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颜岿然不动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状况”上门。果不其然,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夕瑶便带着刚才冲撞枯颜的侍女来找枯颜了。

    侍女前来通报,枯颜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眼睛都没有睁开:“告诉她,我这个院子,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她想进来,先去问过易泽。”

    夕瑶听到进去通报的侍女的回复,脸上的笑容一僵,身边的侍女也立即变了颜色:“在我们小姐面前摆什么架子!”

    易泽安排在枯颜身边的侍女自然也不是好让人欺负的,再者易泽早就有了话,在魔君府中,枯颜就算是半个主子。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枯颜小姐的。

    “魔君说了,枯颜小姐算是咱们府中的半个主子,夕瑶小姐是咱们府上的客人。对客人我们自当客气,但若是客人妄想有主子的地位,我们这些做仆婢的,自然该向着主子。”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把夕瑶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直接点明。身为一个客人,竟然想要管主家的事端,妄图给主家的仆婢找场子,这不是妄想有主子的地位又是什么?

    夕瑶尴尬地站在原地,身后的侍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院内传出枯颜十分欠扁的声音:“苏苏,还没处理好吗?我饿了。”

    名叫苏苏的侍女答应了一声,冲着夕瑶福了福身:“夕瑶小姐,那奴婢就不伺候了。夕瑶小姐身体不好,还是回自己院里歇着吧。”

    当着夕瑶的面关上院门,苏苏拍拍手从小厨给枯颜拿了一盘子点心送去。枯颜自然是听到了苏苏对夕瑶所说的话的,但是她不想阻止,更不想给夕瑶解围。若不是怕那体弱的夕瑶被气得直接躺下,她还想再给她踩上两脚。

    这一切情绪无关争风吃醋,枯颜就是看夕瑶不顺眼。夕瑶看着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但是心思太重。就今天这件事,背后没有夕瑶的手笔,枯颜绝对不信。

    她也不是第一天住魔君府,偏偏这位夕瑶小姐一来,就出事了。看来,夕瑶小姐还是心急了一些。至少要先让自己站稳脚跟,再试图建立名分嘛。

    夕瑶在枯颜这里吃了一个亏,站在院门前叹了口气,又擦了擦眼角,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得院子里。站在树下,仰望天空,太阳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却十分刺眼。

    “那枯颜也太过分了,小姐您今天受委屈了。”夕瑶的侍女在夕瑶身后打着扇子,一脸愤愤。

    夕瑶却只是微微一笑:“方才人家也不曾说错,我只是个客人而已,今日是我越俎代庖了。”

    没多久,便有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来找夕瑶。方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这件事枯颜小姐的确是过分了些。夕瑶小姐身子又弱,万一再委屈了,这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管家十分真诚地表示了对夕瑶的歉意:“枯颜小姐今日心情不大爽,行事冲动了些,还请夕瑶小姐多担待。夕瑶小姐养病的这段日子,就把咱魔君府当成自己家就是了。”

    夕瑶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管家不必客气,今天的事情,夕瑶也有错。”

    管家离开的时候,一直摇头叹息。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摊上了魔君这样冷情的男人了呢?恭谦有礼、温柔大方,还没有架子。魔君也是,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非看上枯颜那样的。不是说枯颜小姐不好,只是终归感觉不适合魔君。

    夕瑶看着管家离去,唇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看来,这位管家对小姐很看好。奴婢觉得,只要魔君稍微了解一下小姐,一定会喜欢上小姐的。到时候,看谁才是这魔君府的主人!”

    夕瑶轻啐了一声:“胡说什么呢!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自己掌嘴!”

