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依言伸手向花瓣,刚凑近指尖就传来了冰凉,小二接着道:“这花是寒冬的,现在都已经入夏了,听说一直用冰养着呢,我们这些人家盛夏都难得吃到冰,哪里舍得用冰去养着它呢?”

    “这花才刚送来不到一刻钟,听说等会还有人送来专门为它制得寒冰罩子呢。”

    碎金墨兰的花期在寒冬这点季瑶是知道的,没有再问,只是扶着青瓷往二楼的房间走。

    季瑶不问,小二也不再多言,把二人带进了房间。

    “热水早早地备好了,吃食也已经备好了,姑娘们是先用点吃的还是先洗漱一番?”

    季瑶扶着青瓷在椅子上坐下,扫一眼就把四周的陈设收进了眼底,很平常的陈设并无其他,小二还在等着回话,季瑶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周围。小二等了一会抬头,就见季瑶偏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马上低头。

    “姑娘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

    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忐忑。

    季瑶走近他面前站定,声音依旧清脆,只是带上了审视查探的意味。

    “碎金墨兰一盆可值千金,这青山镇当真是财大气粗呐。”

    青瓷等人在这休整那可是上头的官爷吩咐的,还亲自带着人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那官爷还想把屋子的陈设给换了,后来另外的官爷说了几嘴才停了,只嘱咐一定要打扫干净,小二当时在旁边听了两句,只模糊听得说是不想张扬,别太过或许还把人给惹恼了……

    小二在这客栈几年了,这里的官爷都不敢得罪的人,必然是京里的贵人了。

    是以,接青瓷和季瑶的时候规矩万分,哪怕季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也不敢怠慢。

    这位小姑娘的话也没有明说什么,可这话在嘴里过了一圈,总觉得是意有所指?小二抬头,就见季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当即又马上低头,莫不是,这位姑娘觉着咱这青山镇是那贪污的地界儿?

    这可了不得!

    一下子跪了下去,“姑娘明察,咱们这的县太爷可不是那搜刮民脂的贪官,那是个顶顶好好的县太爷!这花刚才虽是官爷们来摆上的,可绝对不是县太爷的!”

    “小的也不知道是花是谁的,近期也没听闻有哪位富家喜欢上了兰花。”

    战战兢兢得吐出了这段话,却把季瑶给逗乐了,转身跟青瓷笑道:“姐姐,我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唬成这样了!”小二干巴巴的笑,也跟着看了一眼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姑娘。

    只见她端坐在桌子旁,手上拿了杯盏也不喝只拿在手里把玩,那茶杯是白瓷的,可那芊手竟比白瓷还要白上几分,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再次低头。

    青瓷没回话,季瑶又道:“我不过白问一句而已,小二哥别多心,既然你也不知我也就不问了,这会子倒没什么胃口,麻烦小二哥送热水来罢。”

    “好,马上就给姑娘们送来。”

    小二也不敢再这屋子多呆了,起身一骨碌就没影了,还没忘把房门带上。

    门刚阖上青瓷就伸手取下了帷帽,手肘撑着下巴,好笑的望着季瑶,“可了不得了,如今连借势,诈人都学会了,我以后可不敢让三哥再教你什么了。”

    知青瓷说得是刚才自己狐假虎威那一套,季瑶嘿嘿笑了几声,“姐姐不也没阻拦么,不是也想知道是谁送的么!”不过到底是自己自作主张,也不敢多分辨什么,只从自己的包袱里把随身的茶具带了出来。

    青瓷白底的纹路,圆盅小小巧巧一手可握,给青瓷倒了杯热茶,双手呈上递给青瓷,嘴上的笑也一直没停,“姐姐喝了这杯茶就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青瓷撇了她一眼,失笑摇头。

    伸手接过,还是不喝只握在手里。

    “三哥教你的是对的,可你现在胆子确实大了些,连这里的县太爷也敢编排了。”

    当初季瑶刚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很是拘谨,再见到乔望舒的时候更是变成了闷葫芦,用乔望舒的原话就是,一个小丫头生生被养成了小老太太,胆子竟然这么小!后来跟乔舒望熟了,胆子慢慢地大了,再被他教了几年就变成这副小霸王的性子了。

    “没有的话,我只是在船上听乔望舒说了几句,说这的县太爷倒是个老实的,别人送东西都是送金送银的,他倒好,送了一堆山货,这是老实还是哭穷呢?”

    “我们进来的时候,我见这青山镇虽不是特别富裕,但旁边不见一个祈祷的,这里的人大多也是安稳的神态,就知道,这里的县太爷是好的。他既是好的,百姓肯定也爱戴他,必然是拥护他的,所以才……”

    季瑶的声音在青瓷的注视下越来越小,肩膀缩了缩,眼睛一闭道:“乔望舒教的,他说的,人都是犯贱的,你好好的跟他说话他不一定跟你说实话,你得诈他你得让他怕,他才会跟你说实话!”

