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去接继女,明显是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她可不愿意去接那个女人的女儿。

    黎氏的话还未说完,周老太太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

    “你若是不愿意,我也能叫别人去。只你是沅丫头的嫡母,你去总比别人去要好。不然,我叫你大嫂去,左右沅丫头也是她的亲侄女儿。”

    周老太太几句话,便叫黎氏的脸色变了变,暗自咬牙。

    她是傅沅的嫡母,而且还是个继室,她不去旁人挑不出错来,可若真叫张氏去了,传了出去还不知她如何被京城里的人议论?

    老太太分明是由不得她拒绝。

    想着这些,黎氏强咽下堵在胸口的闷气,笑道:“都是媳妇一时想岔了,沅丫头回来,我这当母亲的自然是要去接的,正好亲自谢过淮安侯老太太这些年对沅丫头的照顾。”

    周老太太看着她口不对心的样子,眼底愈发露出几分不满来,挥了挥手,对着黎氏道:“也没别的事了,你去准备着吧。陈老太太规矩大,平日里又最疼沅丫头,你去了要好生应付着,别叫人挑出错来,说咱们宣宁侯府缺了礼数。”

    “是,媳妇知道了。”黎氏说着,对着坐在软榻上的周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走出了屋子。

    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黎氏脸上强撑着的笑意就落了下来,脸色已是变得几分阴沉。

    跟在身后的丫鬟翠夏见着自家太太这样,一路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她伺候了太太多年,自然是知道太太不愿意放下身段去接四姑娘回府的。

    太太虽说是自幼养在太后娘娘的慈安宫,可到底是个继室的身份,去了淮安侯府,在世人眼里便是示弱了,叫人愈发看低了去。

    再说,那陈老太太听说性子是极为厉害的,又十分的疼爱四姑娘,自家太太若是去了,不管说什么话听到自家太太的耳朵里怕都心里堵得慌。

    黎氏铁青着脸回了沉香院,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见了,全都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叫太太迁怒了自己。

    这些年,府里人人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家太太这个儿媳,不过是碍着太后的面子,不得不在丫鬟婆子面前给太太几分颜面罢了。

    可即便这样,老太太的这份儿不喜也时不时就表现出来。

    “都下去吧。”陶嬷嬷挥了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陶嬷嬷本是太后宫里的人,一直在黎氏跟前伺候,黎氏出嫁的时候太后叫她跟着出了宫,所以她在沉香院很是有几分脸面。

    听着陶嬷嬷的话,众人应一声,很快就退出了屋外。

    陶嬷嬷这才倒了一盏茶递到黎氏手边:“老太太叫您过去,说的可是四姑娘的事情?”

    这些日子,老太太要叫四姑娘回府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听说,老太太还叫身边的卫嬷嬷派人收拾了四姑娘回来的住处,往里头添置了不知多少好东西。知道四姑娘在淮安侯府住的是蕙兰院,便也叫人换了牌匾,也叫蕙兰院。

    老太太对四姑娘的这份儿疼爱,对自家太太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感慨

    黎氏脑中还盘旋着方才在宁寿堂周老太太逼着她应下此事的情景,当时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心里头定是忍着笑,看她这个二房太太的笑话。

    听陶嬷嬷问起傅沅来,她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她三岁就去了淮安侯府,这住了有十一年,也没听见说想要回府,老太太分明是存了心思要难为我。”

    黎氏自幼在太后宫里长大,又得了郡主的封号,原以为嫁到傅家后府里上上下下会高看她一眼,哪里想到,会摊上个处处都看她不顺眼的婆婆。

    自打嫁到傅家,周老太太对她,就存着几分不喜。这些年,无论她怎么试着去讨好,都没变过。

    黎氏说着,就阴沉着脸满是不快道:“老太太叫我下月初一亲自去淮安侯府接那丫头,我堂堂郡主之尊,又是她的嫡母,放下身段去接她回府,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说这话的时候,黎氏眼底多了一层恨意。在她看来,老太太是专门和她过不去,叫满京城的人都看了她的笑话。

    “太太您也宽心些,您既应了此事,不想去也得去了。到底您是郡主,宫里头又有太后娘娘在,想那淮安侯老夫人也不敢故意难为了您的。”

    “您就大大方方去,备份儿厚礼,替老爷谢过淮安侯老夫人这些年对四姑娘的照顾,顺顺当当将四姑娘接回来就是了。京城的人便是知道了,也只会说您心地良善,对四姑娘这个继女疼爱有加,才亲自去接了人回来。”

