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回能挑中方离做上门女婿,我是及其意外的,因为我的年纪终究比他大了两岁。意外之余,还有几分窃喜。

    我喜欢方离,喜欢了有些年份了,却一直没有胆量。这年头,人家成亲都是男子要比女子年长些,哪有女子比男子年长的。

    更何况,方离相貌极其俊秀,大抵别人口中的潘安之貌便是如此了;而我方宛禾,不过平平之姿。

    父亲看中了方离,还发了话,我与方离的婚事也就决定了。方离不管再怎么出类拔萃,那也终究是方府老奴捡来的孩子。

    映像里,方离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打小我就见他成日跟着府里的老奴烧水,劈柴;那时他才不过五六岁,很小的一个孩子。

    有几回,我想去把他拉来休息,待他好些,可终究是没有过去帮帮他。

    当时的我年岁尚幼,母亲不允许我往那些下人的地方跑,说是不干净,那时的我还没有胆量去忤逆母亲。

    我一直都记得那个男孩的眼睛,干净,清澈,并且坚定;打小便觉着他与别人不一样。

    大婚之日,他穿着一身新郎的红衣,束起发冠,身姿挺拔。

    见惯了他往日穿着的一身黑衣服,这身红衣倒是极称他俊秀的样貌。

    抬头看到他眉眼的时候,说不出来内心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他叫方离,会是我一生的良人。

    那个时候的我,终究很年轻,一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看到方离大婚时那无喜无悲的眸子。

    那年的我十八,他十六。我在尽心做着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所有事情,满心欢喜;而他,亦能待我相敬如宾。

    婚后在我爹娘的敦促下忙着开枝散叶,不久我便怀孕了。

    他那么冷的一个人,却是待我极温柔的,低眉信手间皆是欢喜,若能就此和和美美地过这一生该有多好!

    在我怀孕八个月,即将临产的时候。整个梁国都城槊京,突然之间都在传言我爹方太尉是大奸臣,大贪官,手上还有不少的人命。

    爹娘拼命封锁住这些流言蜚语,不让我听到,可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夜半饿了独自去小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听到了两个婆子私下里的谈话。

    大概就是说太尉府要靠不住了,外面都在传太尉大人那些不好的事情,以后得换个地方谋活计之类。

    当时我就定在那了,我是不信的,可脑海里一下子就翻滚出了爹娘近些日子的异样;还有方离,方离已经有好些日子对我甚是冷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我有些怕,怕爹娘出事,他们年纪大了,可千万别出些什么事。

    还有方离,若是我家出事了,我希望他能与我和离,还他一个自由身……他那么卓然的人,不该身陷在这太尉府里。

    根本就容不得我去打算些什么,一切的变故都来的太快了。

    那夜我尚在熟睡,突然嘈杂声四起,外面灯火通明,有人在拿大圆木撞击着太尉府的大门!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爹娘已在前厅了。娘见着了我只一个劲地抱着我哭,爹爹的面色是我前所未见过的凝重。

    我担忧方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去哪儿了。

    太尉府里的家丁根本抵不住门口的撞击,很快就被一群人破门而入。他们打着查抄太尉府的名义,拿着屠刀在府里各种屠戮……

    我记不清那夜的场景了,都是血,还有大火,我的娘亲是把我护在身下被人一刀砍死的。而我方宛禾,被府里的一位老仆人拼了性命从后院的下水道里给拖了出来,回头看的时候方府已成一片火海……

    我是魔楞的,整个人就像呆滞了一样。我记不清爹娘惨死的画面了,都是血……但我远远地看清了破开太尉府大门地那个人,哪怕他戴上了面罩,我依然能认得出,太熟悉了,那是我日夜相伴的枕边人方离啊!我怎么会认不出?

    我喃喃地问着把我救出来的老仆人,“爹爹,爹爹他……真的做了很多……害人的事情吗?”

    老仆人哭肿了双眼,颤颤巍巍地“怎么会呢,太尉大人是对贫苦百姓最好的人啊!”

    后来,我与老仆隐姓埋名逃到了宋王朝,老仆在来大宋之后不久便过世了。

    而我方宛禾,生下了一个男娃娃,是那个人的孩子。我恨过,甚至差一点就掐死了刚出生的孩子。

    可是当我刚伸出手准备掐死孩子的时候,他在怀里对着我笑;突然之间我就下不去手了,刹时泪流满面……

    也想过把孩子给丢了,放在别人家的门口,自己在墙角悄悄地看着;可不等别人发现孩子,我又把孩子给抱了回来。

    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哪怕他是那个人的孩子!

