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座退后一步弯身福礼。

    “儿子还有事就先走了,母后你好好歇息。”

    不理会皇后娘娘紧随而来的呼唤,大步离开。

    直到彻底离开了皇后的居所,站在昏黄的天幕下面,才觉得耳朵似清净了几分,原地立了半响,实在不想在宫里呆了,转身回自己宫里换上了常服,吩咐侍卫远远跟着不要靠近,就直接出了宫门。

    这时候正是合家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除了酒楼茶楼的人声鼎沸,街上的小贩上都少了许多,连最热闹的南街都清冷了几分。一个人站在大街上遥望,不知道该去哪,微微垂首脚步无意识地顺着道路乱走,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抬头,眼中惊讶闪过,自己无意识的乱走,就已来到了胭脂铺的后门。

    两个穿寻常衣裳的侍卫正守在门前,见公子湛的到来,齐齐上前弯身小声请安道:“见过太子殿下,三皇子此刻正在歇息。”两人以为公子湛是来看公子玉的,想也不想地直接禀告了公子玉的动向。

    “恩,我进去瞧瞧他。”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三弟吧,只是自己的心情不好,不想见他,是因为他要养伤,要保证心情愉快,怕自己影响了他。如今他正在休息,这样倒正好。

    公子玉现在暂居的是西院,青釉那边好歹是未嫁的女儿,他这养伤,难免有人进进出出的,就直接在这边侧墙开了一道小门。公子湛从小门而入,微微仰头看向东院的方向,夜幕中眸色不明。

    良久后低头,走向公子玉正在歇息的里屋。

    守在门口的甲一甲二见到太子正要行礼,公子湛摆手,示意他们后退,脚步无声的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安静无比,针落声都无,走向床榻的方向,公子玉正闭目安睡,两日不见,他的气色并无太大的起色,还是苍白无力。

    无声地坐在床边,看他,心中难免又想起了母后。她为了谢明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甚至在自己明言拒绝了嬷嬷的话后自己亲自来找自己,可三弟离宫两日了,父皇问过,母后那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天没有出现的人,她一点都不着急,浑不在意的模样。

    哥哥比儿子还亲,是吗?

    昏睡的公子玉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脸上起了一层薄汗,眉头微蹙,这是发低热了。这个也无法,许大夫也说了,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好之前,低热,昏沉都会伴随着他。起身,动作尽量轻柔的拧了热帕子,敷在了公子玉的额头。

    帕子刚放在了公子玉额头,他就已经睁开了就放在了公子湛的脸上,沉默看半响后回神,半分清明半分沙哑的询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还不欢迎我了?”

    公子湛嘴角上扬,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是轻快的模样。

    谁知这样一来就遭到了公子玉的无比嫌弃,眉心皱成了山峰,“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这样的你,真的好丑。”这个死孩子!公子湛只觉眉心轻跳,还没出言公子玉就轻抬下颚,理所当然道:“我要喝水。”

    公子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瞪了他一眼,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拿手背试了试杯盏的温度,正好,才递给了他。喝了一杯水下去后,公子玉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又指挥着公子湛扶他半靠在了床上。

    所以,自己是来伺候人的?公子湛此刻的心情实在是不好言说,三弟私下的性子真的让人捉摸不定。公子玉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床上,眼睛直视公子湛双眸,“行了,我好了。”

    好什么了?公子湛莫名。

    “准备好倾听你的烦闷了,说吧。”

    刚刚那么遭人嫌弃,这会子又变成了贴心的小棉袄了,公子湛叹气,三弟这脾气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伸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通,见他皱眉鼓脸才觉得有些孩子样了,“你受着伤了,管我做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说话的,只是来看看你的伤。”

    真的不愿对受伤的子玉说这些烦闷的话,公子湛直接提了另外一个话头,“大姑娘肯定问过你如何受伤的,你怎么回答的?以你的个性,为大姑娘为谢家遭了这么大的一次罪,就没跟大姑娘要【好处】?”

    三弟跟自己说过,是因为跟晏君有交易,也因为得了晏君一个以后可能用得上的承诺,当然,事实的真相远不止此。这件事不能让父皇知道,不然父皇好不容易饶了晏君一回,虽这次是旧仆所谓,晏君怕也是保不住命得了。

    再有,就是老爷子那边,他已经为晏君伤心过一次了,这件事再闹出来,就是雪上加霜了。老爷子不舒服,大姑娘自然也要跟着担心。

    自己也不能否认,三弟在这里养伤,存了卖乖讨巧的心思,可想想他做的,这些也就不伤大雅了,所以,才会为了他隐瞒,才能在父皇面前撒谎。

    我倒想要好处呢!公子玉在心里极其不雅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可是阿姐人都看不到,还是自己使计让她没空来的!

    “哥你可得好好帮帮我,我现在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神思也总是倦怠,这件事不可以闹出来,绝不能让阿姐知道,我得留着它以后跟阿姐讨要大利息呢!”

