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男人大吃一惊,他知道眼前之人若要杀他,简直易如拾芥,为何不杀他,反而救他,到底为什么?他杀了许多汉人,麻木不仁,没有罪恶感,他被汉人所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记得来时的路吗?回头是岸!”仇昭雪平心静气。

    “腾格里!”蒙古男人莫名感动,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想起了长生天,长生天是蒙古人崇敬的神,有神奇的力量,有宽大的胸怀,有悲悯的天性,他右手护胸微微躬身,向仇昭雪献上崇高的敬意,随即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一队明朝军队浩浩荡荡,为首三人齐齐看向仇昭雪。

    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用千里眼指向仇昭雪“你救汉人,又救蒙古人,你到底是哪边的?”

    仇昭雪呆愣当场,他认得眼前三人,嬉皮笑脸的少年是唐玉,唐天行的次子,锦衣卫神机营都统;披头散发的男子是江彬,锦衣卫五军营都统;背负长枪的独臂男子是拓跋绝,帝师的一位将军,他的部下!他们三人本该认识自己!

    “哑巴?”江彬声声冷笑“不如杀了吧!拓跋兄,意下如何?”

    仇昭雪看向拓跋绝,拓跋绝却遥望远方“救蒙古人?通敌叛国!该杀!”

    “哈哈哈!我们奉命办事,莫要为了一个哑巴,耽误了时辰!走吧!”三人相顾一笑,率军离去。

    仇昭雪百思不得其解,三人为何对他视而不见,唐玉、江彬装傻充愣也罢,拓跋绝是他一手提拔的将领,他为何不认得自己?难道受人威胁?还有锦衣卫为何出现此地?他们奉命办事,又是奉谁的命令?

    居庸关外,戈壁荒漠,穹庐营帐,金貂美酒。

    一个威武老者横卧软榻,两个绝色女子左右侍奉,好不快活!两侧端坐的是蒙古重臣,酒酣耳热欢声雷动!

    “巴特尔!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还以为你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一个蒙古重臣挤眉弄眼,惹得众人呼呼大笑。

    巴特尔抚摸胸口的伤疤,若有所思。

    “怎么?你喝醉了吗?我们多久没交手了?”蒙古重臣站起身来,一手搭在巴特尔肩上。

    “搏克!搏克!搏克!”众人起哄道。

    “蒙巴!你别碰我!”巴特尔一手推开蒙巴。

    转瞬间,穹庐中鸦雀无声,威武老者坐起身来,金刚怒目“巴特尔!你是我族的勇士!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你的心?”

    巴特尔赶忙起身,右手护胸“我的大汗,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我族勇士的心!”

    “那你的心为何不在你身上?它飞到哪里去了?”威武老者厉声喝道。

    巴特尔撕开衣襟,露出一条深长的伤疤“我的大汗,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汉人,他不仅救了我,还用腾格里的神力治愈了我的伤!”

    “他身穿一件青衫,背负两把长剑?”威武老者问道。

    巴特尔眉心一蹙,慌忙转身,只见仇昭雪已经悄无声息的行入了穹庐营帐。

    “你怎么会来?”巴特尔惊呼。

    仇昭雪冁然而笑“我是随你来的!”

    巴特尔再次惊呼“你会蒙语?”

    “你说我是长生天,长生天懂得蒙语并不奇怪!”仇昭雪笑道。

    巴特尔右手护胸微微躬身“腾格里!”

    威武老者脸色微变,畅通无阻的行至王汗营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能安然无恙的进来,自然也能全身而退。

    “远道而来的汉人,你救了我族的勇士,便是我族的朋友,坐下来喝一杯马奶酒!”

    仇昭雪饮下一樽浓烈的马奶酒,风采依旧,众人拍案叫好,蒙古人素来景仰豪爽之人。

    “可汗殿下!我既然是蒙古人的朋友,是否能奉劝一句!”

    威武老者微微冷笑,他们与明军交战在即,忽有汉人前来,所为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想劝狼不要吃羊?”

    将其杀得儿孙未留,使其国家灰飞烟灭,掳其妻女役为家奴,择其美人搂入怀抱。

    通常有人将蒙古勇士比作狼群,一只狼未必比狗强,但若是一群狼,纵然是白额猛虎也会尸骨无存!只因它们与生俱来的组织意识!头狼高瞻远瞩统筹兼备,是每一场猎杀的策划者,它的判断不容失误,不然群狼都得忍饥挨饿!而群狼对头狼是绝对服从,即便是送死,也毫不迟疑!

    不知是否有人被狼群袭击过,那种经历必然刻骨难忘,它们如幽灵般出现,一双双眼瞳泛起荧光,如一团团鬼火飘荡!它们蛰伏不动毛发张扬,如茂盛的荆棘,狼牙间垂下唌水,饱含致命剧毒!低沉的咆哮萦绕耳际,令人心胆俱裂!

