺。
    “我反悔了!”吴争一字一字地说道,但脸色平静,如同在和一个悭缘谋面的人说,我不乐意。
    朱媺娖惊愕,面色渐渐苍白。
    是啊,他反悔了,又待怎样?
    二人沉默下来,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
    ……。
    吴争三百零一骑抵达正阳门外。
    公主朱媺娖和钱相显然没有在淳安镇拦住吴争。
    这让朱慈烺和陈子龙等,非常恼火。
    但他们依旧很沉着,吴争仅带三百骑入京,做得了什么?
    既然他不能做什么,那自然不需要、也不能以大军讨之。
    怀柔,还得棉里藏针,能逼他回去最好!
    于是,正阳门外,三千禁军列阵以待。
    廖仲平上前,拱手行礼道:“末将参见镇国公。镇国公止步,殿下严令,镇国公不得入京。请镇国公不要为难末将。”
    吴争以折叠的马鞭捅着廖仲平的胸口,“殿下?哪来的殿下?”
    “太子殿下?”
    “狗屁!庆泰朝只有监国,连皇帝都没有,哪来太子?”
    “前朝太子殿下。”
    “看,你也说了,前朝太子,敢情,只要是太子,咱庆泰朝都认?”
    廖仲平是个老实人,斗嘴真不是吴争的对手。
    他只能选择沉默,但死顶着不让。
    吴争扔掉马鞭,慢慢抽刀,抽得很慢,“咔咔”渗得让人咬牙切齿。
    直到抽刀出鞘,吴争用刀尖顶着廖仲平的胸口甲胄,道:“我是当朝镇国公,朝廷钦封大将军,你无权阻拦本国公,也阻拦不了。这应天府是我打下的,我想进就进。”
    “末将有诏令在身,不敢放国公进京,国公若要硬闯,须从末将尸体上踏过去。”
    吴争被气乐了,“好!我如你所愿。来人,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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