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坞守卫何曾见过这般神技?一时间又惊又怕,只敢远远的围住,口中不住喝骂。张燕等人也缓过神来,发一声低吼,随着这鬼脸怪客直扑入人群之中。乱尘此时半昏半醒,只闻得一阵阵淡雅的幽香,这才发觉身下已换了另一人,那淡淡幽香便是由那人所发,他忍不住低头细瞧身下那人,只见他身材瘦削,周身笼在那团黑纱之内,脸上带着一张鬼脸面具,乱尘心中一喜,便想到她便是那日在徐州郊外生死与共的少女。此时这少女出招攻敌之间,不经意的露出如雪一般的脖颈与如藕一般的手臂,只听她轻轻喘息,吐气如兰,芳气满怀。乱尘欢喜之余又有些担心:“这位姑娘福人福报,总算没被那张闿给害了……不过她也是好生奇怪,明明是个婉约少女,却要做这鬼脸打扮,生怕他人瞧见了似的。她眼下所使的武功招数与我同属天书一脉,虽不如我的雍正平和,但于霸道刚猛之处远甚,会不是是张角师叔座下的弟子?若真是如此,又怎会将天书武功修成如此地步,直与道家中庸无为之法背道而驰?可若不是,这世间又有何家女子能会这天书武学?”    那少女却不知道乱尘已然醒转,强攻杀敌之时,仍是不时伸手扶住背后的乱尘。但见一波波长矛齐投、羽箭乱射,那少女仅凭一双空手,犹如千手观音一般,使得精妙擒杀之法,在人群中穿梭如燕。她手上劲力甚猛,每出一招,总要引发风雷贯耳之声,内力所贯之处,众守卫不是骨骼碎裂便是身首异处。那少女便背着乱尘在这血肉横飞的地狱中疾行,身在她前方的众卫士越战越寒,一来怕了她威猛无俦的掌力,二来只觉此人身法飘忽,时东时西,竟似腾云驾雾、足不沾地,加之她脸上的鬼脸面具甚是狰狞,当真是有如地狱恶鬼一般。

    不多时,他五人已杀到郿坞门前,但闻一片哀嚎声、咒骂声、呻吟声、叫唤声,地下东一堆,西一片,尽是尸首与鲜血。

    此时天已大亮,那明亮阳光照在郿坞紧闭的郿坞大门之上,门前更有一排排铁甲卫士,各个左手牵着一条猎狗,右手提着大刀;而那郿坞墙廓之上,更是一排排蹲着长弓手与投矛手。见到乱尘一行已闯将过来,齐声不住发喊“杀”字,威势震天,直如沙场临敌一般。乱尘心头一震——这一帮人已不是寻常的兵士,倒更像一支武林中人组成的军队,单以此时的气势来看,要比自己在陈留时见过的袁绍精卫还要厉害!此时东自荥阳一线,西至陈仓、散关一带尽是董卓势力范围,这董卓果然厉害,竟豪取关中武林人士、豢养凶猛猎犬,组成这铁甲军团。

    那些猎犬吐着长长的舌头,不住狂吠,露出猎杀前的狂躁兴奋,只待铁甲卫士松开缰绳,便要上前撕咬。如此阵仗,以乱尘武功之高都露出惊怯之意,张燕等人脸色更是剧变,那少女感觉到乱尘身子轻轻一震,虽不回头,但伸手轻轻在乱尘后背抚拍,柔声道:“公子放心,有我在……无论人是狗,没有一个能动你!”

    她身法极快,各人都没看清她如何过来,但见她一伸手,已抄过一把朴刀,转眼之间,已没入了猎犬与铁甲卫士之中。一时间,只听人嘶狗吠,不断有铁甲崩裂之声,她虽杀的兴起,可这郿坞守卫实在太多。她心知不能恋战,忽然伸出手来,已将张燕提起,远远的掷出郿坞之外,身形一晃,避开了数把长戟,已跃到高矮二者身边,左右双手一手一个,脚下一拧,人已在城墙上如履平地般向上窜奔,那墙廓上面虽有诸多长弓手、投矛手,但又怎奈她如妖魅一样的身法和厉鬼一般的掌力?