    “要知道,四姑娘被封了仪安县主是实打实的事情,若不是您从中出力,她哪里有这样的福分?只这一点,外头的人就不敢背地里乱嚼舌根,污了您的名声。”

    陶嬷嬷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递到黎氏面前,黎氏顺手接过,眼底却是露出几分尴尬来。

    当年皇上一道圣旨就将傅沅封了仪安县主,所有人都说是她在太后面前替傅沅说了好话,才叫她得了这样尊贵的身份。可事实上只有她知道,这圣旨,她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后来她进宫私下里打听,才知有一日太后将皇上叫进了慈安宫,之后就有了那道圣旨。

    她原先也以为太后是为了替她做名声,才叫皇上封了傅沅为县主。可这些年,她亲生的女儿傅珍也大了,她进宫的时候不止一次委婉提过这事儿,却是每一次都被太后转移开话题去。

    次数多了,她也明白太后这是回绝了她的意思。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后能封傅沅为县主,为何就不能同样也给她亲生的女儿这个体面。

    她总觉着,这些年太后对她,好像和之前她在慈安宫住着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嫁到了傅家,不能时常在慈安宫侍奉的缘故。

    “太太。”陶嬷嬷见着自家太太端着茶,半天都没反应,忍不住提醒道。

    听到陶嬷嬷的声音,黎氏回过神,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才吩咐道:“去备上一份儿厚礼,别叫淮安侯府的人看低了咱们。”

    “是。”陶嬷嬷应了一声,才刚转过身去,又听黎氏道:“你把上回进宫太后赏的那支蔷薇花嵌南珠簪子找出来。”

    陶嬷嬷听着这话,却是转身看了黎氏一眼,问道:“太太是想那日叫五姑娘一块儿去?”

    那蔷薇花嵌南珠簪子花样别致,最适合小姑娘们戴,是太后专门赏给五姑娘的,太太原是打算留着那簪子想叫五姑娘及笄那日戴的。

    “一起过去,也好叫珍姐儿见见她这从未见过面的姐姐。”

    陶嬷嬷听了,明白自家太太是想在淮安侯府就压制住了四姑娘,她身为长辈不好做什么,只需叫五姑娘戴上这支太后赏赐的嵌南珠簪子,就能叫五姑娘显露出来。

    想也是,虽说传到耳朵里的话都说陈老太太对四姑娘极好,可四姑娘毕竟不是嫡亲的孙女儿,只是个外孙女儿。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面儿上的功夫罢了。穿的戴的,自然是比不过府里娇养着的五姑娘去的。

    陶嬷嬷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出去。

    ......

    距离陈老太太得到信那日又过了三日,这三日除了傅沅这个闲人外,蕙兰院上上下下全都忙碌得很。

    库房里的东西池嬷嬷都一件件清点了,还有些没登记上的,全都登记入册。只这一项,就足足花了三日的功夫。傅沅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在淮安侯府住了十一年,竟有这么多的东西。

    有的是外祖母赏的,有的是她生辰的时候收到的礼物,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每年父亲和哥哥送来的节礼和她的生辰礼物。

    风筝、弹珠、琴、箫、棋盘,书册画卷,零零总总,足足装了六个大的檀木箱子。

    傅沅看着那一箱箱抬进来的东西,微微有些愣神。

    这些年父亲一次都没来过,兄长来的次数也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可见着这些明显是认真挑选过来的礼物,傅沅心里很是感动。

    “姑娘看了许久,别累着了,还是坐下来喝杯茶吧。”怀青见着自家姑娘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良久,还以为她是快要回府,心里有些紧张,便出声道。

    傅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上前坐在了软榻上,接过怀青递过来的菊瓣翡翠茶盅喝了起来。

    茶是新摘的洞庭碧螺春,味道清香浓郁,饮后唇齿间有股清甜的味道,傅沅很是喜欢。

    才喝了几口,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人问:“你家姑娘可在?”

    傅沅听出来,来人是大太太跟前的平嬷嬷。心中虽诧异,却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朝门口看去。

    才刚看过来,就见着小丫鬟领着身着暗蓝色绣花褙子的平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

    “嬷嬷怎么有空过来了?”傅沅出声问道。

    平嬷嬷笑着给傅沅行礼,才刚蹲下去,傅沅就使了个眼色,叫怀青将她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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