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七天,梦伊伊的病终于好了。

    梦伟伟这小子欠嘴欠舌,把她住院的事情告诉了梦爸爸和梦妈妈,害得她在电话里挨了一顿训。

    呼妈妈也知道了这件事,责怪呼萧然不好好照顾伊伊,把呼萧然好一顿训。

    梦伊伊笑了一上午,说彼此彼此,自己心里平衡多了。

    呼萧然信守承诺,整整七天没去公司上班,对梦伊伊寸步不离。

    这对梦伊伊来说如同天方夜谭,跟做梦似的。

    梦伊伊的喜悦让呼萧然很心酸,自己确实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让梦伊伊稍感不满的是他人虽然没去公司,电话却你来我往,不是公司的事就是实验的事。

    有一次她假装生气的夺过他的电话,结果发现对方是陈醒人教授,吓得她脸都白了,赶忙把电话还给了呼萧然。

    除了陈教授,王窈的电话也很多。

    王窈又来看望过他们一次,各种道歉,各种解释,弄得梦伊伊都不好意思生她的气了。

    怀特也来过电话,还是为了所谓“跳槽与泄密事件”,呼萧然没心思于此,说随便他们怎么办吧,我自无愧于心。

    最让梦伊伊生气的是陈宛也给呼萧然打过几次电话,为了自证清白,呼萧然故意打开免提,让梦伊伊听到他们的通话内容。

    呼萧然不在,陈宛临时接手了那个便携式糖尿病呼吸分析仪的项目,有不少事情需要询问或请示呼萧然。

    因为没有一句话是工作以外的,梦伊伊只能干瞪眼睛。

    看她像一只闷头乱撞的小鹿,跑来跑去的找不到对手在哪,呼萧然呵呵笑着把她搂在怀里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的就是你。”

    梦伊伊说:“你才是庸人呢,什么‘高蹈独往,萧然自得’高洁之士,我看你就是‘不分朱紫,不辩菽麦’的庸俗之夫。”

    呼萧然的名字取自葛洪的《抱朴子》,梦伊伊用《抱朴子》的话反唇相讥,呼萧然佩服得五体投地,夸梦伊伊有才。

    依秦明的意思,在调查结果出来以前,呼萧然不应去上班,可呼萧然说王窈没有停止自己的工作,自己撂挑子只会让王窈中间为难,于事无补。

    梦伊伊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研究项目,违心的放他去公司了。

    呼萧然回来说,王窈把陈宛安排到产品研发部丁杰西的手下,虽然和自己的研究项目有交集,但碰面的时候并不多。

    梦伊伊说你们是师兄妹,没叙叙旧啥的?

    呼萧然说自己刻意回避陈宛,陈宛也在刻意回避自己,叙什么旧啊。

    梦伊伊依然不放心,陈宛是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女孩儿,万一哪天旧情复发了怎么办。

    呼萧然说都快五年没有联系了,人家应该早就对我没有感觉了。

    梦伊伊呸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人家以前对你很有感觉呗。

    从呼萧然的眼睛里,梦伊伊看到了一种异样的眼神,这家伙,嘴里对自己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恐怕是另一套,假如不是陈宛疯狂的追求他,他还是非常喜欢这个漂亮师妹的。

    怀特所主持的调查小组进展缓慢,到现在也拿不出个结论,这非常不符合怀特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连王窈都有些纳闷了,不时催问怀特。

    呼萧然身上背着这个黑锅,难免有点郁郁寡欢,梦伊伊心里也替他着急。

    呼萧然这两天下班都很早,回来就按照网上的菜谱做菜,炒二冬,杭三鲜,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两人都是杭州长大的,对杭帮菜情有独钟。

    梦伊伊很开心,跟着呼萧然在厨房里忙活,夸呼萧然手艺见长,和“黑糊牛排”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呼萧然说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一场病把你都折腾瘦了,赶紧胖起来吧,不然过几天回杭州,我两头都得挨说。

    梦伊伊确实瘦了不少,自我感觉某些衣服都不合身了。

    不过瘦也有瘦的好处,把衣柜里的衣服挨个试验,好多原来觉得不咋地的衣服都感觉不一样了。

    那天呼萧然下班回来,梦伊伊一开门,呼萧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怎么回事,这个短裙美女是谁,梦伊伊哪去了。

    梦伊伊没好气的说,这条蝴蝶兰短裙是你买的,人不认得了,裙子还不认得了?

