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回到花身边,拨开草丛,他发现花竟然睡着了。他笑了,他抚摸了一下明黝黑的头发。花像妈妈,妈妈的头发比花还长,还亮。他抽泣了一下。花醒了,山牵着她,他们小心翼翼地钻出了草丛,又向山林而去。
    “山,我们不回来了吗?”
    “你想回来?”
    “我才不呢,小朋友都不给我玩,也不到我们家来,他们说我们家像茅房。”
    “嗯。”山没有说话,他最明白花,就像明白自己一样。
    他们找寻到行李,山将行李背在后背上,他不让花承担,一点都不让。他给花讲述这山林的故事,他说他是听奶奶讲的,那时候奶奶还没有死,妈妈在旁边洗衣服,爸爸到地里干活去了。奶奶说这山林有住着一个虎仙,后山住着一个熊怪,熊怪经常趁着虎仙修炼的时候到山前来吃人,虎仙生气了,他教给村民学习虎叫,这一招果然灵验,熊怪一来,村民都学虎叫,熊怪吓跑了。讲到这里,花问后来呢。正像山问妈妈一样,后来呢。妈妈说,熊怪知道上当了,以后再也不害怕了,这天他饿了,又要来吃人,还没有下口,真得就被虎仙抓住了,虎仙打死了他。山问花好听吗。花说好听。山说她要到山上找虎仙。山说能找到的。
    “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山所说的这里是一座木板房子,是看山老人住的,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山说这个房子爷爷住过。
    “你见过爷爷吗?”花问。
    “没有。”花很失落。
    “但是我们进去吧,也许我们能闻到爷爷的味道。”
    “真的吗?”
    还没有等哥哥山确认,花已经挣脱了山的手,率先到达木板房子了。门是安装的宽阔的木板,已经被雨水、虫蚁与岁月侵袭得不像样子了。房前的一条小道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有些痕迹虽能找寻到,可是都被乱草与荆棘占领了。山轻轻地推开门,他用力足够小,他怕稍一用力,这房子坍塌了可不合算。里面有一张木板床,只是上面堆积了粉化的麦瓤、干枯的玉米秸、破烂的苇席,墙面斑斑驳驳,天能看得出来,这木板房并非都是木板装订而成,墙壁是用麦草与石粉灌注。地面是黄泥地,如果这小房子漏雨的话,这里面一定不成样子。可是山依然还是很喜欢它。
    “收拾一下,也许能当成我们的临时住处,当年爷爷在这里居住的时候,我能够想象到他的样子来呢。”
    “你不是说没见过爷爷吗?”
    “我见过爷爷的照片,他留着大胡子,像个土匪,他一定爱抽烟,我也想抽,可是没有烟抽。”天逡巡四处,他用手拍了三下墙壁,啪啪啪,粉尘蔓延四处了,脚下像踩着踢踏舞鞋,咚咚咚,有些空洞。
    “不好,这小房子要塌了。”山忽然意识到这点,他拉起花就向外冲,他们在距离小木板房十多米处停下来,回身驻足观望。小木板房在他的注视下安然无恙,山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花直笑山,山无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花说饿了,山说包裹里有饼与水,这是事先早有准备的。他们坐在一块大石上,他们开饭了,这是一天中的第一顿饭——早饭。山将饼掰成两半,每人一半,花接了过来,就在山将饼塞到嘴里,也就在山忽然聆听到近处一声怪异的鸟鸣的时候,“轰隆”小木板房塌了,不像巨人,像个衰弱的老人瘫倒如泥。
    “山,这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本来就没有在这里住下来的打算,我早已做好了安排。”
    “远处有水声,你听到了吗?”花在问山。
    山侧耳聆听,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他确信明的听觉,因为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的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还一直寻找着水声,不过被“隆隆”“隆隆”的轰鸣声所代替,紧接着他们竟然看到远处山丘冒出浓重的烟尘似有扩大的趋势。
    “山,我怕,不会有妖怪吧?”