    后来,我花了三年告诉自己,不要去恨别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爹娘。往后,就好好护住这个孩子,不管他爹是谁,他终究是我爹娘的小孙儿。

    这个孩子三岁的时候,我给他取了名字,唤作方不恨。

    往后的日子,我不必活在对谁的恨意里,我要好好养育这个孩子,让他平安地长大;毕竟,我是他娘亲。

    听完了方宛禾的故事,宋瑾瑜沉默了。

    她不懂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明明是血海深仇,可方宛禾依旧希望那个人好好的活着。突然她想到了那个叫君楚战的男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宛禾姐,我答应你。若是见着了,留他一条活路。”但我肯定会先将这种男人打个半死的,只是后面这句话宋瑾瑜没有说出来。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趁着远处天边的一抹牙白色,宋瑾瑜跟大白悄悄地溜了。大白这混蛋兽,还死活赖着起不来,硬是被宋瑾瑜连拖带拽地打起床的。

    宫中便宜小叔的诏书在纳戒里,趁早开溜;要是等百官早朝后,诏书一公布,那可真是想走也走不了的。就娘亲林知秋那德行,非得跑到皇宫里吵个天翻地覆不可。其实吧,有这么个泼辣的娘亲真挺好的。

    往北的路并不好走,愈是往北愈发的冷。虽然有灵力护体,宋瑾瑜却怎么都觉着不舒服,反倒是大白,一身厚实的白毛贼暖和。

    拍拍大白的头“大白,前面就是邺城了,快到了。等会我们去问问熊爹飞升前有没有什么交待。”

    大白在座下给宋瑾瑜甩了个大白眼,就你那狗熊爹还能有交待?估计一脸懵逼地就飞升了。

    显然宋瑾瑜是看懂了大白的白眼,对着大白的大头就是“啪啪”两下,也不理会大白哼唧哼唧的不满。

    邺城南门外

    城墙上的士兵看到下面来了个风华绝代的姑娘,还有一只大灵兽。“城下何人?”

    “陛下亲封的暂代三军统帅,护国大将军宋翊之女宋瑾瑜。”宋瑾瑜自纳戒中拿出了便宜小叔发的圣旨,还有护国大将军府的府令。

    城墙上的士兵一脸懵逼,那圣旨跟护国将军府的府令明显是真的;可,可这新来的三军统帅竟然是个女子!虽说这女子美的不似凡尘间人,可这是哪?是战场啊!战场不需要好看的姑娘,需要的是像已经飞升的宋大将军那样的勇猛汉子。

    尚处在诧异中的守城士兵一时忘了开南城门,宋瑾瑜座下的大白却等不及了,直接载着宋瑾瑜飞掠到了城墙上。

    守城士兵见到飞上来的宋瑾瑜跟大白,眼都直了。“这……这灵兽会飞!”也不怪守城士兵这样的反应,毕竟除了长翅膀的灵兽,其余灵兽唯有境界在皇境六重以上方才能御空而行。而眼前的大白兽,显然是没有翅膀的。

    在宋瑾瑜跟大白飞上城墙的那一刻,邺城城内早就注意到了南城门这边的情况。诸多城内不明所以的士兵还以为是敌袭,纷纷往南城门这边赶了过来。

    而第一个赶来的人,是宋瑾瑜的老相好;呸!是老熟人张狗腿子。

    宋瑾瑜望着脚下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苟忒,完全没有料到这货居然是第一个赶到南城门的。

    刚过来的时候张苟忒飞在半空气势汹汹,结果一看到是宋瑾瑜,立马往地上一摔!开始抱着宋瑾瑜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姐啊!小的惨啊!老爷走了,这整个军队就剩我一个皇境七重的了,不容易啊!小姐,你一定要帮小苟忒我找回场子啊……呜呜呜”

    本来守卫南城门的士兵跟不断赶过来的巡逻队真的是眼珠子掉了一地,谁能告诉一下我们这是什么情况?地上的是我们不苟言笑的张将军?!??

    宋瑾瑜真的很想表示不认识地上这货,腿一踢把张苟忒给踢开了,“什么叫老爷走了?张苟忒你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啊。”

    张苟忒也不管,屁颠屁颠地又过来“我不管,反正小姐来了。咱们邺城能守住了,打他娘的北边梁国!小姐啊!小的真的很想你啊。”

    这回,宋瑾瑜直接选择了无视张苟忒。至于身份证明什么的,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了,宋瑾瑜直接领着大白住到了邺城内由城主府改成的将军府内。

    毕竟张苟忒虽然在宋瑾瑜面前猥琐了点,可人家实力是实打实的。在大宋王朝的军队里,是除了护国大将军宋翊之外的最高长官!就张苟忒对着宋瑾瑜的态度,哪个还敢站出来质疑宋瑾瑜的身份?

    在邺城将军府内,宋瑾瑜休整了一日,也细致地了解了一下邺城这边的战况。就兵力而言,宋王朝军队与梁国旗鼓相当,甚至宋王朝的军队还要更强一些;这近些日子节节败退的原因便是军队里的主心骨没了,而梁国大军有皇境九重的高手坐镇。

    “张苟忒!过来!把老娘跟大白皇境九重的修为都让三军知晓,明日老娘带你们打群架去!”坐镇将军府的宋瑾瑜大喊道。

    张苟忒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小姐放心,三军早就知晓了,现在的士气能上天!就梁国那些玩意儿,算什么东西!”

    “行吧,那吩咐下去。明日开北城门迎敌,今日大军好好休整一番。”不知道为什么,宋瑾瑜一看到张苟忒就没了说话的欲望,直接把他轰走了。

    是夜,宋瑾瑜睡下了。

    本想着过来邺城就能弄清熊爹飞升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的,结果问张苟忒他们,都说离熊爹太远了没听清楚说了啥。

    但确定的是熊爹留了话的,然而当时唯有梁国那位皇境九重的高手在熊爹身边,那位应该知晓。

    宋瑾瑜翻个身,叹了口气,看来要想知道熊爹飞升前交代了什么,只有等有空去会会梁国那位皇境九重的大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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