    侍女看到夕瑶泛红的双颊,知道她不过是害羞,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锦儿知错,小姐千万别害羞,等魔君回来了,小姐还要光鲜亮丽地、大大方方地去见魔君呢。”

    夕瑶捂着脸转身进了屋,作势将锦儿关在了门外。

    此时,苏苏出了一趟院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夕瑶小姐如何如何好。但是一看到苏苏,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头。

    苏苏嗤笑一声,看来魔君得脾气还是没发作得明显,这群人还不懂得改怎么在这魔君府中存活。这夕瑶也是个有些手段的,拖着病体到魔君府不过半日,便收拢了大把人心。

    夕瑶坐在梳妆镜前,巧笑倩兮,哪还有丝毫病态?随手拿起首饰盒中最华丽的朱钗,在自己的头上比了比:“跟我斗!沉不住气的,终究难成大器!这魔君府的女主人,一定会是我的!”

    枯颜捻着一片泛黄的树叶,听着苏苏絮絮叨叨给她讲府中那些不利于自己的状况,不过莞尔:“苏苏,你要知道,现在她越得意,那么我们翻盘的时候,她就会越痛苦。”

    苏苏福了福身:“小姐见识长远,是苏苏目光短浅了。”

    此时有侍女疾步前来,说易泽已经回来了。枯颜躺在摇椅上,在脸上盖了一本书:“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易泽为了避免被骚扰,一定会到自己这里来避难。

    但是,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枯颜没等到易泽的到来,倒是听到了夕瑶一病不起的消息。呵,在易泽回来之前还好好的一个姑娘,说一病不起就一病不起了。

    枯颜懒懒地起身:“既然人家这么拼,我们不出现也实在对不起她,走,咱们去看看。”

    走在路上,听着那些小丫头的议论,便可以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夕瑶将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直到侍婢给她去换茶,才发现夕瑶晕倒在地。

    枯颜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实话,这位夕瑶小姐,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弱不禁风的非人。即使是人族,这样体弱的也是不多见。

    到夕瑶所住的院子,果然易泽已经在了。易泽看到枯颜,便不再听锦儿哭哭啼啼的诉说,走到了枯颜面前:“人界那边的情况暂时是稳定的,你不必担心。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便带人助你们一臂之力。”

    易泽的话让在院子里的夕瑶的侍婢们脸色变了变,原来她们家小姐来此养病,在魔君眼中是一件累赘事。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房间里一个侍婢咋咋呼呼地叫开了。

    枯颜向易泽点了点头:“各界自保,师兄能如此助我,枯颜感激不尽。”一句话,将两人的距离拉远,疏离而有礼。

    易泽看着枯颜进了夕瑶的房间,摇了摇头。即便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也没必要把两个人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吧。

    看到枯颜进来,夕瑶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提高了警惕。枯颜一脸无辜:“你们别紧张,鄙人不才,会一点黄芪之术。听闻夕瑶小姐身体不爽,鄙人特来看看。”

    夕瑶原本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立即缩了回去,而以锦儿为首的一众侍女,也齐刷刷挡在枯颜和夕瑶之间。苏苏冷笑:“小姐还是不必费心了,夕瑶小姐可是带了自家的魔医来的,连咱们魔君府的魔医,都不能为她探脉呢。”

    有些事不点明也没什么,但是一旦说出口了,那就成了一道梗了。夕瑶也躺不住了,挣扎着坐起:“枯颜小姐见谅,夕瑶……夕瑶身有隐疾,故不能……”夕瑶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若真是身有隐疾,不想让别人知道,那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枯颜在桌边坐下:“大家都是女人,夕瑶小姐有什么隐疾,不妨说出来,鄙人说不定能给你提点意见。”

    枯颜话音未落,那边夕瑶的啜泣声已经传来。锦儿立即递上手帕:“枯颜小姐,我家小姐不曾招你惹你,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吧。”

    枯颜眨了眨眼睛,她有什么地方没有放过夕瑶了?

