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拍掌笑道:“好了,从此百合就改叫振羽,趁着还在家里,赶紧习惯起来。”又指着新来的小丫头道,“日后人家唤百合,便是唤你了,可要记得答应。”

    小丫头走到庭芳跟前,双膝着地,磕头行礼:“是。”

    庭芳不习惯人跪来跪去,却也知道她如今还没到改规则的地步,硬受了小丫头的头,叫水仙带她去熟悉环境。才又对杨安琴福了福:“谢舅母赏。”

    杨安琴道:“不过一个丫头,值得谢什么。她是杨家从外头买的,并不是家生子。已学过一阵规矩,比较好上手。如今你们本就人口少,哪有功夫带新人。”又问庭芳,“你今日买了好多书,要做什么呢?”

    庭芳道:“我才回老太太,本月想研究算学,暂不去学堂,老太太已是允了。”

    陈氏无可无不可:“不许淘气。”

    陈恭羡慕的直跺脚:“我也要学,我也不想去学堂。”

    杨安琴正想制造机会,便道:“那你也不许淘气。”

    庭芳想拒绝已来不及,只能默默吐槽:舅母你想啥呢?语文都渣的人数学还有救?再偏科那语文也得及格水平好伐?不过她现在还没功夫管陈恭,眼前还有个难题——她做数学题习惯性越写越快,很容易坏字儿。可怜她练了那么多年毛笔,写坏了手岂不是亏死?索性弄一套铅笔出来。先前想用纸张包着炭条,回来的路上却想,用纸毕竟不方便,不如用铜管做简易版自动铅笔。

    说是自动铅笔,其实也不算。不过做一根铜管,前端定做配套的卡口,卡口上再卡削成合适大小的炭条。当然比工业时代的自动铅笔粗犷很多,但好处在于容易制作,并且换炭条的小事可以交给丫头。卡口可以多做几个备用。上好的炭条绵.软,在黄纸上书写虽不如后世的白纸,却是可行。速度更比毛笔快不知多少倍,亦比毛笔省钱。因立刻就想要,庭芳直接就在纸上画起图样来,顺道细心的标了尺寸。

    陈氏看到便问:“又想什么新花样呢?”

    庭芳笑道:“做出来便知道了。咱们多做几套,我还想问大师兄借书,送他几支,他就不好意思不借给我了。”

    “歪门邪道你最行。”陈氏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要借这二年便捡要紧的借来看完,再大些可不好跟外男走动了。”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哇!庭芳暂不欲挑战理学,只道:“借表弟一用。”

    杨安琴巴不得,忙笑道:“只管用!”

    陈氏便知道庭芳想拿陈恭当由头,既无伤大雅,也就随她去了。

    只有陈恭嘟着嘴道:“要用我也不说明白话!我不干的哈!”

    庭芳很没诚意的道:“你别闹,我回头教你解锁玩。”消除游戏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在古代没游戏机,她写不出代码。但可以用骨牌改简易版,打发陈恭已经够了。

    陈恭已从庭芳手中得了好几样玩法,对庭芳的信任暴表,立刻狗腿的点头:“好,好,我乖乖的不闹你,晚间记得教我玩游戏。”说毕真的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写作业了。

    杨安琴:“……”你姑母还没松口你就治住了,儿子你的出息呢?

    第77章 喵喵喵

    次日一早,庭芳往学里告了假。康先生虽觉得好学生跑去不务正业非常痛心,然而好学生毕竟是女学生,非要不务正业也没法子。何况庭芳素来是个谨慎人,她嚣张多年,却从不踩雷就可见一斑。对康先生的说法自然不是什么忽然对算学有了兴趣,而是打着与大姐姐一齐学管家算账的旗号。对于女孩儿而言,那才是正儿八经需要掌握的生存技巧,康先生反对的话如何说的出口?好在庭芳只说请假一个月,还保证绝不落下书法一途,康先生才觉得气顺些许。忽又觉得学生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胸中恼怒非常,直把余下的学生们抽的死去活来,作业都直接翻了一番,诸兄弟姐妹真是想死庭芳了。

    而庭芳则是每日关在家里理各种数学知识。她比徐景昌幸福多了,从小学到大学,接受的是系统训练。不单有博学的教授在学校里晃荡,网上还有各种大拿在论坛显摆交流。但凡有什么疑惑,只要不是顶级研究,想找到答案都是不难的。如今没了网络,更没有系统的数学,那么数学体系就只好由她开始创立,也不枉穿越一场。