    现在都没要利息,将来还能怎么要?公子湛完全不信,但也跟他保证道:“你放心,父皇那边我已说好,外面也说你出去游玩了几天,没人问的。”声音一顿,沉闷马上就涌上了心头,确实没人问,连母后都没问。

    公子玉抬眸一扫就猜到了公子湛在想什么,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大哥,你烦你自己的事就够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可也不用把我强带上吧?”

    将头微微仰在床头,“她问不问我,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你为什么可以这样的不在意?”

    母后的三弟的矛盾由来已久,也不想再多说关于他们的事,这次只是纯粹的好奇,哪怕三弟一直养在外面,就真的对母后一点感情都没有,不会受伤吗?

    “因为。”

    公子玉平静着脸色,语句清晰,“在外人眼里,她是我的母后,而在我的眼里,她只是皇后娘娘,甚至于她的死活都不关我的事,你觉得我还会在意她是否询问过我吗?”

    知道他两的矛盾非常深是一回事,可听到公子玉亲口说甚至连死活都不会管的时候还是再一次震惊了,如何,就走到了这个地步?当时自己还算年幼,只知道开解两人,谁知三弟就被送到了江南。

    现在他长成归来,再无当日的戾气,内敛了许多,还以为他心中有了些宽恕,却没成想……

    若换成以前,公子湛想也不想的就会开口说不能这样,不能如何如何,今日也是这般,可嘴已张开,喉咙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三弟是这样的态度,而母后她,为了谢明安忙得团团转,甚至于问都不会问一声三弟……

    这样畸形的母子关系,真的还有挽救的可能吗?

    不,完全不能挽救了。

    垂首静默了半天,抿唇半响,最后竟是起了另外一个话头,“你的伤如何了,最近吃食睡觉可都还好?”

    公子玉这次是真的诧异了,我那好母后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哥哥这个一直只知道劝和的性子闭言不谈了?不过既然公子湛不谈,自己不会提,反正对自己是好的。想了想道:“这些还好,只是有些烦闷,辛苦青釉时常来陪我。”

    青釉?

    公子湛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震,这两日心绪都被母后和谢明安给占据了,满满的烦闷,完全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情去想青釉,也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原因和对三弟的一样,自己心情不好,不愿意带着沉闷去见她。

    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可一听别人说就忍不住了。

    “她,她还好吗?”

    公子玉撇了有些忐忑的公子玉一眼,似笑非笑地竟慢慢滑到了床上,闭眼,这是准备睡了?公子湛茫然之际,就听到公子玉凉凉道:“问我做什么,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别烦我,我要睡觉了。”公子湛无言的看了公子玉半响,发现他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起身,眼中挣扎半响,最后还是没能压住心中的悸动,转身出门,看向了东院的方向。

    ☆、第75章

    这几日,谢府内院已经逐渐恢复成了往日的平静。老夫人说让青瓷别担心后就接手了家里的所有事情,老爷子也重振旗鼓去教导学子们了,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外面的谣言而乱了人心,只是还是有些区别了。

    不少采办的小子们,现在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谢家人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谢明安了,几日过去,那日发生的事情不仅没有如谢家人所愿慢慢消弭,而是越传越盛,几乎人人都知晓了,还有好些孩童把这事唱着玩的,谢明安,现在说是一句人人喊打都不为过了。

    他倒好,关禁闭不出门,所有的闲言蜚语就让别的人承受了。

    只是也还好,谢家虽出了谢明安这一个败类,但晏君的事情人们都还是记得的,老太爷性情高尚,连灭族之仇都可以感化,因着这件事,只要不提谢明安,对谢府其他人,旁人还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青瓷这个刚刚被赐婚的太子妃有些人对她也有了闲言碎语,因为她是谢明安的女儿,幸好只是在少数。

    今天一大早,青瓷就赶到了明静院去伺候老太爷起床洗漱,忙忙赶过去老太爷竟早早地起了,都已经在用早膳了,青瓷走进笑道:“又不是第一次送学生进金殿了,祖父有那么急么?”一边说一边坐到了老夫人旁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粳米粥。

    今天正是金殿殿试的日子。

    老太爷用膳的动作一顿,瞪了一眼青瓷,不理她。老夫人笑着给青瓷夹了一个水晶素包子,笑嗔道:“你别说了,待会他恼羞成怒要骂你了!”青瓷赶忙闭上嘴巴,还冲着老太爷手指在嘴巴划了一道。

    老太爷弯头将碗里的粥一口喝尽,起身,对着青瓷骂道:“我回来再收拾你,我先走了!”说完就大步向学子们暂居的院子而去。今天是殿试的日子,别人或许不能在殿外等候,老太爷自然是可以的。

    学子们要上殿试了,这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老太爷自然要在一旁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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