    易泽正巧从门口进来:“既然夕瑶小姐有隐疾,恐怕这次生病并不是因为本君的缘故。”

    夕瑶是扯着相思成疾、不堪遭拒、委屈万分、特来养病、培养感情的名号住进魔君府的,但是易泽根本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觉得自己应该对夕瑶的病负责。但是朝中一群人这么说着,他也懒得一个个反驳,她想住就住吧,反正魔君府够大。住两天把她再送回去,他就走人。

    要说能拿出这个借口的,也是脸皮堪比城墙,易泽也是无奈。本来以为把枯颜当做挡箭牌,一切迎刃而解。却没有料到女人心思难测,他这一扯,她就一躺。枯颜一来,她再一躺。回府就听说这位夕瑶小姐有多好,枯颜有多霸道,易泽只想说,女人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听了易泽的话,夕瑶的哽咽声顿了顿,然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方才连坐起身都十分困难的夕瑶,艰难地挪下了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有侍女及时扶住。

    “夕瑶自知打搅了魔君,夕瑶还是……还是回府将养好。只是,最后还要请魔君派人将夕瑶送回去。”夕瑶说着,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若是旁的男子,只怕就心软让夕瑶留下了。

    但是,易泽不是普通的男人。此时他心中想的是,若是让夕瑶自己回去的确是不好,自己让人送她回去,也是全了她的面子。

    “既然如此,本君会让管家安排的。也快到晚膳时间了,夕瑶小姐不必急着走,用完晚膳再走不迟。”

    说完,易泽便转身出去了。枯颜看着还倚靠在侍婢身上的夕瑶,轻笑一声,也转身离开。夕瑶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惹得锦儿好一阵安慰。

    最后,夕瑶当然没有用魔君府准备的晚膳,眼角含泪便乘着管家准备好的马车回了自家府宅。

    没过半个时辰,枯颜和易泽还在吃饭呢,便传出了枯颜心胸狭窄容不下夕瑶在魔君府养病,设计将夕瑶赶了回去的消息。不得不说,无论是哪界的人本质上都是八卦的。这消息一出来,立即风靡了大街小巷。

    枯颜宽衣准备休息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传信,来自那位据说已经气得起不了床的夕瑶小姐。信中内容大多无聊,不过是些示威之词,大概是想激起她的怒火,做出偏激的事情,让舆论更加偏向她。在信件燃起火焰即将消逝的时候,枯颜施法将信件留存了下来。

    枯颜将手中的字条收入自己的檀木盒子中放入识海,这夕瑶简直天真,以为在信纸上施下引火诀就可以毁灭证据。

    像挑衅这种事,就应该不留痕迹一些。就让她来教教这位夕瑶小姐,挑衅这件事应该怎么做吧。

    枯颜看着外面夜深,给自己上了一道妖艳无比的妆容。眉如黛,眼波潋滟如秋水,双颊脂粉点染,薄唇殷红如血。眉心贴上花钿,配上大方华丽的流云髻,妥妥的正宫气象。夕瑶要走婉约清丽风,那她就走妖艳霸道风。

    当然,光是靠这些,还不足以刺激到夕瑶。所以,枯颜特地给自己的脖颈和胸口造上了几道痕迹。枯颜特意将痕迹半遮半掩,可称得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加使人遐想。

    夕瑶在房间里的时候,多半是一个人呆着的。有一些情绪,有一些事情,即便是她的心腹丫头,也不能知道。所以,这就给了枯颜可乘之机。

    枯颜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夕瑶的房间,这时间,夕瑶已经睡着了。但是在枯颜现身的一刹那,夕瑶便睁开了眼睛。当然,枯颜不会给她引来其他人的机会。结界,早在她进入房间的一瞬便已经布下。

    夕瑶登时从床上跃起,哪有一丝一毫的病人的样子!

