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飞机要掉下来了!”

    “快找地方躲起来!”

    “这里都没遮挡物怎么躲啊!”

    ……

    人群四散逃逸,乱做一团。所有人都急于在直升机坠落之前找到一个躲藏的地方,但这里是商业街区中心,附近只有喷泉和花坛。离他们最近的还是古爷新店的那幢高楼。虽然直升机离得很近,或许有相撞的危险,但危急关头没人会想那么多,都本能地朝着大厦冲去。

    一片慌乱中,忽然有一把清晰镇定的女声,透过音响,压过飞机轰鸣声,传入人们的耳中:“诸位不要惊慌,我可以保证,飞机不会掉下来的。”

    有人听到这话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奔跑,更多的人却是本能地回头,一眼便看见那名素衣净秀,身姿纤挺的少女,镇定地站在原来的地方。螺旋桨的十字翼在她脸上投下浓重的黑影,如同黑云压城。眼见大难即将临头,她却不闪不避,表情甚至没有半点惊恐,仍旧一脸淡然。拿着话筒的纤手,也不见分毫颤抖。

    被这少女的镇定所感染,许多人以为危机已逝,纷纷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却见驾驶员依旧没有控制住机身,庞大的机体不断地下坠,离地面已只有几十米!螺旋桨荡起的劲风已经打到了众人脸上,刮得人面生疼,更卷起无数碎叶残花纷纷扬扬,像一曲凄美的挽歌!

    “天哪——”

    这么一点距离,掉落不过几秒钟的事情。有人惊呼一声便死死闭上眼睛,等待即将来临的爆炸甚至死亡。但等待许久,预料中的巨响却并没有传来,反倒是原本几乎压迫到头顶的轰鸣声,在不断拔高远去。

    “飞……飞起来了。”一名小女孩松开捂住眼睛的手,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指着重新飞上蓝天的直升机欢呼道:“飞机飞走了!”

    听见这话,人们纷纷疑惑地挣开了眼睛。见危机解除,差不多全部人都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心里涌出狂喜,庆幸劫后余生。

    这时,只听音响里又传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男音:“诸位,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老古今天开业,本来说请几位老朋友过来撑撑场子,显显面子,没想到却遇上这种事儿。虽说只是虚惊一场,到底也教各位担惊受怕了。这样吧,凡是手头有请柬的朋友,都可以到我店内任选一件古玩,当做给各位压惊的礼物!”

    被古爷请来的人皆是非富即贵,而且生意场上的人,有时往往比面子看得与利益同样重要。见亲身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古爷却依旧生龙活虎,谈笑风生,不禁都生出了不想被别人看扁的想法,纷纷压下恐惧,站起身来强作欢颜。就连少数惜命害怕的人,也在听到古爷说有古玩相赐后,也心惊胆战地爬了起来。

    这些人却不知道,古爷刚才也是两腿打颤,一颗心提得老高。直到千钧一发之际,那直升机竟在落地之前飞了起来,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把心按回肚子里,将准备好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但回想起刚才的险境,他依旧心有余悸。将话筒交给司仪,他与林紫苏并肩往店里走去,一路冷汗连连:“林小姐,刚才真是好险!对了,听你之前说的话,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它会落下来?”

    “若我知道会出事故,肯定会提前提醒大家及时疏散。但最终只是有惊无险,不是吗?”虽然对被吓到的人有些愧疚,但林紫苏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而且,她已经用价值不菲的古玩来做为赔礼了。

    古爷闻言,不禁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神情瞬间凝重起来:“林小姐,你真能算命预测未来?”

    林紫苏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开业之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这家古玩店最大的噱头就是算命么?”

    “是倒是,可……”说到这里,古爷知机地闭上了嘴巴。林紫苏的确说过,售卖古玩什么的,只是生意的一部分。开这家店子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利用算命,将g省有头有脸人物的眼球,都吸引到这里。

    换句话说,古玩店做的是普通人的生意;而算命做的,却是人中精英的生意!别的不论,先说说今天到场的生意人,试问哪个做生意的不想知道,自己一笔资金投下去,这单生意是赚是赔?能预先知道结果,趋利避害,是所有生意人梦寐以求之事!只要他们开口请林紫苏批了命,那就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她。将来她在生意场上,还用发愁么?同样的道理,亦可推到其他人身上。