    让呼萧然感到惊奇的是梦伊伊居然还化了妆,身上香香的,嘴唇艳艳的。

    呼萧然问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以素颜美女自居吗,怎么也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像蔡依林似的。

    梦伊伊心里美美的,问呼萧然好不好看,呼萧然说这还用说吗,绝世美女啊。

    梦伊伊穿那条短裙是想给呼萧然一个惊喜,自己对镜子照,确实体态婀娜娇俏迷人,忍不住得意了好一阵。

    呼萧然陶醉于她的曼妙之余,纳闷的问她为什么突然不走淑女路线而改走潮女路线了呢。

    “女为悦己者容”,梦伊伊一直不喜欢这句话,谁说女人打扮就一定要给男人看呢,给自己看不行啊。

    也许受这个意识支配,她才不管呼萧然的喜好呢,就按自己的想法穿衣打扮,比如呼萧然说她穿短裙性感,她却认为自己穿长裙淑女,偏不穿短裙给他看。

    那天她看到陈宛穿短裙,身材异常火辣,暗暗不服气,自己差什么呢,为什么不试一试短裙呢。

    见呼萧然故意色迷迷的欣赏自己,她忽然问,我和陈宛谁好看。

    呼萧然心里颤了一下,说当然你好看。

    这不是假话,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陈宛美则美矣,但比梦伊伊少了一种淡雅的气息,陈宛是烈酒,喝了只会醉人,梦伊伊是清茶,令人回味无穷。

    让呼萧然感到难过的是梦伊伊在与陈宛暗中较劲,这足以说明陈宛在她心里留下了多么深的阴影,唉,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对陈宛并没有什么啊。

    呼妈妈曾经就陈宛跟他长谈过一次,伊伊是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儿,即便你没有和陈宛发生过什么,但已经在那张白纸上留下污渍了,不把这污渍擦掉,她永远快乐不起来。

    当时他觉得呼妈妈有点小题大做了,自己已经摆脱了陈宛,伊伊怎么还会在意这件事情呢。

    如今看来,呼妈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梦伊伊不仅在意这件事,而且很在意这件事。

    他拉住梦伊伊的手,说你是梦伊伊,你有你自己的美,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呢。

    梦伊伊不承认自己在跟陈宛比,说自己就是随便问问。

    这天是周六,呼萧然破天荒的没去实验室,陪梦伊伊睡到自然醒不说,还打算亲手为她做一道清蒸鲥鱼补补身体。

    鱼刚出锅,还没等动筷子呢,公司综合办公室突然来电话,说王总要召开中层管理人员以上会议,请呼萧然务必在两点之前赶到公司。

    呼萧然问什么事这么紧急,回说不清楚,王总和怀特副总只下达了会议通知,没有说会议内容。

    呼萧然有点发蒙,王总和怀特副总要召开中层管理人员以上会议,他这个呼副总居然毫不知情,这是什么情况?

    陈宛来公司以后,因为两人的关系有点反常,招来不少流言蜚语,有鼻子有眼的,王窈和秦明虽然知情,但都不会乱说,显然是有人暗中起底了两人的过去。

    他很苦恼,担心梦伊伊知道了会更加难过。

    这个会议通知来得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形式,让他悲凉的想到了丹尼斯时代,那个心胸狭隘的老外没少这么折磨自己啊。

    他有心打电话给王窈,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电话。

    万一是对自己不利的坏消息呢,如果是好消息,王窈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如今连她都绕开自己了,形势恐怕是急转直下了吧。

    梦伊伊则一脸不高兴,很快乐的午饭,就这么被一通电话葬送了。

    呼萧然说:“紧急会议必定有紧急事情,兴许不会长。”

    梦伊伊说:“别不是□□会吧,不然为啥不事先和你通气。”

    呼萧然笑道:“怎么会呢,也许不关我的事呢。”

    梦伊伊说:“我现在不求你被当成诸葛亮,别被逼成窦娥冤就成,还有就是你离那个陈宛远点。”

    呼萧然走后,梦伊伊没吃几口饭就感到没滋没味了,饭这东西,两个人吃叫享受生活,一个人吃叫生存需要,味道不一样。

    呼妈妈这几天每天都来电话,问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弄得她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娇气。

    梦妈妈一天几个电话,各种叮嘱,各种监督,把她当成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她能理解老人们的心,所以只能报喜不报忧,偶尔撒点善意的小谎。

    住院期间,肖太太跟她通了几次电话。

    肖太太又是欣欣然地说她和肖先生回到了青年时期,虽然两人小时候就发誓永远在一起,情定终身却是在这个时候。

    肖先生给她的定情信物是一只铜手镯,那是他花了几个月时间精心雕琢打磨出来的,图案是山花,上面刻的字也是山花,黄澄澄亮晶晶的。

    肖太太说她以后带过各种手镯,金的,银的,玉的,但都没有那个铜的好,可惜那只铜手镯后来被那个山里的老男人抢去卖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肖先生的铜手镯让梦伊伊想起酒保梦伟伟的银簪,他为卓文君那么精心制作那只银簪,是不是也像肖先生一样饱含深情呢。