    不多时,她已跃至城廓之顶,也不待转身,双手呼呼连拍出一十八掌,直以排山倒海的内力打出一道气墙,这才向坞外飞跃。此时阳光更亮,春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将下来,如金粉一般涂在活人、死尸身上,乱尘伏在她身上,身在半空,居高临下向下望去,只觉刺眼难当。    众卫士待得惊觉、洞开郿坞大门追出之时,已只能见到乱尘一行五人的背影。各人面面相觑,相对默然无语,但见远处黄沙翻飞,乱尘等人已是渐奔渐远,再也追不上了。

    过了良久,牛辅等人才解了毒性,那董卓方长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小贼如此了得,竟有这般厉害的同伙相助。”李儒道:“太师,你可记得这持刀的莽汉?”董卓先是一讶,旋即便知晓他话中之意,道:“当年老夫领兵剿匪,攻广宗、除黄巾,可真痛快的紧。这人口称张燕,定是黄巾余党无疑。哼,老夫当年下令屠城,便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没想到却被此贼逃了!”李儒又道:“传位当年张角从军中择健者授徒,传了“苍黄真气”内力修习之法,其中矫者便号称十大护法,这张燕便是大护法;而那高矮二者的武功路数,一是鹰爪门、一是海沙派,当是老二周仓,老六裴元绍……”贾诩讶道:“周仓、裴元绍二人不是王允护府侍卫统领么?”

    他话还未说完,董卓已然震怒,大声骂道:“好你个王允!老夫自进京以来,一向待你不薄,加官进爵、封侯赐邸,便是敬你为托孤元老,更知你有经国之才,这才极力拉拢。你不思图报,却派这两小贼夜闯郿坞,与老夫作对!”他盛怒之下,直要下令擒拿王允,可转思便想:“那王允乃是清流之首、更是汉室巨擎,此时若是拿了他,便是公然与天下士子做对,自己既有蚕食汉室之策,定需士人协助治国,现在若是鲁莽行事,招致清流士人反抗,岂不是重蹈那新朝王莽的覆辙?可我一向铁腕治政,这王允公然捣乱,我若不拿他问罪,损了老夫威名不说,若帐下将领依葫芦画瓢,也学他这般犯上作乱,老夫霸业如何可成?”

    那李儒久侍董卓,善于察言观色,见董卓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早已猜知,便上前道:“太师,现在我们虽是兵强马壮,但终是根基不足,在外更有袁绍曹操一众宵小未平。那王允老贼自是奸猾当诛,但一无兵马、二无实权,只不过跳梁小丑,暂且留得他的狗头,待咱们剪除了袁绍一干乱党再杀也是不迟。”

    董卓正沉吟不语间,却听王方道:“军师所言极是。王允之事尚可押后,可今日乱尘大闹郿坞,若是任由他们逃了,传了出去,岂不是损了我西凉军威?”他顿了一顿,面朝李儒,又道:“想来此间计策也是军师所布,所甚么诱敌之计、万无一失,现在可好,废了这么多工夫、死了这么多兵士,好一个万无一失!”他素来与李儒不和,但平日里隐忍不发,今日好不容易寻着这个由头,总要借机生事,在董卓面前要李儒难堪。

    那李儒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而那张绣此时已经悠悠醒转,望了许久叔父张济的尸身,又与贾诩对视一眼,泣声说道:“太师,叔父一向待我如子,今日命丧乱尘小贼之手,属下肯请太师允命,让我领了帐下骑兵,将那贼子擒来生剜了心肝,好祭我叔父在天之灵!”

    那樊稠却幸灾乐祸道:“万万不可!张兄弟,你方才晕了过去,可知那鬼脸怪人的厉害?你若是这样追去,怕是接不了一招,便要下黄泉陪侍你叔父去了。嘿嘿,我与你交情不差,若是你叔侄二人同做法场,我难免要破费出了那双倍份子钱,可是大大不妥了!”他此言一出,张绣、贾诩二人旋即大怒,直要破口大骂。好在李儒理智,拦住张绣,道:“张将军切莫急躁,乱尘小贼已中了那断胆剧毒,定是熬不过今日午时。他既必死,自然报了你叔父之仇,你又何必多求损伤,送与那鬼脸怪人手中,白白失了自己与一干兄弟性命?”

    张绣咬牙道:“杀亲之仇,焉能不报?我若不能亲手手刃此贼,怎可告慰叔父英灵!”

    他见董卓唔了一声,却是久不答话,一跺脚,拉了贾诩,便要走出大殿。那董卓这才发话道:“你叔父随我东征西讨已有数十年,这其间献计出力、建功无数,今日之事,他欲为铲除老夫祸害,竟杀身成仁、招致身死,老夫很承他的情。这样罢,我便拨你一千骠骑,再差牛辅、樊稠、李傕、郭汜、董越、董璜、徐荣七人各领私兵,从旁相助,将那一众贼子抓了回来祭奠你叔父。”

    牛辅、樊稠二人原本幸灾乐祸,要激怒那张绣前去送了性命,没想到董卓突发此令,反倒把自己牵连了进去,但军令如山,他二人只得齐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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