    但古爷一开始,却还不太相信林紫苏的话。毕竟,未来不可预知,这道理几乎根植在每一个受过现代教育人的心中。虽然他见识过林紫苏的不凡手段,但预测将来,却属于比超自然更加超自然的事,所以,当时林紫苏这么一说,他只当她是要用点小手段,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本事。

    不想,林紫苏居然真的做到了!而且还利用一桩偶发事件,巧妙地做了次活广告。回想起刚才众人惊慌失措的情形,古爷不禁苦笑起来:适才那些人有多害怕,等会儿就会有多震惊。今天的事情,他们一定会记上一辈子,当成谈资不断地对人说。而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比普通人更有份量些。总之,林紫苏今天,算是一句成名了。

    古爷料想得没错。就在他与林紫苏一起走进店面,这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有人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开始回味林紫苏刚才的言语与动作:“‘大家得等一等才能听得到开业致词’、‘我可以保证飞机不会掉下来’……这小姑娘莫非竟能测算未来?”

    这推测在其他人眼中实在荒唐,立即有人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在讲故事。”

    “可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在躲避,唯独那小姑娘没有闪开,还保证说飞机不会掉落。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就是,而且古常勇之前也说过,说什么‘若是有缘之人,届时应该会争相登门’,这话也耐人寻味得很啊。”

    “可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破绽呢……对了!你们说,这飞机会不会是事先串通好、拿来吓咱们的?”

    “古常勇这个人我了解,虽然有时会耍点花样,但从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问吧。”说话的是省电视台的副台长,说罢,他立即取出手机,接通了下属的电话:“刚才在中心区,有一架直升飞机险些坠落,你快去查一查来龙去脉。”

    “不用查了,副台。那个人刚才已经联系咱们了:最近省里不是允许私人考飞机驾照了么,今天差点闯祸的那小子是某某家的公子,是第一批报的名。他刚才是嫌训练厂那儿开得不过瘾,自以为已经上手熟练了,非要开来外面兜一圈。就趁教练不住意,自己冲了出来,结果险些酿成大祸。他爹怕我们把事情报导出去,刚才已经托人拿了二十万的红包过来,让我们不要公开这个新闻。我们正想请示您呢。”

    二十万红包,买一个政要的声名前程,某种程度上是便宜了些。不过,考虑到对方枝枝节节的关系网与背景,副台长决定也就将就了:“嗯,你们收下,按老规矩办。”

    “好的,副台。”

    挂上电话,男子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是个意外。”

    话音未落,立即有人惊呼:“什么?!竟是真的?老天,世上还真有人能预算未来啊!”

    “嘿,我得快让她帮我看看,最近那笔投资风险大不大。”

    “不如算一算国家会出什么政策,要是知道风向,那可就赚大发了!”

    ……

    随着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众人蜂拥而入。一时间,原本宽敞的古玩店竟是人满为患,连步子都无法挪动。而且,外面还不断有新的知情人想要挤进来。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古爷去宣布,那位姓蓝的少女,已经先行离开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宣布了一条好消息:以后每月十五,蓝小姐都会到藏珍阁来,替有需要的客户解答疑问。而这位幸运客户,将会在古玩店消费总额前二十名的顾客中,用抽签的方式来挑选。

    听到要掏钱,许多人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纷纷在心里嘀咕,这会不会是又一个高明的骗局。但也有相信古爷、以及急切需要解惑的人,抱着“反正交的钱还能买个古玩,也不算吃亏”的心态,当场就向店员小姐购进古玩,以求一个抽签的机会。

    店里这一忙,就从开业的早上十点十分,忙到了晚上九点半才打烊。酒饱饭足的古爷剔着牙,看着财务报表上这一整天的流水,数了数盈利数字后面的那几个零,向身边的林紫苏打趣道:“林小姐,幸亏我早生了几年。如果不幸与你生在同代,只怕连汤都抢不到一口。你做生意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单是今天一天,卖出去的总额,再刨掉赠送的那一批成本,就足够付半年的房租了!”

    市中心的商铺历来寸土寸金,省会城市则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天价。虽说以古爷的身家,不在乎那几个钱,但见一天的盈利就有这么多,心中依旧惊叹不已。

    林紫苏其实并没有离开店里,而是待在二楼的休息室,行完功后,舒舒服服睡了个长觉。当下看着账目,也暗自感叹人们为了求取更大的利益,不惜支付巨大代价的疯狂。虽说办法是她想出来的,但她还是严重低估了人们的狂热。

    这时,古爷看了下库存数,又问道:“林小姐,单是今天,那批古玩就卖出了三分之一,比我们估计的数目要高多了。这古玩好进货么?你要不要提前再备一点过来?”