    穹庐中,以威武老者为首的蒙古重臣们个个凶神恶煞,如一群龇牙咧嘴的草原狼!霎时间,释放出恐怖气场,四周空气仿佛凝固!若是寻常人置身其中,早已变成了丧魂落魄任人宰割的羔羊!然而仇昭雪处乱不惊,他环顾四周眼如星月,龙章凤姿器宇不凡!

    威武老者的眼瞳猛然收缩,仇昭雪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他老辣的经验告诉他,仇昭雪更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猎人!

    蒙古人主张霸道,汉人推崇王道,霸道是暴戾张扬,迫人屈服!王道是高洁内敛,受人景仰!外功高手周身会释放出一个气场,给人心灵的震慑,内功高手内敛气息,变得仙风道骨,而精神道的高手内敛到极致,已经滴水不漏,往往蜕回凡人,甚至如一块顽石,一株野草!只因他们与大道相合,正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仇昭雪眼神悲悯,狼是多么可悲的生灵,它们不如虎、熊强壮,在广袤草原上是如此渺小!面对恶劣的环境,强健的猎物,它们无法独自猎杀,它们被迫走到了一起!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它们是肉食动物,黄羊有随处可寻的青草,而它们只有战争,战争必然伴随同伴的死去,它们是天生战士,是智慧生命,焉能没有感情?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即便如此,气候无常、疾病肆溢,它们又将死去,这不是它们的选择,是上苍的选择!它们被上苍捉弄,注定是没有安全感的生灵!

    “没有狼,也没有羊!”仇昭雪义正词严。

    威武老者面色铁青“难道我们会有其他选择?”

    “人与畜生不同,人有很多选择!”仇昭雪说道。

    威武老者冷哼一声“活在世上的人才是身不由己!无路可退!”

    “纵然蒙古是狼,大明是羊,以如今蒙古的胃口,还不足以侵吞泱泱华夏!执迷不悟的话,落得两败俱伤,生灵涂炭的下场!不仅大明,恐怕蒙古也将有灭顶之灾,与其送人嫁衣,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仇昭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是说,我在与虎谋皮?”威武老者瞋目切齿“你们汉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请回吧!”

    营帐中的蒙古勇士无不凶神恶煞,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要一拥而上,将眼前说客大卸八块!

    仇昭雪却悍然不顾“殿下三思,兵戎相见于国于民皆无益处,更何况......”

    “我们蒙古人骑马打天下!你们汉人是用嘴皮子吗?”威武老者掷地有声。

    话音袅袅,仇昭雪喟然长叹“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言罢,他转身离去,一步千里,眨眼间已然退出营帐,帘幕漂浮。

    “来了还想走?拿下!”蒙巴嘶声咆哮,一众蒙古勇士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巴特尔阻止不及,向威武老者劝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此这般遭人非议!”

    威武老者嗤之以鼻“你何时变得像汉人一样,搞这些繁文缛节?”

    话音刚落,巴特尔埋头不语。

    仇昭雪见一众蒙古勇士冲杀而来,苦笑连连,仰望暮色,天遥地阔,一股沧桑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铮”的一声,剑已出鞘!流光溢彩的一剑,仿佛有金色花瓣翩翩而落,灿烂缤纷!极致的美丽下隐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将一切化作沙尘!

    剑光破散了,仇昭雪消失了,所有蒙古勇士茫然四顾,全然不知仇昭雪在他们身边堂而皇之的走过!与其说他们是瞎子,不如说他们还沉浸在那一剑之中,不敢去正视仇昭雪,不由自主将其忽视!所谓的选择性失明!

    “消失?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前凭空消失?你们不觉得耻辱吗?”威武老者破口大骂。

    一众蒙古勇士哑口无言,蒙巴说道“可汗息怒,属下立刻派人去追!”

    威武老者猛然拂袖“罢了,我预感我们很快会再相见!”

    残阳似血,黄沙滔天,仇昭雪踽踽独行,说不尽的寂寞萧索!他很失落!非常失落!他本可以阻止战争的发生,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但他却没能做到,他还有顾虑,还有放不下的情愫!

    居庸关斑驳的城头上悬挂着一排血肉模糊的头颅,有些头骨甚小,俨然是孩童的头骨!仇昭雪慌忙回到零星的村落,哪里还有一丝人烟?城头上悬挂的是妇孺的头颅!沉甸甸的罪恶!可怜的幸存者终究难逃一死!

    仇昭雪犹如被乱箭攒心,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是谁忍心将屠刀伸向一群啼饥号寒的妇孺?是蒙古人去而复返?不!他理当知道是谁!

    一众明军行了过来,为首之人呼喝道“你是何人?”

    仇昭雪怅然若失,沉吟不语。

    “这人是不是疯子?”一个将士疑惑。

    “不是疯子,便是蒙古的细作!先抓起来!”为首之人厉声喝道。

    两个将士擒住了仇昭雪,他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直接一刀剁了,说是蒙古贼人,再挣几十两银子犒劳一下弟兄们!”为首之人继而狞笑,举起屠刀。

    仇昭雪抬眼看去,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便能滥杀无辜,他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比起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乃大明镇国公!求见主帅!”仇昭雪龙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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