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借着这最后的春光细细打量她,她一点也不像有个三皇子这样大儿子的人,脸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点痕迹也没有,生的更是婷婷袅袅,腰肢纤细。

    侯家的女儿都生的不俗。

    想到这句,便想到了前朝沸沸扬扬的那桩事,郑将军停妻再娶。

    不知道这位侯氏是不是也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她挂上一个温柔的笑容,“原来贵妃还有心思在这里听本宫念诗,本宫听闻陛下已经着令郑将军接回原配夫人了,本宫如果没记错,贵妃的妹子便是这郑将军后头娶的夫人?”

    贵妃柔媚的脸上丝毫痕迹不露,“原也有平妻这个说法,不过是传信的人误会了而已,这才闹成这样。只是无风不起浪,若这原配是好的,哪里会从十年前就传出这样改嫁的传言。”

    “凡事讲究真凭实据,照贵妃这样说,外头还传修国公府教女无方,出来的女儿个个骄纵跋扈,难不成也是因为无风不起浪?”

    ☆、第28章

    皇后这样蔑视于修国公府,贵妃心中着实火大,又觉这个庶出的妹妹着实不合心意,做事拖泥带水。

    假惺惺的接了这女人进府,直接暴毙不就得了,脑子有病么,还一遍遍唱寒窑记给人家听。

    她心里有火,面上强压着,同皇后行礼道,“娘娘说得有理,是臣妾失言,臣妾这就回宫反省。”

    皇后一个台阶也不想给她,立时居高临下道,“贵妃知道便好,往后可要想清楚了再开口。回去把女戒抄上十遍,学学什么是妇德什么是妇言,对了,妇容就不要多修习了,妹妹已经够美了。”

    最后三个字拖长了音,目光在贵妃脸上缓缓移动。

    贵妃小输一成,只是想到太子还囚禁在东宫,三皇子却还在为皇上办差,又欣喜了些,唤来心腹道,“去告诉老三,不许为郑昌和修国公府说一句话。”

    “是。”心腹领命而去。

    侯氏暮春宴上被下了大面子,除了娘家也不太走动。这天去了娘家,被嫡母好一通教训,跪地求饶了半日方才放过。她在姨娘处用了晚膳,还是回了将军府。只是平日服侍她的丫鬟已经不在了,国公夫人借口丫鬟伺候不经心,留下了从前两个,给她换了两个新的。

    还不是两个嫡母派来的细作。她没好气的让丫鬟都退下,只是还没等她坐下来缓口气,房门已经被大力推开。

    “你最好想清楚这个府里是谁做主,看好你自己的人,包括你自己,不然下一个被送去妙应寺的,我就不知道是谁了。”郑昌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把拉住侯氏的手臂,“今天我不管你听到也好,没有听到也好,以后……”

    侯氏一把挥开他的手,厉声打断他道,“什么听到没有听到的,郑将军要是觉得我这个夫人还是看不下去的,大可以直接让那个贱人做将军夫人。”

    郑昌怒视道,“你别和我说这些,难道不是你办事不利?一个女人都处置不好,竟然让她捅到光王府去了。”

    “难道怪我吗?就怪你那个不要脸的结发妻子啊,就怪那个多管闲事的博平郡主啊。”侯氏仰起脸,故作可惜地说道,“真是可惜啊,本来这件事就可以抹过去了。”

    “难道不是你找人来陷害郑氏?”郑昌的拳头握得死紧,双眼满是红血丝,“明天你带着人去接沈氏回来,管好你的那张嘴。”

    侯氏越过郑昌,看向门口那个突然出现的大眼睛女人,“我是可以管好我的嘴,你的这位新姨娘可就不知道了。我是陷害了沈氏,所以愈发衬得她干净纯洁了是吧。只是这一个两个,你总得教教她们规矩吧,难道以后出门日常,也让沈氏去?”

    “这些你瞧着办就是了,玉兰也不必见客,你只管沈氏就是了。”郑昌冷哼道。

    “知道了。我乏了,有劳出去。”侯氏点点头,抬手指向门口。

    气势汹汹的来了,气势汹汹的走了,冰冷的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地灌入,侯氏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个大洞,冷风从洞里灌进来,从心一直冷到指尖,浑身都是冷的,只有晚饭时候姨娘抱着自己的感觉是热的。

    这个吃人的地方,这些吃人的人。

    第二天进来服侍侯氏的侍女被她吓了一跳,只见侯氏横躺在桌角,衣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色灰败但是两颊通红,二人忙上前去扶,其中一个试探地摸了摸侯氏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夫人您发烧了,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了,服侍我梳洗吧。”侯氏起身时一个踉跄,只觉得头昏脑胀,但还是借着侍女的力站稳了,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今天恰好是个大晴天,晨曦从窗外透了进来,借着梳头的时候,侯氏喝了些热粥,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房间,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总有一些东西该放手一搏的。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在宫里见了三皇子的两个新侧妃。除了修国公的那一位小侯氏,还有一位是从侍妾晋封的侧妃,原先是宫女出身。