    虽然不混这个圈子,古爷却也有点常识,知道真品不比赝品,不太好一次大批量地进货。

    他正担心货品供不应求,不想,林紫苏却答应得很爽快:“好啊,等到十天之后,你让陈清年再去我那儿一次,我把货给他。”

    呃,看来自己是多心了。林小姐这么大的能耐,想做古玩生意肯定是早准备好了货源,哪里用得着自己提醒。古爷暗暗想着,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却不知,这些古玩都是林紫苏临锅下饺,现赶着修复出来的。瓷器厂里的古玩残片不计其数,虽然有不少是没有价值的现代碎片,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民国、清朝、甚至更久远以前的。从某种角度讲,哪怕就是将那买厂的五百万当本钱完全算进去,林紫苏这古玩店的成本也是相当之低,简直就是白捡高卖。

    不过,考虑到后期名声传出,古玩店的销量会进一步加大,自己又精力有限,难免供不应求的状况,林紫苏说道:“古大叔,回头你把二楼也开放出来,届时一楼卖精品仿器,二楼卖真品。我工厂里最近在生产一批高仿瓷器,很快就可以上架了。”

    “这个……好像我听说过,仿品与真品共卖,都是小店才做的事。林小姐,你看这,是不是会坏了招牌名声?”想起那些道听途说的话,古爷有点犹豫。

    林紫苏微微一笑:“古大叔,其实不管我们卖什么,都只是附加品罢了。客户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于想找我测算命运。我们的名声,根本不是靠实物产品来维持的。”

    古爷本是聪明人,林紫苏这么一说,他立即就反应过来:“没错,哪怕我们现从隔壁酒店拿了红酒来翻倍卖,想买的人还是会买。哈哈,林小姐,你真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

    闻言,林紫苏不禁莞尔:“哪里,这里头的门道我懂得不多,真正做事,还是要多仰仗古大叔。对了,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先去隔壁茶室了。”

    听她提起约定,古爷立即敛了笑容,关切地说道:“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不必了,你累了一天,也该先回去休息了。那不过是两个普通人而已,我还应付得来。”

    谢绝了古爷的好意,林紫苏独自来到旁边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通宵茶室,向前台报上蓝玉这个名字。被告知包间号后,她款款走上楼梯,敲门之前,取出墨镜戴上。

    开门的是个样貌俊秀,眼神却有点阴沉的年轻人。他上下打量了林紫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被墨镜挡住了大半容貌的面孔上:“你就是蓝小姐?”

    “我是。”

    “请进。”年轻人将她迎进包厢,而厚重的水曲柳桌后,还站着另一名与他容貌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同样细眉秀眼,直鼻薄唇,但眼神却是明亮干净,清澄见底。

    见到他俩进来,他连忙招呼:“哥哥,这位就是蓝小姐吧?”

    之前那人点了点头:“嗯——蓝小姐,这是我的孪生弟弟卓影,我叫卓光。呵,想来我们的名字,你该早就知道了吧?也许,甚至已经见过我俩的照片了?”

    面对卓光带着隐约挑衅的话语,林紫苏不动声色:“其实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导致你们家破人亡的原因。”

    闻言,卓光眼神更加阴鸷,卓影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在哥哥严厉的目光下,他强忍住了眼泪,重新挺直了腰杆,伸手颤颤巍巍地给林紫苏倒茶,像是想借此抹去心中伤悲似的。

    沉默片刻,卓光闷声问道:“他们的手段很不一般,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紫苏却没有回答,只玩昧地看着他:“指名要在这儿见面的人是你。不过,虽然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但其实你一整天都待在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卓光还没有回答,卓影已经疑惑地问出声来。直到被哥哥瞪了一眼,才讪讪地低下头去。