    “不会的,没有白骨精,那是神话故事,这山上有人开采矿石,这些混蛋将整座山林快要毁坏掉了,他们像冯伯伯一样坏。”
    “冯伯伯是个好人,不要在外面说人的坏话。”花嘴角堆起,气嘟嘟地着实令天感到好笑。山刚要说话,竟然从天上落下来一块石头,大约有三十公分的样子,他们没有防备,如果再向前走几步,他们一定会被击中。山冲着山丘冒烟的地方大骂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只是这傲慢的大山挺着脊梁向着他。
    “我们还往前走吧,山?”
    “怎么不走,我们的目的地也就在山丘那侧,应该距离他们放炮的地方不远了。里面还有一些食物与水,我几乎将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但是,花,不要担心什么,我从山上采些松子、松果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这几年买的人特别多,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还有蝎子,那些蝎子总是藏在石块底下,你看着平静的石板下,会有好几个蝎子在这里聚会玩耍。”山在说的时候,他让花闪到一侧,轻手轻脚搬开身旁的一块石板,果然有三四只蝎子,因为露了阳,似乎他们感觉到了,有想逃跑的意思。花叫了一声,想伸手去抓,被天拦住了,他继续说,“这可不行,蝎子的尾巴有着毒呢,需要用筷子,一上午的时间我就能赚上几百块钱,不要担心以后的生活了。”
    花才不担心,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玩。他们踩着柔软的杉树针出发了,他们是顺着山坡走的,山知道这柔软的杉树针下面还有蘑菇,他告诉花,她说肯定很好吃。山说也不全能吃,有些还有剧毒呢。他们在一棵高大的铁杉树下停下来,山抵达一棵杉树脚下,这里有些背阴与潮湿,山说,“花,你看看这些中间黄色,边缘灰白色的蘑菇,黄色部分越往外颜色越浅,真像一朵花。还有远处林中有几个又大又白的蘑菇,走近一看,菌盖上是淡绿色的,颜色太浅了,林中光线又暗,再加上离得远,且要注意,要防备一些其他颜色的蘑菇。其中淡紫色,大红色和褐色的蘑菇,菌盖上颜色完全一样,粉红色蘑菇的中间部分也是越往外颜色越浅。另外还有一些灰色和褐色蘑菇上有一圈圈白色或黑色的斑点,从样子上来看,它们有的像小伞,有的像酒杯,有的像平平的圆桌面.这些蘑菇都太漂亮了,但是你却不知道这山林里最漂亮的蘑菇就都充满剧毒。就像人一样。”
    “山,你是说冯伯伯吗?”
    “不,不是的。”山开始后悔说起这些,他生怕花那么小的年龄就开始多愁善感,像他一样可不好。他希望她快快乐乐地活着,只要能做到,让他做什么都行。
    说到毒蘑菇,山的脸上显出阴色,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计划或者说叫阴谋为何没有得逞,他不在乎别人说这是阴谋。这毒蘑菇不比剧毒农药差多少,也许将来它们还能派上用场。他不想害死无辜的人们,他只是将从邻居李伯伯那里偷来的农药灌到村长的酒瓶里,没用太多,他将剩下的藏到小房子的隐秘处,从他们来到察看可以看出,他们没有发现这些证据。山有些欣慰。山也能猜想到,一定是冯伯伯喝酒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不要说冯伯伯,他在做手脚的时候也险些被熏倒,他感到自己真是太蠢笨。两次都没有得逞,第一是冯伯伯在河边溜达,埋伏在暗处的天冷不防冲了过去,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加之他猝不及防。哪知,冯伯伯没有推进河里,山却一个惯性,跌入河里,岸边是冯伯伯不停地责骂与嘲笑。所幸,山会水,在河里游了一段,爬上岸,跑了。
    山不愿想这些,虽然不愿,但是他也是在酝酿更为周密的计划,只待时机,一旦成熟,他就会出手,只是这些他不会告诉明。