    明依澜在东暖阁里见了小侯氏,第一眼就在小侯氏脸上看出了贵妃的痕迹,她忍不住要笑了,赐了一个长得像自己母亲的侧妃,不知道三皇子心里怎么想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兰侧妃身上。兰侧妃没有穿自己品级的朝服,橘红色的衣衫,搭配着发间的白玉扁方,只能说还行。这位兰侧妃的礼仪更是……不堪入目。连身边的碧如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样的不要说是高贵的王妃,就是一般人家的贵妇也比不上。

    三皇子喜欢的居然是这样子的啊,虽然说三皇子妃清高,但礼仪风范着实是拿得出手的。皇后娘娘不自觉弯了下嘴角,这就是男人,如果老三家的后院能起火,实在是菩萨保佑,当下也懒得再去看,“侧妃坐吧,前儿从粤广那儿进了些黑豆子,叫什么咖啡,本宫让他们去煮上一些,现煮的才好喝。”

    “儿臣想起从前在修国公府,还亲手煮过一回咖啡呢,要是娘娘不嫌弃,我可以去给几位姐姐帮忙。”小侯氏脸上妆容精致,笑容得体。

    “早知道你会,我早早的就把你召进宫了,如今估摸着差不多了,只能等下次了。”皇后笑得矜贵,“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兰侧妃了吧。”

    原本众人注意力都在小侯氏身上,不曾想横空出世一个兰侧妃。

    兰侧妃到底也是自幼伺候人的,遇到上位者总是不由自主地低一等,皇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开口了,她更是惶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对道,“奴婢……奴婢……”

    皇后笑笑,“兰侧妃也坐吧,本宫面前不用紧张。碧如,赐坐。”

    这个赐坐同她招呼小侯氏坐下就有不同了,小侯氏直接坐在皇后的下首,而兰侧妃则是只能坐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按着规矩还只能坐小一半,身子挺直,既表达敬畏,又方便随时起来回主子话。

    这时的皇后已经注意到了小侯氏的不适,极为关切道,“侧妃近来可得注意身子,听说皇上就要打猎去了,咱们娘俩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到时候说不定猎物还能比他们多呢。”

    “儿臣身子好着呢,娘娘保重才是真的。”小侯氏恭维道,皇后说什么玩笑话,她便全接着。

    “我老了,不比你们,你才新婚,得好好养好着,到时候才能为三皇子诞下麟儿不是。”皇后这番话比之和自己亲儿媳也差不多了。

    兰侧妃浑身都开始轻颤起来,等宫女捧了咖啡给她,她竟然紧张地把碗砸在了地上,弄得自己跟宫女身上都是。

    “兰侧妃想来是头次拜见娘娘,不免紧张,儿臣替她给您赔礼了。”小侯氏从手上撸下个金镶玉戒指,“这个就算我给这位姑姑的一点心意了。”

    “奴婢算哪个名牌上的人呢,侧妃这是折煞奴婢了,请主子容奴婢下去梳洗。”小宫女不肯接,小侯氏却是硬要塞给她。

    “好了,既然侧妃给你的,就收着罢。兰侧妃也跟这两个丫头一起下去梳洗梳洗,今儿备的赏赐里倒真有两套衣裳,就提前拿出来给兰侧妃先换上吧。”

    等人走了,皇后皱眉道,“侧妃身子不利索,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养。”

    小侯氏虽画着精致的妆容,可到底瞒不过皇后火眼晶晶。

    一个不好便是失仪大罪。

    “还请娘娘恕罪,儿臣并非有意隐瞒……”小侯氏慌忙告罪,“儿臣也怕过了病气给主子娘娘,那真是万死不辞,只是到底初嫁入府,三皇子妃有命,不敢不从。”

    三皇子妃不知是赌气还是真的不舒服,找了借口让这个两个侧妃自己进宫拜见皇后和贵妃。

    小侯氏眼珠动了动,朝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会意,“除了碧如,都下去罢,碧梅碧荷守着门口。”

    “三皇子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十足像安平公主当年的时候。碧如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您瞧着呢。”

    碧如回想了下,低声道,“侧妃说得不错,确实又几分年轻时候安平公主的品貌。”

    安平公主是皇后的义女,父母亡故之后,府上无后夺爵,便被皇后接入宫中照料。最后在宫中重病而亡。

    皇后饶是从容淡定,也经不住这一遭,手上茶盏险些落地,“你是说,老三他对安平?那是他妹妹啊。”

    “回娘娘,这也是当年太后娘娘的一个心病。”

    小侯氏冷笑道,“娘娘您还是心善,贵妃也没有同您说过。当年若不是太后在,这三皇子险些就找了安平公主私奔了。后来太后和陛下知道了,太后亲自动手给安平公主灌了药,三皇子为此还大病一场。因为太后下手太狠,陛下对安平公主和三皇子一直怀有愧疚。”

    皇后恢复了平静,开始顺着她的话思索,心里转念一想,盘算起来能靠这个事牵制住三皇子么。

    她好似很着急要想想,立时吩咐人送两位侧妃去贵妃去请安。

    室内只剩下她和碧如,只有碧如知道,主子看着小侯氏的眼神,恍若一个死人。

    碧如道,“侯侧妃好像知道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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