    林紫苏笑而不语。

    至于被两次不动声色便挫了锐气的卓光,已在不知不觉中,失却了那一分保护色似的尖锐,变得老实了许多:“先说说我们的事吧……我们的妈妈是去年出的事,她去边境旅游,在那里因为吃了毒菌中毒身亡。可和她同去的秘书也吃了同样的食物,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这里面绝对有猫腻,便带了信得过的律师和朋友一起去边境调查。这一查就是整整三个月,但无论是警方出示的证据,还是私下调查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结果:诡异,却毫无破绽。”

    “不得已,我只好带着妈妈的骨灰回到r市。妈妈是白手起家,在事业成功之前就已离了婚,和我们相依为命。她出事之前,我刚刚进入公司,试着学习做生意,好在毕业后为妈妈分忧。我学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妈妈说能教我的都已经教我了。我本以为,就算她不在了,我也能靠她教我的本事,好好将这份事业发扬光大,继承她的遗愿。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说到这里,他将面孔埋在手心里,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颓丧:“我明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不知为什么,事情却总是不顺利。产品不能按时交付、工厂频频出现问题、资金短链……总之,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企业就从一家欣欣向荣、并计划上市的公司,变成了每天债主登门,员工罢工的问题企业。就在这时,一个自称叫做红的女人出现了,她愿意出资收购我的企业。但我觉得这是妈妈的遗产,不管多难,我都要将它打理好,便拒绝了她的要求。”

    “但没想到,更大的噩梦开始了:我在拒绝她的第二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晕。等到醒过来,我人已经在看守所里,莫名多了一条醉驾伤人逃逸的罪名。他们说我杀了人,要偿命,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就连我曾经十分依赖的律师,也不肯为我出庭辩护。于是我被判了三十年有期徒刑,自此进了监狱。直到大半年后,弟弟才想方设法帮我洗刷了罪名,让我脱困。”

    卓影显然要比哥哥软弱不少。听卓光说着往事,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他生怕被哥哥责骂,连忙胡乱擦着眼角。

    但沉浸在思绪中的卓光,却无暇再责备弟弟的软弱。他试图点烟镇定情绪,手指却颤抖得连火都打不起来:“阿影太单纯,我进监狱的这段日子,企业更加混乱,他控制不住局面,只能听从红那个女人的话,将企业贱卖了。然后又用这笔钱打通关系,想方设法找到那夜开车的另有其人的证据,将我捞了出来。”

    “我本来以为这是天意,是老天爷对我的捉弄嘲笑,让我从一个人人巴结的富二代,变成了一文不名的罪犯。但那天,古常勇找到我,告诉我说,我妈妈的死、我被陷害,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暗中筹谋污陷。我半信半疑,他却拿出了证据:那夜开车撞死人后驾祸给我的人,正是落在他手上、还杀了他结拜兄弟的一个叫做丁风的家伙!”

    说话间,他不知不觉将那支未曾点燃的烟掐成了两截,但他的手却还不肯停止,一直在用力,直到指甲刺破了手指,流出血珠红如血泪,也浑然不觉:“甚至连妈妈也是他杀的!他会催眠术似的邪法,在机场就对秘书做了暗示,等到边境后,秘书弄了毒菌来,强迫妈妈吃下去,再若无其事地报警!等秘书回来,就彻底忘掉了这件事,每一个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宗意外!好狠的人,好绝的算计!”

    “哥……”

    卓影担心地想拉过哥哥的手擦掉血迹,却被他一把甩开。卓光死死盯着林紫苏,那目光比血迹更加明灼刺目。

    “古爷说,只有你能对付那个会邪法的安家。我想要你收下我这条命!我愿意用自己一命,去交换为母亲报仇!”

    林紫苏一不地与他对视。在卓光眼中,她看到了滔天的恨意与玉石俱焚的决心。那眼神执拗疯狂,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才有的。她暗叹一声:难怪古爷会拗不过他的请求,引荐他来见自己。

    不可否认,现在她的确急需人手。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要的。

    “你有什么专长?”

    卓光见林紫苏表情淡淡,看不出她心中是何想法,本来有些不安。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我会经商!”

    林紫苏点了点头:“那你弟弟呢?”

    卓影刚要说话,却被卓光瞪了一眼:“他的事情,我替他做了。”

    闻言,卓影有些无措地低下头,神情又是茫然,又是自我埋怨。但他却不知,卓光此刻心里想的是:想要报仇,搭上我这条命就是了,不用把弟弟卷进来。他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将来应该有更长更美好的路!