    向前是盘山公路,山听爸爸说,这座山将来要开发成旅游风景区,将会有很多游客来到这里。那时,他好像七八岁的样子。爸爸说的时候,眉飞色舞。山问爸爸为什么那么高兴?爸爸说还用说吗,一旦成为风景区,我们家距离这里最近,最受益了,也不需要到南方打工去了。什么是受益?那时候,这个词山不懂,他认为反正不是坏词。可是后来,并非像爸爸所说那样,此处并没有开发成风景区,却大量的卡车驶上了盘山公路,整日里炮声连连,像在打仗。爸爸还是去南方了。
    到了盘山公路,也算走了一半了,在一块巨型山崖前,山与花停了下来。山很奇怪的发现原本山崖处的泉水不见了,山崖下是一处小潭,人们叫它月牙泉。因为她流经的东方成月牙形状,中间高起的地方是一堆山石,并不高兀凸起,而是平整开阔。小时候晚上,爸爸经常带他到月牙泉来洗澡。清凉的水能透过皮肤渗透到体内去,有些凉,山打了一个寒噤,爸爸赶忙将他抱到岩石上,他们带着一块浴巾,爸爸将山裹在浴巾了,山感到暖和多了。爸爸的胸膛永远是那么宽阔,现在山还想得起来。
    山没有向前再走,而是顺着一段陡峭的山坡上了这段平整的山石了。他忘记了花,花生气地唤着天。山这才惭愧地给花道歉。他搀着花,让花注意脚下,花也是一个灵巧的小姑娘,脚下敏捷了许多,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他们俩都到了山石上了。
    这块山石能容纳七八个大人或躺或坐,对于他们两个小家伙来说,空间还是大了许多。上了山石,山便不问花了,他躺下来想心思,他闭着双眼。
    “山,你不问我了,我要告爸爸去!”花显然生气了。
    “随便,想上哪告,上哪告。”山有些火气了,眼皮都没抬。
    花看见山平躺的样子似乎很是舒服,他又想睡觉,她不喜欢睡觉,白日里,她的手脚闲不住,她希望有人陪着玩。
    “还不如去冯伯伯家呢,小芳可以陪我玩。”
    “该死的,去,你去,下次再提冯伯伯,我打烂你的脸。”山终于发怒了,他虽然答应花不发火,可是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与承诺。显然,这吓坏了花。花哇地一声就哭了,山紧蹙眉头,他知道捅了马蜂窝,想让花停下来是很难的。山在安慰花,并且给他赔礼道歉。花说要告诉爸爸打他。这更令天难过,爸爸去哪儿了?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他还不如花呢,花最起码在心里有个想法,而自己呢,他的这种痛苦无以名状,他去找过爸爸,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那时候,山还上学。放寒假了,山要到南方找爸爸妈妈,他告诉了张爷爷,张爷爷不让去,说到了年根爸爸妈妈就回来了。但是山没有听张爷爷的。他问张爷爷是否有爸爸妈妈的地址,张爷爷说没有。张爷爷反问山有没有电话,山说刚开始打通过,后来就关机了。张爷爷给爸爸打个电话,张爷爷打了,结果与山所拨一样。张爷爷问山还去吗?山说去,到了那里,他可以打听。张爷爷还是不许。山与花都没有听张爷爷的。他们觉得寻找爸爸妈妈是很简单是事情。事情并非像他俩所想象的那样,山去买票,售票员让他出示身份证,他哪里有。他们在车站逗留了很久,花说不如溜进去。山夸耀花,说她比他聪明。因为是冬天,人们都穿上了宽厚的衣服了,他们夹杂在人群里,竟然成功地逃脱了检票员的法眼。他们进到车内,躲到一个旮旯里,心情放松下来,他们倒下便睡。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车厢内的摄像头已经将他们锁定了。列车长来了,他唤醒了他们,他要将他们交给当地派出所。山请求他不要这样做,花还给列车长磕头了。列车长一副冷冰冰的脸庞着实令山心寒,他扶起妹妹花。他们在一个站台被赶下了车,一辆警车又将他们接走了。他们问山家在哪里?山说了地址。很快,他们便将他们俩送回了家。