    竟被乔望舒养成了小牛犊子的性子,这到底是好是坏?

    撒气般在季瑶的额头戳了戳,“这马上就要进京了,那里的人,很多连我都得罪不得,把性子收一收,别再这么无法无天了。”

    被戳了额头季瑶也不生气,知道姐姐这是饶过这一遭的意思了,吐了吐舌头,眼睛晶亮亮的,“姐姐,这碎金墨兰是谁送的呀,是送给姐姐看的吗?”在马车里看到青瓷的神情就知道她知道这件事。

    姐姐这样淡定的人竟然会又哭又笑的。

    难道……

    凑近青瓷,贼兮兮的的问道:“难道是姐姐的情郎送的?”

    唔,季瑶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在桌子上苦兮兮地抄着佛经呢。

    青瓷洗漱后用了些点心就躺在了床上,这船上几个月,骨头都坐懒了,也没一点精神头。这会子躺在床上,精神疲惫,人却没什么睡意,盯着青褥帐顶半响,侧头看在抄佛经的季瑶,看了一会就弯起了眼角。

    季瑶不爱写字,坐姿也歪歪斜斜的,写几个字就咬笔头翻书倒茶,反正总是消停不下来,她也乖觉,不敢弄出声响怕吵着青瓷休息,写着写着头就一点一点的,最后一声轻响直接头磕桌子上睡着了。

    青瓷失笑,起身,拿起外套盖在季瑶身上,虽已入夏,还是注意这些。

    虽然刚看着精神还好,可在船上几个月,季瑶也是又闷又无趣还累,这会子刚入睡就已经深睡,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黑羽的长睫随着呼吸一沉一浮。青瓷站在一侧看着她安静的睡眼,眉心渐渐聚拢。

    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那里只瞧见对面茶楼的红柱青瓦,青瓷定定地看了好半响,透过它,看到了门口摆放着的,还冒着寒气的碎金墨兰。

    他知道自己在哪,并且连回来的具体的时辰也清楚。

    刚才的欢喜渐渐染上一层薄雾,薄雾里面是青瓷不敢去触碰的情绪。

    季瑶再醒时已经日暮西沉,揉着有些昏沉的脑袋从床上起身,自己怎么睡在床上了,姐姐又是哪里了?迷迷瞪瞪的睁眼向外看去,就见青瓷和乔望舒坐在桌边,青瓷垂首神色平静,倒是乔望舒,脸上明晃晃的嘲讽和冷笑掩都掩不住。

    “这是十分欢迎五分威胁,你别告诉,你没看出来?”

    十分欢迎五分威胁,这是什么意思?季瑶只觉得脑子更沉了,揉着脑袋穿鞋下床,“你们在说什么呢?乔望舒你别一来就惹姐姐生气。”哒哒的踩着鞋走到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灌下去,这才觉着脑子清晰了些。

    虽然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乔舒望的神态和语气,恩,肯定是他的不对!

    乔望舒反手就是一折扇敲上了季瑶的脑门。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哥哥会烧了妹妹的书吗?!”

    季瑶眼睛瞪得溜圆。

    乔望舒起身,居高临下的瞅着季瑶,眉梢半挑,季瑶丝毫不怕,虽是仰着头,但眼中的气势一点不减,乔望舒乐了,伸出手指摁着她的头顶往后一推,季瑶被推了个踉跄,还没发难乔望舒就道。

    “这会子凶巴巴地成了头母老虎,刚才不知道是谁睡着还打呼呢?”

    我睡觉打呼?季瑶被这个话给惊呆了,乔望舒把季瑶给说懵了,就悠悠的转身往外走,“收拾一番,一会子带你们出去转转。”季瑶看着青瓷,“姐姐我睡觉真的打呼吗?!”小丫头被吓住了,眼睛更圆了。

    青瓷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滑嫩嫩的。

    “他逗你玩呢。”

    “乔望舒你个大混球!”

    季瑶的呲牙咧嘴换来了已走到门边的人的几声轻笑。

    刚入夏,天幕也已经黑得晚了点,青瓷和季瑶收拾了一番又在房内和乔望舒一同用完了晚膳外面天才将将黑了下去。

    乔望舒就道:“这青山镇也没什么好玩的,只听闻说晚间有一夜市,还算热闹,出去逛一圈看看,在这歇一晚,明天一早就进京。”

    青瓷和季瑶自然都没意见,季瑶白天睡了一天,现在精神可好,一听到这马上就来劲了,当即就起身哒哒跑到床边的架子上把青瓷的帷帽拿了过来。跟了青瓷三年自然知道她每次出门都要戴帷帽。

    递给青瓷,青瓷却没接。

    顿了顿,道:“夜市必然人多,帷帽反而有些不方便,戴面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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