    林紫苏感觉到了几分这对孪生兄弟之间的暗涌,不过却不想细究。回想着在古爷那里看到的、关于他们的资料,确实提过,卓光是让人惊讶的商业天才,而卓影亦不简单。

    她淡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家古玩店,实际上背后做主的人是我吧?那么,我把店子交给你。乖到十天之后、十五我再过来之时,看看你经营得如何。若是能让我满意,我就收下你。”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因为店子已经被古爷打理得井井有条,卓光似乎只是来捡现成便宜。但林紫苏却明白,这里头就像海眼,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搞砸。

    见卓光先是一愣,继而若有所思,末了一脸坚定地向她点头应承,显然也是看出了店里即将面临的棘手问题,林紫苏不禁挑了挑眉:这年轻人有眼光呢,说不定将来真可以成为她的左臂右膀。

    “蓝小姐,我一定做到最好。”卓光坚定地说道。

    “是么,我拭目以待。”

    事情已然敲定,林紫苏正准备离开,却听卓影叫住了自己:“蓝小姐,那个……那个……我还是不明白,想要问一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天?”

    林紫苏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不禁有些好笑:“下次如果想隐藏行踪,记得把点餐的单子藏好。”

    “啊!”卓影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将茶几下的几张单子捏在手里,满面通红:原来就是这些东西出卖了他们的行踪,可是——等等,这不是玻璃茶几,单子放的地方又有些杂物。蓝小姐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林紫苏已经离开了。明天还有课,她准备搭凌晨的飞机回y省,便一点没耽误时间,直接拦下车就去了机场。

    在侯机点前等待上机时,小威从掌心里蹦出来,扭啊扭地献宝:“主人,单子是吾看见的。”

    “嗯。”

    “主人,今天中午的风味糖醋鱼很好吃,以后再带吾来尝尝。”

    “嗯。”

    见林紫苏始终一脸兴趣缺缺,懒得搭话的模样,小威一双金色瞳子转了转,抛出一个自认林紫苏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主人,为什么晏大哥没与你一起过来?”

    “他有事。”说着,林紫苏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小晏虽然忙于修炼,可但凡自己有事,他都不吝出手相助,甚至有些管头管脚的嫌疑。这次竟然说有要事抽不开身,肯放她一个人来g省,倒是有点反常。

    不过,再想到小晏平时的话,她的几分疑心又打消了:大概,小晏只是急于冲关,恢复功力吧。毕竟,即将到来的安家寿筵危机重重,以他的性子,必定是想着多恢复一分功力,就多一点胜算。而这次g省之行又相对安全,所以他才没有花费时间跟过来。

    “主人……”小威见林紫苏索性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禁沮丧起来。平时虽然没什么人和他说话,但他自寻娱乐,倒是蛮开心的。可现在在外面,林紫苏在出门前就嘱咐他没事不要出来妄动,可憋死他了。加上等下还要做几个小时的飞机,更是气闷!

    他正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出差”时,忽然听林紫苏说道:“你快回我身体去修炼吧。再过几天,十五号时过来,我再带你去吃糖醋鱼。”

    啪叽!小威闻言顿时在地上摊成了一块大烧饼,无语泪先流:为毛还要出差!早知道他就不提什么糖醋鱼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十日之后。十五号这天,古爷亲自过来藏珍阁,听卓光汇报近来的工作。

    听罢之后,古爷抖着手里的报表,感慨道:“卓大少爷,你这一身本事,待在这儿可真是屈才了。”

    卓光接触经商的时日很短,但或许是从小听妈妈讲生意场门道长大的缘故,他对数字与错综复杂的世情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总能在一瞬间抓住别人根本看不到的机遇,达成自己的目的。

    像藏珍阁,表面看上去生意兴隆,刚开业那天营业额就爆满。但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众人一时鸡血上头罢了。而在林紫苏与他们约定的日子到来之前,客户们逐一冷静下来,心里不免要泛嘀咕。后悔一时冲动花大笔买了不必要东西、想要退货的,怀疑藏珍阁是骗子来找麻烦的……不一而足。消费过的客户尚且如此,那些没花过钱的人自然更加谨慎,就算再光顾,也是捂紧了腰包不肯轻易买单,生怕被骗了沦为笑柄。