    原本,山是带着气的,不想告诉对方他们的家庭地址。但是他想到只要办了身份证,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买票去了。所以,他有了打算了。回到家的第二天,山就去了镇上派出所。他告诉办理户籍的阿姨说想办个身份证,户籍阿姨问他大人呢?山说在南方打工。阿姨说不行。山说为何不行?阿姨不再理他。她很忙。忙过一阵该吃中午饭了,山追上阿姨,阿姨呵斥了他。山很是失望,他独自一人溜达着回了家。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想到张爷爷,可以让张爷爷代替自己的爷爷了。他告诉张爷爷自己的想法,得到同样的答复,不行,过年了,他可以带着山与花到他们家过年,多好,人多着呢。
    好不容易,花不哭了,山又给花说了笑话。尽管是笑话,山心里是酸涩的。是的,他觉得妹妹花确实是一个累赘,如果没有他,自己可以爬火车,那么大的火车哪个地方都能容下他,还有大客车也行,都能到达爸爸所在的城市。可是,有了花就不行了。话又说回来了,花也给他带来了快乐,又算个伴了,总比没有伴得好。他给她讲故事,花不哭了。
    东方泛了红光,花不闹了,山让花闭上眼睛睡会觉,花说自己不困。山说他睡了。花说睡吧,她不会打扰他的。山再次躺下来,侧着身子生怕花来打扰他的梦。爸爸说月光下躺在这块山石上睡觉是再幸福不过的了。没有月光,山试着躺下来幻想月光,真如爸爸所说,月光落在月牙泉里,清澈的溪流哗哗哗而下,不知名的小虫无休止地在唱歌,月光落在山石上一大片,山抬头正好望着月亮了,月亮也呈月牙状,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不少知识了。爸爸问他将来想做什么?山说他要上天,爸爸笑了。山说是真的,他要当天文学家,他要到月亮上去。山认为只要当了天文学家就可以上天,上月亮,还可以上任何别的星球。山还说等长大了,将这块他喜欢的大石运到家里去。爸爸摸着他的头笑说,山,你有什么办法搬动这块大石?山说这还不简单,给它按上四个轮子,只要我用力一推,这大石就顺着山坡,像一辆汽车一样到了家门口了。爸爸闻听,只是笑,他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天的想法。山想起这些了,他也感觉当时是多么幼稚。给大石按上四个轮子,哪有那么简单。再说,顺着山坡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山哀叹了一声。他睁开了眼睛,月牙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东方那轮爬上一竿子的太阳。
    “山,你叹气了,你愁什么?”花双手支撑着小脸望着天,她很诡异地笑了。
    “你笑什么?”
    “你想媳妇了,是吗?”
    “不要瞎说,谁想那些。”山失口否认,不觉脸上竟然笼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不要愁了,我给你做媳妇,这总算可以了吧。”
    “胡说,哪有妹妹给哥哥做媳妇的。”
    “谁说妹妹不能给哥哥做媳妇的?”花有些理直气壮,嘴角撅了起来能挂上个油瓶。
    山知道妹妹现在还不懂“媳妇”是什么概念,他瞧着生气的花勉强答应了,乐得花抱着山的脖子给他一个吻。山使劲挣扎,似乎花用得劲比他还要大,再说这是猝不及防。就这样山算被袭击了。花得逞后,笑得像一只蝴蝶,她站起来在山的身边跳起舞来,花天生就会跳舞,确实像一个蝴蝶,山曾经见过学校的那些练习舞蹈的女生,他们在老师教授下,却远不及花的舞姿轻盈与柔美,她是生活在大自然的自由蝴蝶,他在旁边守护着,不许任何人在招惹,一旦有人侵犯了这片土地、树枝、花丛,他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们赶跑。即便没有这个力量,他也会阻止他们的进程,即便用生命去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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