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校尉被带至沈瑜军帐之时,整个营中鸦雀无声,路遇的兵士都纷纷避开,面上带着难掩的幸灾乐祸,站在一旁目送他向营中最大的帐篷走去,他站在沈瑜军帐之前,守门的同袍不知是好心还是坏心,偷偷递了句话给他。

    “校尉大人可要当心啊,将军可是...气的狠了。”

    带他来的两个小兵恭敬的说了声“请。”便侯在帐边。

    袁校尉深吸一口气,撩起帘子便走了进去,帐中只有沈瑜与郭先生二人,进去后他也不敢乱瞧,便直接走上前去跪倒在地。

    沈瑜坐在桌案后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冰冷,袁校尉低垂着头不敢与之相望,郭先生立在一旁,见他如此,便叹道:“袁大人啊袁大人,你说说你,怎的就被个小姑娘盗了军令去?还教她深夜潜入营中,被韩百户当做细作逮了个正着,若是有人将她认出,一个姑娘家被关在牢中,还不晓得要吃多少苦呢。”

    袁校尉闻言便狠狠的地上磕了三个头,急急道:“将军,是我养女不教,还望将军可怜可怜绿兰她从小没了娘,所有罪责我老袁一力承担,求将军放了绿兰可好。”

    沈瑜不为所动,只是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军令,掌管军令不力者,军棍两百,擅闯军营重地者,杀无赦。”

    袁校尉闻言心中一凉,军棍两百和杀无赦其实是一般性质,寻常的壮实兵将只受了一百军棍便以去了一条命,若是两百,怕是全尸也不能留一条了。

    然而教他背后发凉的却并非是军棍之事,而是沈瑜既然是开了这个口,便是说明此事无丝毫转圜之地了,他便只能用自个儿的老命,来换自家大女儿的命了。

    袁校尉一咬牙,直起身拱手道:“那好,我老袁的这条命将军拿去吧,只求将军看在...看在老袁曾救过将军一命的份上,了了老袁的一个心愿,小女绿兰一心一意的倾慕于将军,此番做下此等错事也是因为如此,还请将军圆了小女的这一番心思,教小女好好伺候将军和夫人,求将军了。”

    沈瑜闻言摇头道:“我说了,擅闯军营重地者,杀无赦。”

    袁校尉闻言便如遭雷劈,他茫然的看过去,沈瑜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眼神无丝毫温度,他身边立着的郭先生也是一副震惊模样,怕是之前也不晓得沈瑜竟是做此打算,便开口求情道:“将军,袁大人跟着将军这五年来征战南北,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将军只因这无伤大雅之事便...怕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寒心?”沈瑜满面寒霜的看过去,“军令就是军令,若因为有功劳有苦劳便可随意更改,那在这军营之中,哪个无功,哪个无劳,这般下去,还要军令作甚!”

    郭先生闻言一噎,但见跪在地上的袁校尉满眼期待、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是道:“可是此事却并未造成任何损失,此事起因不过是袁大姑娘的小儿女心思罢了,这些军令皆是用来防止将领们里通外敌同敌军派来的细作的,这次却实在是因为...将军。”

    沈瑜不耐烦再听,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我眼里,不服军令者,便是里通外敌,便是叛徒,无故擅闯营地者,便是细作,便该杀。”

    郭先生见沈瑜怕是下定了决心,终是道:“可是将军,听闻袁大姑娘昨夜前来,是穿着嫁衣的,将军你看...”

    沈瑜皱起眉头,还未开口便听得跪在地上的袁校尉急急磕头道:“将军,将军可还记得,小女在永安城为夫人上花轿之事,众目睽睽之下小女不顾自个儿还是个未嫁之身便穿了嫁衣盖了盖头爬上花轿,都是为了将军啊,小女的一番情意,还求将军怜惜啊,此事都是我一人之错,只求将军饶了小女。”

    郭先生见沈瑜面色不愉,晓得再这般说下去怕也毫无转圜余地了,便只得立在一边,偷偷使眼色给袁校尉,叫他冷静下来,免得多说多错。

    突然,帐外有人声响起:“将军,夫人派我前来。”

    郭先生闻言一愣,暗道这妇人还真是会挑时候,悄悄转头看过去,却见着沈瑜的面色竟是柔和了下来,眼中寒意也是渐渐消融,然后挥挥手便将他‘请’了出来,袁校尉也被唤来的几个亲兵带出去,寻了个帐篷关了起来。

    郭先生惊悚了,营中曾有段时间盛传将军乃是出生自权贵之家,但他冷眼瞧着,但凡是家中稍有些许势力的,都不该是如他们将军这般的,功劳皆是拿命拼来的,官阶皆是拿敌人的累累白骨换来的,若当真是权贵之后,那此等功绩,怎可能混了七年之后才不过是个五品小官。

    后来听闻将军取了个大家贵女,他觉着他们这位将军总算晓得了投机钻营,晓得了背靠大山好乘凉,没想到这新夫人一来,将军便在府里陪着新夫人整整一个月,昨夜还因府中出了事连夜回府,他还暗自笑过将军去了趟永安城果真变了不少,不但晓得了攀附权贵的好处,还学会了哄女人,却没料到...