    古人的智慧还是值得借鉴的。天才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空间都不会被埋没。中国的科技曾领先于世界,想也知道数学必不落后于同时代的人。只是后来文科势力达到顶峰,直到民国还酸的掉牙,科技才被甩的不见踪影。此时尚且不晚。庭芳翻阅着前人总结的数学规律,用词不一样,但许多地方已然有高等数学的雏形。顺道把《几何原本》的后几章连猜带蒙的翻译了小部分。同时《几何原本》作为希腊时期的巨著,有许多不近如人意的地方,她得想办法描补。

    没有谁能够以个人的力量解决数学的全部问题,科学一定是像金字塔一般由一块一块的巨石往上叠加累积,每一块巨石都是当代甚至几个世纪中最伟大的人。因此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欧几里得在《几何原本》中提出几何学的“根据”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他的理论体系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比如,对直线的定义实际上是用一个未知的定义来解释另一个未知的定义,这样的定义不可能在逻辑推理中起什么作用。又如,欧几里得在逻辑推理中使用了“连续”的概念,但是在《几何原本》中从未提到过这个概念。①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庭芳自然能把缺陷补齐,补完了后用毛笔认认真真的誊抄在纸上,放入专门的匣子中收好,谁都不能碰。还叫水仙用那手烂字抄了一遍,这是送给徐景昌的。

    借书与做朋友类似,总要彼此有益才会长久。西洋书籍珍贵在于交通的极不便利,她即便能问家里要钱,也没有地方去买。近几年她都得指着徐景昌的书看。关系是一定要打好的。

    当然庭芳没必要全文梳理完才送过去,一点点的送,方显得脉络清晰可见。光补充定理的小部分,就写了整整一叠纸。附上才得的木炭铜管笔一起,用个家常匣子装了,上书陈恭的大名,使人送去了定国公府。

    时下公子哥儿,都是狐朋狗友成窝。带着叶府标记的匣子很容易就送到了徐景昌的案头。拆开盒子的徐景昌几乎看呆了!他在几何上颇有天赋,能看懂《几何原本》一直是他很自得的事儿。可年仅九岁的庭芳却能把《几何原本》的未尽之意写尽,那便不是普通的才思敏捷。徐景昌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把她抢回来!她不该被埋没!想到此处,腾的从座位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急行到马厩,牵了匹马就飞奔出门。

    徐景昌去的是福王府。福王乃当今十一子,其母为理国公旁系吏部赵尚书之女,亦是徐景昌三千里的表姨母。兄弟两个一个是皇帝幼子,一个是国公世子,都属于理所应当纨绔的种类。二位不负众望的纨绔了,还纨绔的与众不同——没事儿跑去打铁刨木头,你倒是斗鸡走狗啊!好端端的大家公子偏往下九流走,皇帝跟定国公没被气死算命大。

    福王今年十九,因是幼子,比太子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前头哥几个不对付的事儿,他连掺和的资格都没有。十六岁上磨着圣上给他开了府,成日里在府里叮叮当当的玩工匠活儿。圣上骂了几回,他反倒梗着脖子道:“我是皇帝的儿子,吃穿用度自有朝廷管着,又不会饿死了,要出息作甚?您老前头十个儿子个顶个的聪明能干还不知足,非要拉上我。有你这么贪的么?”把圣上气的倒仰。

    顶小的儿子,骂不听打又不舍得,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又有太子要表现友爱,更打小就惯着他,前头圣上把他的家伙给收缴了,他只管挂着眼泪鼻涕去找大哥,一准能得份更好的。久而久之连赵贵妃都死了心,由着他去了。横竖福王说的没错,他是圣上亲子,要那么出息干嘛?

    在徐景昌母亲前头定国公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偶尔带着徐景昌进宫给当时才是嫔的赵贵妃请安,两个小家伙就打那时混在一处。后来定国公夫人没了,赵贵妃还常打发人送东西与他。再大点又被赵贵妃招去宫里与福王做伴读,两个人更是淘气作了一处,待福王开府,越发不可收拾。太子喜欢弟弟们安心研究玩乐之事,圣上也不是真的希望小儿子有惊天伟岸之才——那不是找家宅不宁么?太子面上对福王是要什么给什么,还常在圣上面前替闯祸的福王求请。圣上亦是假意恼怒,装作却不过太子的面子勉强答应。天家父子互相拿着福王当道具演的风生水起,连带徐景昌也入了大佬们的眼。故虽定国公不喜长子,也只得把世子之位替他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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