    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卓光的才干就显现出来了。他先是请到g省有名的古玩专家来,为店里的货品一一出具鉴定书,证明货真价实,并没有卖假卖高,人们买回去只有保值划算的份,不会亏本上当。又找人私下散布舆论,暗示真正的高人就该有应有的架子,那些有求必应,满口承诺的家伙,大多都是江湖骗子。至于最后一类人,那就更好办了:机会只有一个,你不肯消费,自然就得不到机会,到时可别后悔。

    在他的诸般举措之下,原本怀疑质问的风向为之一转。虽然大多数人都还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却都不再闹腾了,而是准备等那位神秘的蓝小姐露面,等第一次测算问卜的结果。那时,便可以知道她到底是骗子还是真有过人本事了。

    在众人狐疑的眼光中,这天中午,林紫苏如约而至。

    这次被抽中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她在汇宝斋消费了十万,买了一件民国的案桌摆设,意外得到这个机会后,她又是期待又是疑惑,早早便来到店上等待着。

    她正对着一杯热茶神思不属时,忽然见古爷引着一名少女姗姗而至,便知道是那位蓝小姐到了。

    等对方落座,女子迫不及待地说道:“蓝小姐,我想问一问姻缘。”

    “姻缘?”

    面前的少女虽然戴着墨镜,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灵动之极。女子感觉到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片刻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这位小姐,你准备结婚?”

    女子在g省虽不是最顶尖的风头人物,却也是位小有名气的大家闺秀,她想自己的事情有心人总能打听得到,便也没有吃惊:“是的。”

    少女又要过她的生辰八字,细细端详,片刻之后,缓缓说道:“你的未婚夫是你的旧识,他早年就举家移民,现在因为声称思念故土,所以选择学业有成后归回故里,想要大展拳脚,做成一番事业。你与他在一间私人会所里认识,因为兴趣爱好相同,越走越近,很快就恋爱了。在热两个月之后,他提出结婚,你欣然同意。”

    “蓝小姐,你说得完全正确!”刚才女子还能为少女的精准找出理由,现在却真是为她的铁口直断目瞪口呆了:她与恋人相识的那处会所只针对会员开放,而且极为维护客人**,面前这少女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无法从那儿获得任何信息。而且诸多细节,都是在两人世界里发生的,也根本调查不出来。由此可知,这少女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意识到这点,女子本能地坐得更直,神情间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恭敬:“我想知道,这桩婚姻,到底会不会幸福。”

    虽是处于热恋中,她的父亲也派人远赴重洋,调查了未婚夫的现境,确认属实。但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越是临近婚期,她越觉得不安。闺蜜开解她是婚前恐惧症,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却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正好这时,听说古爷结识了一位能测算未来的高人,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来询问。

    她希望蓝小姐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想,短暂的沉默之后,少女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怜悯:“你让你父亲再派人到他曾居住过的国家去调查一次吧,另外,再查一查你的闺蜜。相信看清这些之后,你自会做出选择。”

    “什、什么?”女子是个聪明人,听出这话里的意味,顿时刷地一声白了脸:“蓝大师,麻烦你说清楚些!”

    “这个人与你从小相识,与你那出身普通的闺蜜亦是从小相识。当年他到国外之后,因为父亲好赌,败光了所有家产,母亲最终改嫁,他不得不搬到贫民窟,后来成为那里小混混的头目。半年前你闺蜜到该国旅游偶遇他,两人便一起想出了这个办法,想要谋夺你的家业——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父亲疼爱你不亚于你的哥哥,已经立了遗嘱要将一半家产分给你。”

    女子越听越是心惊,险些失手打翻了茶杯:遗嘱的事情,只有自己的家人知道,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既然这少女算对了遗嘱,难道还会算错其他的事情么?

    但抱着万一的希望,女子还是颤抖着手联系了某位同样在那个国家留学的朋友,请他打听一下,某某贫民窟,是不是有一个与她未婚夫同样姓名的地头蛇。

    很快,那同学便给出了答覆,甚至还有照片:“我以为你完全了解并接受他的过去,所以没有多嘴。没想到……总之,希望这些资料对你有用。”

    看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温文面孔,正用她不熟悉的表情,满脸邪笑地将手探到一名黑人女孩的衣襟里,同时抚摸着对方的大腿,而周身是混乱不堪的场所,女子终于泣不成声:“谢谢你,蓝大师……”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古典清雅的待客室,很快,外面便传来了气急败坏的男声:“什么?你要同我分手解除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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