    想到此处,郭先生嘿嘿一笑,脚步一顿,便转身向着了正关押着袁校尉的帐篷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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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

    绿萝绿竹二人听到沈七所答,都是一愣,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绿竹咬了咬唇,道:“可是...夫人,父亲犯了军令却是因着家姐所故,并无造成丝毫损失...而家姐...”

    绿竹神色怪异的看了阮秋一眼,面上带着些许薄红,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想叫阮秋听到:“若是只叫去问话,何至于叫姐姐一夜未归呢,姐姐毕竟是个未嫁之女,将军就这样叫她在营里待了一夜,这怕是...”

    阮秋见此,微微笑道:“也是啊,毕竟姑娘家名誉最重要,袁大姑娘夜探兵营,此举确实...不太妥当,好在将军夜里便赶回了兵营,好歹没叫袁大姑娘被当做细作处理了,绿竹妹妹放心好了,将军定是会将袁大姑娘妥善安排的。”

    绿竹闻言一噎,绿萝则直接失声道:“夫人的意思是说,昨夜将军大人并不在兵营,那大姐姐岂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身边坐着的绿竹狠狠一拽,绿萝惊到,急忙闭上嘴巴,半晌才道:“那夫人能去劝劝将军吗,教将军早日将爹爹和大姐姐放回来。”

    便是阮秋在此之前便将此事猜的八九不离十,也在此时听到她们说的这些个话,还是心中愤懑不已,但心底却是暗暗心惊,这袁家三姐妹哪里来的胆量与底气,偷盗军令、夜闯军营,如今还来到将军府里试图将她激怒...

    阮秋按压下心底的不耐,转身看向沈七,问道:“沈总管可知,掌管军令不力被盗可有什么罪名,何时才可将袁大人与袁大姑娘放回来,尤其是袁大姑娘,毕竟是姑娘家的,怎可一直关在军营之中。”

    沈七拱手回道:“回禀夫人,奴才对军务并不清楚,不过既然没出什么大事,那么...袁大人同袁大姑娘应是无恙,两位袁姑娘可以不必担心了。”

    阮秋点点头,随即叹道:“既你们家中无人,这几日便住在将军府吧,待得袁校尉同袁大姑娘无事再回去吧,再者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待在将军府中,消息也算是灵通。”

    绿萝绿竹两姐妹对视一眼,也晓得若是此时在不依不饶的叫阮秋前去求情便实在是太过无理,便点点头,绿竹自椅上站起,屈膝道:“那我姐妹二人便多谢夫人了,这几日...便叨扰夫人了。”

    绿萝见此也急急起身,站在绿竹同她一起屈膝行礼,阮秋笑着点点头,却不再下座将她们扶起,而是叫侯立在身边的小丫鬟将她们扶起。

    “我叫人将客房清扫干净,你们先去好好吃点东西,再安心睡下,若是营中传来什么消息,我会叫人去通知你们的。”

    言罢,便教身边的丫鬟上前将她们带去客房。

    待得绿竹绿萝两姐妹出去后,阮秋攥着手中帕子长长呼了一口气,半响才对候在一旁的沈七轻声道。

    “沈总管,找人好好看着她们。”

    沈七拱手称是,这才退了下去。

    夜里,阮秋吩咐人在正房摆了满满一桌的佳肴,这才叫人去唤袁家姐妹二人,待得绿竹绿萝进的屋里,阮秋见她们换上了她早早便吩咐人备好的桃红色的裙衫,笑道:“这颜色果真称的两位妹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这颜色果真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姑娘。”

    绿竹拉着绿萝同她一块儿向着阮秋行礼后才在下座坐下,笑着道:“那里,夫人也是十分年轻呢。”

    谁知阮秋闻言后却眉头微皱,叹息道:“可惜将军眼中规矩大过天,不叫我穿这些个轻佻颜色的裙衫,说这些哪里是官妇所喜。”

    绿萝满面懵懂,只盯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绿竹却像是被刺着了一般苍白了面色,抿着唇角,狠狠地攥着手中的绣帕。

    见绿萝如此,阮秋只觉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忙吩咐侍女们开席。

    这一顿饭怕是出了没心没肺的绿萝,桌上的其他两人皆是食不知味,晚饭过后,阮秋像是突然想起般问道:“对了,两位妹妹还没告知与我,袁大姑娘夜探兵营,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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