    “怎么,不装了?”枯颜倚靠在床柱上,轻蔑地看着夕瑶,“为了让自己的形象保持完美,即便是最亲近的侍女,也不能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夕瑶,我本来是来刺激你的,但是现在……我开始可怜你了。总是一个人,你都不孤独吗?”枯颜对着夕瑶露出怜悯的神色,说不忍心刺激,实际上还是在刺激。

    在枯颜的表现之下,夕瑶自然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暧昧的,泛着桃色的痕迹。

    枯颜并没有在夕瑶的房间呆多久,看效果差不多了,便施施然离开了。夕瑶原本淡定的伪装在枯颜离开之后再也维持不住,将床上的枕头被褥全部扔到了地上,倚靠在床头喘着粗气,身侧的双手逐渐握成拳头,眼中迸射出妒恨的光芒。

    第二天一早,街头巷尾又开始传起枯颜不知廉耻半夜爬上易泽的床。并且恶意挑衅,夜半潜入夕瑶小姐的闺房,百般羞辱示威。

    前一条,在民风开放、风俗大胆的魔界,枯颜爬床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加上后一条,再提起夕瑶如今卧病在床,再联系到夕瑶是被枯颜给逼回去的,这枯颜的形象一下子就“鲜明”了起来。分明是这个枯颜眼皮子浅看不得夕瑶与自己争地位,这才处处与她作对,意图谋害夕瑶。

    枯颜当然已经料想到自己当下的名声,并且十分淡定,淡定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去了。枯颜刚刚进入酒楼,几乎整个酒楼里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枯颜丝毫不避讳,直接在二楼厅内坐下,端的是淡定从容。

    枯颜已经打听到消息,夕瑶的兄长——横英,今天正在这里与几位好友聚会。她这么高调地出现在这里,横英当然会来给自己受尽了委屈的妹妹讨个公道。

    当横英出现在枯颜面前的时候,看到枯颜唇角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但是,他都已经站在这里了,若是不把气给出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枯颜要的,就是他这样的想法,就怕横英不来找自己算账。她在魔界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只能速战速决。

    横英尚未开口,枯颜已经站了起来,眼中只有丝丝兴奋:“横英公子,找枯颜是想要给令妹找回公道吗?”没等横英回答,枯颜便甩出了夕瑶给自己的传信,“麻烦您先看看这张传信再说。”

    顺便,枯颜以水镜将自己和横英的对峙展露在众人面前,以将自己的攻击最大化。当然,那张来自夕瑶的传信,也是展示得清清楚楚。

    为了对比字迹,枯颜更是将另一件东西拿了出来:“这,是我在令妹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发现的。估计是想交到魔君手上,以求‘藕断丝连’,或许这个成语不该这么用,但是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不论信中说了什么,但是字迹上看,确实出自一人之手。横英出口想反驳这是枯颜伪造的,枯颜却已经开始论证:“你家妹子做得最不明智的,就是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并留下证据,使用了传信之术和引火诀,被我留存下来之后,信纸上还残留着夕瑶的术法痕迹,只要功力比她高的人随意查验一下,真相即可知晓。如果阁下不信我,我们可以请魔皇亲自查验。”

    既然有人说她霸道,她就敢拿自己的关系说事。说她仗着自己与易泽的关系欺压夕瑶,她就仗着自己与魔皇的关系打压横英,谁怕谁?

    两张信件一出,截然不同的语气让围观群众立即炸开了锅。横英深呼吸,生生压下怒火,准备质问枯颜昨夜之事。谁知枯颜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灵,又在他开口之前堵住了他的话。

    “至于有人说我夜半顶着一身痕迹去和你家妹子示威?我不否认,但是在你拿出证据之前,我也不会承认!”

    横英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玫红色的耳环:“这是……”

    然而,他没能说几个字,就又被枯颜身后的苏苏打断了:“横英公子,麻烦你看看我家小姐耳朵上带的是什么。小姐的梳妆一向由奴婢伺候,故而有些激动,唐突了公子,公子恕罪。”

    横英这才看到,枯颜耳朵上带的一对耳环,和自己手中的并无二致,这只耳环实在算不得证据。

    “想看到令妹的真面目吗?让本座来助你!”一道清越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随之一道巨大的水镜几乎蒙盖了整个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刚刚进入酒楼大门的男子吸引,魔界拥有好颜色的人不少,但是眼前这人的光彩却足以掩盖所有人。看到他,所有人的大脑都有瞬间的空白。

    但是,枯颜的脑袋里却闪过了一句话:“这是我男人!”