    肖太太给肖先生的定情信物是绣着合欢花图案的荷包,他们山里的传统,女孩儿都送亲手绣制的荷包给情人。

    肖先生一直珍藏着这只荷包,两人劫后重逢后肖先生拿荷包给她看,那只荷包还像新的一样,色彩艳丽,香气怡人。

    梦伊伊提出要看看那只荷包,肖太太说荷包锁在自己家里的保险柜里,晚上回家拍图片给她看。

    那只荷包是用黑色土布缝制的,用五彩线绣着合欢花,朴实而不失精美,堪称民间美术中的精品。

    见梦伊伊喜欢,肖太太说我去医院看看你吧,把荷包带去让你好好瞧瞧。

    梦伊伊怕人家破费,推说自己的病可能有传染性,医生不让人来探视。

    由肖先生和肖太太的定情信物想到董小宛的流霞金钏,梦伊伊十万火急的让呼萧然回家取来自己的那对云霞手镯,有“比翼”字样的给呼萧然,带“连理”字样的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呼萧然说你不是嫌戴黄金首饰俗气吗,梦伊伊说自己突然想戴了,你得陪我一起戴。

    呼萧然说自己在公司西装革履,戴个戒指还可以,戴这么个手镯有点不伦不类。

    梦伊伊说你现在不是不上班吗,还摆什么副总经理的臭架子。

    他们的手镯款式很独特,田贝拉每次来病房都拽过梦伊伊的手腕看,问了n次这手镯在哪里买的,她也想买上一对儿。

    梦伊伊很羡慕肖太太和肖先生的情,这情也许受到过淫雨恶风的袭扰,不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了,但褶皱和污渍下面,写的仍是阿欢和山花的名字。

    今天是阴历六月十七,肖太太又兴奋的发来信息,和梦伊伊分享七色花带给她的快乐。

    她的愿望轨迹很清晰,童年,少年,青年,每一段都有美好的回忆。

    与人家相比,梦伊伊的愿望显得杂乱无章,李清照,卓文君,董小宛,除了都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才女,都有一段传为佳话的爱情,没有太多共性。

    梦伊伊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七色花了,可肖太太不这样认为,愿由心生,人的愿望都是受意识支配的,怎么能说漫无目的呢,某些愿望看似荒诞,其实各有自己的目的。

    梦伊伊有点膜拜肖太太了,别看人家没怎么读书,但人家把人生哲学这本书读到心里去了。

    那么自己这些愿望有什么目的呢?

    坐在画室里,望着《在校园》那几张画稿,她有点发呆。

    慕摩尔的公益巡展拟定于十月份举行,每位参展艺术家至少要无偿提交三到五件作品。

    冲那些留守儿童,梦伊伊没有拒绝慕摩尔的理由,问题是画什么呢。

    展览不限定主题,当然画什么都行,可如果草草应付,又觉得有违展览的宗旨,对不起那些留守儿童。

    五点钟的时候,呼萧然发来□□,说会议没有结束,让她自己吃晚饭。

    该死的呼噜噜,又把自己一个人撂在家里。

    她问:会议内容是什么?

    呼噜噜:保密。

    这家伙,跟我还玩这个,她生气的发了个愤怒的表情。

    呼噜噜:暂时保密。

    打呼噜:是好是坏?

    呼萧然发了一个表示胜利的手势,看来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梦伊伊安心不少。

    打呼噜:王窈在?

    呼噜噜:必须的。

    打呼噜:陈宛呢?

    呼噜噜:在我旁边。

    打呼噜:??????

    呼噜噜:没办法,按席位坐的。

    梦伊伊纳闷起来,呼萧然是主管产品研发的副总经理,怎么说也是公司的高层,生产研发部的丁杰西坐在他身边情有可原,陈宛坐在他身边算怎么回事呢。

    她问呼萧然为什么这样安排,呼萧然说陈宛突然被提升为生产研发部的副主管了,当然有资格往高层席位坐了。

    梦伊伊有点发蒙,陈宛不是刚来吗,怎么一下子就进入高层了呢,这节奏快赶上呼萧然了。

    呼萧然回了个“总部的意思”,就没有下文了。

    慕摩尔发来消息,说你大病初愈,不必多费脑筋想作品,上次那四大才女图就很好,画个四大美女图吧,这类题材很有市场。

    梦伊伊回了个“ok”,慕摩尔这家伙是个话痨,一旦和你搭上话,聊上几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

    慕摩尔果然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他策划的展览,梦伊伊偶尔回几个“嗯”或“哦”,不做其他回应。

    见梦伊伊很久不回复自己,慕摩尔突然发来一行字:美女,婚后生活快乐吗?

    梦伊伊不由脸上一热,讨厌,哪有这么打探人家隐私的,果断回复:关你何事。

    过了十几分钟,慕摩尔又发来一行文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梦伊伊很生气,人家已经结婚了,你发这么暧昧的诗句是几个意思,不理他了。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呼萧然又发来信息:会议继续,晚点回家。

    变态的公司,周末也不让人休息,晚上也不让人回家,把人当机器使啊。

    梦伊伊问晚点是几点,呼萧然说不知道,困了就睡吧,不用等我了。

    梦伊伊问陈宛在干什么,呼萧然说她在发言,关于调整公司生产研发项目的几点建议。

    看来陈宛真的成精了,居然有资格就公司发展发表个人意见了。

    呼萧然问她晚饭吃什么,梦伊伊说自己热没吃完的午饭呢,省得浪费了。

    嚼着东西,梦伊伊眼前浮现出陈宛,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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