    水镜之上,那柔弱温婉似乎不堪一击的女子,那传说中卧病不起的女子,对镜梳妆,明艳照人,说魔君府的女主人一定是她。

    水镜之上,那病得快要升天的女子,将满床的被褥扔到了地上,放话绝不会放过枯颜。

    从此,身败!名裂!

    黎梦不慌不忙走上二楼,将枯颜搂入怀中:“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这个女人,是我的!”

    四下无声,剧情大反转,让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将前因后果捋一捋,其实是个再狗血不过的故事。魔君不想娶夕瑶,刚好有个啥都比夕瑶强的师妹来了,就顺手拿来做挡箭牌了。然后夕瑶为了坐上魔君府女主人的位置,开始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却没有想到,在绝对实力面前,她的花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更是让大家把她的真面目看了个清楚。

    枯颜一直到被黎梦揽入怀中,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明明远在人界把持一国朝政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

    黎梦唇角笑意微微收敛:“若是我再不来,恐怕媳妇都变成别人的了。”

    枯颜抿唇,易泽拿她当挡箭牌一事来得突然,并且闹得人尽皆知,从一定意义上来讲,的确是快变成易泽的媳妇了。三人成虎,悠悠众口,以后再解释也不一定别人就能相信。

    “我的好徒弟,尽会坑师父!你们俩,就每一个让我省心的!”黎梦捅了捅枯颜的额头,眼底一片宠溺之色,将对面的横英酸得牙都快倒了。

    横英看着黎梦,脸上已经挂不住原来的镇定之色:“你是什么人?”

    黎梦的手搭在枯颜的肩上,看着横英:“能担得起你们魔君一声师父的,你觉得我是谁?”

    横英刚才没有反应出来,黎梦口中的“徒弟”竟然是指易泽。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明了,仅仅用身份,他就足以压死他。

    “晚辈横英,见过黎梦前辈。”

    黎梦的眼神却已经不在横英身上,拉着枯颜就走:“这叫什么事啊,易泽那小子不想娶人家就直说嘛,干嘛非得扯上你?害得我心急火燎地把乾国扔给了后简,跑这儿找你来了。不行我得去找那小子算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到现在还在打着不该打的主意呢……”

    黎梦鲜有地在众人面前抛下了高冷的面具,罗里吧嗦地抱怨着。看到他这副吃醋的样子,枯颜的心里其实快要笑开了花。

    不过面子上,她还是要十分矜持的,要顾及大局,不能坑队友,更不能坑师兄:“师兄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给人家女孩子留面子嘛,你想太多了。”

    黎梦千里追妻,却苦了要给他接班的后简。人界的事情,他完全不了解啊!人族都那么脆弱,随便一支箭就能把他们给弄死,随便一颗□□就能让他们失去生命。还是灵界好啊,虽然不是人人都强得让他满意,但是至少不至于这么脆弱,一碰就碎。

    皇甫隐睿已经失了神智,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成为了真正掌权者手中的一个傀儡。上朝的时候,他只需要坐在龙椅上;不上朝的时候,他只需要沉睡。

    皇甫隐睿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去往冥界。他本命不该此,他本该统治一场盛世繁华,儿孙满堂,福寿安康。可惜,他的命格却因为暗影的出现而发生了惊天逆转。

    坐在内殿,透过水镜看着面无表情的皇甫隐睿,心中暗暗可惜。可是,在即将下朝的时候,后简敏锐地发现,皇甫隐睿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代表着,有什么事情在他的身上发生了。比如说——被附体了!

    果然,须臾过后,本该一动不动坐着的皇甫隐睿缓缓站起了身。看情况不对,后简立即转身出去阻拦。然而,他们之间毕竟有一堵墙挡着,绕过需要时间。后简知道,这次伤亡是无法避免的了。

    当后简闪出内殿的时候,却发现皇甫隐睿已经和一个一身白衣蒙着面的神秘人打在了一起。而令后简更加惊讶的是,他竟然看不透这个神秘人的修为。他已成神数千年,要让他也看不出修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样的人,是朋友最好,是敌人……就可怕了。

    神秘人的本事确实不弱,皇甫隐睿很快被拿下。可惜,朝堂上朝臣众多,二人打斗难免伤及无辜。但是,至少没有人丧命。

    将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皇甫隐睿扔到后简面前,神秘人即转身离开。在神秘人转身的时候,后简看到了他的眼睛,一片纯澈的黑。那不是一个正常的生灵化出的人身应该拥有的眼睛,只一眼,便让人心生恐惧。

    “你是谁?”后简还是没有忍住,这样的人他从未遇见过,现在他特别十分地想念自己曾经的情敌黎梦了。黎梦当初为了找到枯颜,跑遍六界、博览群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四海八荒几乎连八卦都尽数收集,一定会知道一些什么。

    然而,神秘人并没有因为后简的呼唤而停下脚步,只是稍稍顿了顿,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刚才人仰马翻的朝堂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似乎时间陷入了静止,受伤的、被吓到的、惊魂未定的,都保持着当下的姿势,不敢挪动半分。

    后简此时当然不是用的自己的模样,而是用的黎梦的面貌。黎梦作为乾国帝师的时候,那架子是端得十分高的,从来不会问“你是谁”这种问题,要出口一定是“我管你是谁”。现在的帝师,真是让人越来越猜不透了,他们这些处于水深火热的处境的臣子们,真的很忐忑啊。

    后简和枯颜在一块儿的时候,便是十分随性的。虽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所收敛,但是本质里还是个随性的人。再加上平时接触得多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之类,根本用不着端架子,所以在某些地方,即便有黎梦倾囊相授,他还是不能彻底模仿。

    看着神秘人消失,后简挺直了背脊,将目光放在了脚边的皇甫隐睿身上:“吾皇今日早朝突发恶疾,众臣关怀,慌乱之下偶有误伤。凡伤及者,赏银百两,批假半月养伤,再回朝堂,俸禄照发。今日就到此,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吧。”

    这才慢慢从龙椅后爬出来的太监立即唱道:“退朝!”

    后简对神秘人的身份一直无法忘怀,立即休书一封传信给了黎梦。

    人界有一句俗话,叫“小别胜新婚”。算算日子,黎梦和枯颜一别也已经数月。虽然几个月的时间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弹指一瞬,但是人间还有一句情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有一个词叫“度日如年”。心中一旦有了牵挂,时间的长度即便没有改变,广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好容易重聚,黎梦和枯颜恨不得黏在一起,连逛大街都舍不得把手放开。且不说二人姿容,全凭这两天话题不断的枯颜和方才酒楼里的巨大动静,就足以让悠闲逛街的魔族们的目光都放到他们身上来。好在,当事人都不是很在意。

    “这是去魔君府的方向,黎梦,你不会真的要去找易泽师兄吧。”枯颜撇了撇嘴,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此时的枯颜,在旁人眼中,分明是一个撒娇的少女。什么霸道什么狠毒什么争宠,说的真的是她吗?

    这么看来,一切都是夕瑶造的谣啊!

    黎梦将枯颜的手捏得更紧了些:“怎么,你怕我找他算账?”这时候,黎梦小小的傲娇心情泛滥了。在现世所有人面前,他都是矜贵的上仙上神,即便再亲近,也有一层隔阂。唯独在枯颜面前,他可以褪去不可一世的光环,回归刚刚从放逐之地出来的那段时间的单纯。

    两人此时的腻歪劲儿,简直要把偷偷围观的魔族的眼睛闪瞎了。你说人家小两口腻腻歪歪恩恩爱爱,又何苦凑到魔君身边去?夕瑶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没有想到心思如此恶毒。

    夕瑶此时也已经收到了外界的消息,顿时不知所措,把所有人都拦在房门外,自己在房中嚎啕大哭,听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哭得都要断气了。可是,再多的眼泪也已经挽不回被自己亲手毁去的名誉。有人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夕瑶的哭泣声,也不过不屑地嗤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能怪谁呢?

    易泽在收到黎梦到达魔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被兴师问罪的准备。他不否认他存着异样的心思,所以他也不想逃避本该承担的罪责。

    然而,易泽没有想到的是,黎梦来了之后,根本没有提及他拿枯颜做挡箭牌的事情,而是十分正经地和他商议关于暗影的事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易泽竟然觉得有些许的失落。那种没有被注意到,或者根本没有被当做对手的挫败感。

    枯颜没有再住在易泽的魔君府中,自然是要同黎梦回去的。终于没有了任何人的打搅,黎梦整个人都挂在枯颜身上了:“颜儿,这些日子以来,你可曾想我?”

    枯颜推开黎梦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想,我真是想死你了。不过你就把人界的事情扔给后简,不会出问题吗?后简对人界并不熟悉,当初好容易出来历练,还被我给搅和了……”

    枯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黎梦以唇堵唇,止住了所有声音。

    “我不希望在我们独处的时候,在你的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现在是我们两人的时间,后简、人界、苍生、六界、暗影,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中。”黎梦的额头抵着枯颜的,气息交融,气氛越发暧昧,“我费尽心力追捕暗影,不为保六界,不为安苍生,只因为你在。我可以为你与六界为敌,也可以为你将六界护在我的羽翼。”

    枯颜的双颊已经止不住充血,再想不起什么乱七八糟的暗影之难:“黎梦……你说情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黎梦嘟嘴在枯颜唇上又嘬了一口:“这不是什么好话,这都是我的真心话。颜儿,我初听闻易泽将你拉出来标榜成他的心上人的时候,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我怕,你会被他迷惑,毕竟,你是有过前科的……”

    听着黎梦越说越不上道,枯颜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胡说什么呢,我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人吗?当初是我少不更事情窦初开,你又时常躲着我,我熟悉的出色男子,也就师兄一个,怪得了我?要说前世今生,真正把我给迷惑了的,唯有你一人。”

    黎梦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好话情话各种混账话他和枯颜说过不少,可是枯颜对他说这般直白的情话,却是极其稀罕的。

    对自己能把已经历练得脸皮比城墙厚、心肠比墨汁黑的黎梦给说楞了,枯颜心中正在暗爽,然而下一瞬,便是天旋地转,再醒神的时候,已经被双目泛红的黎梦压在了床榻之上。小别胜新婚,可不是说说情话就能了事的。天雷勾动地火,即便屋外秋风不减,也无法掩盖屋内春意盎然。

    黎梦和枯颜春宵帐暖,易泽却已经开始召集兵力,准备前往人界支援了。六界与暗影之间的主战场,是在六界之中最“弱”却最坚韧的人界,如今六界发兵,俊杰齐聚人界,与暗影真正的战争,想必也已经不远了。

    易泽这厢正在安排自己离开魔界的事宜,却忽然有人不经通报推门而入。易泽抬头,却是夕瑶。而为他守门的侍者,现在正在地上睡得香甜。

    “夜深,夕瑶小姐独自闯入本殿府中,恐怕不妥吧。”易泽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夕瑶既然能在人前将自己的真面目藏得那么深那么久,就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

    夕瑶还是用十分温柔的目光看着易泽,似乎下一瞬,眼泪就会从眼眶中一涌而出:“魔君殿下,夕瑶此来不是为了纠缠殿下,只是实在不明白,夕瑶到底输在了哪里。”

    易泽连手中的狼毫笔都没有停下:“如果直到现在你还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差了,那本殿只能说,你没救了。本殿还有诸多正事要处理,夕瑶小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面对易泽赤果果的嫌弃,夕瑶咬了咬嘴唇,竟然依旧没有准备放弃。夕瑶相信,这世间,但凡是雄性,就没有能真正抵御住美□□惑的。

    然而,在夕瑶的手刚刚触上自己胸前的衣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上一个□□他的人,是如今连一丝元神都已经找不到的邓琴,也就是……唔,你的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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