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芙蓉(限) 作者:獨孤求愛

    六年後。

    昨夜鵝毛大雪,天雲山水上下一白。斜暉照落,暈染銀木,層層橘紅堆疊。

    於城外漠然山腰,稚齡少女外披鵝黃暖裘,身穿水藍衣裳,芙蓉朵朵開於其間,好似立於一江寒水上,清雅傲然,裙角隨風飄搖之間,仿若芙蓉身姿高貴。

    站在一處簡約墳前,墓碑前方放置著一襲與她身著同款衣裙。

    〝青兒,還記得麼?姐姐曾經答應過妳,等賺夠了錢,要給妳訂製古香緞,妳跟我身形相當,穿起來必好看。〞倪傲藍蹲下身,小手撫著碑上刻得名字。

    她雖身在倪府,穿用皆能信手拈來,可,人不能因得勢而忘本。

    每年,元宵節時,倪氏夫婦會帶她上街看燈,玩詩詞對聯,一來磨練她的文思,二來贏者,一道題目能得一兩白銀,她通常對贏三道,便離去。

    這幾年下來,累積的白銀,恰好在今年能夠訂製二套古香緞,便於倪傲青的忌日時帶過來。

    倪傲藍又說了些話。

    突然,天落斗大雨珠,打落枯樹枝幹上依附的冰雪,陣陣瓢潑,不曾間斷。

    山徑小路於雨天本就不好行走,加上雪堆,更是泥濘不堪,原本一個時辰的路途,應是得花至少一個半時辰才能回到山下。

    可,倪傲藍擔心的不是下山,而是下起傾盆大雨,推測雨水融雪,會引起雪崩,如果她往山下走,也許會有不測。她咬咬牙,立即提裙往上走。

    果然,半個時辰後,耳邊傳來陣陣轟隆聲響,腳底竄起地動山搖之感,她更是奮力地往前奔跑。

    約半刻鐘後,倪傲藍躲進一處山洞,雨勢轉小,仍稀稀疏疏下個不停。

    抬手拭去臉上水漬,藉著外頭光線,大眼巡視一圈,石地上還殘放著不少枯枝,拿來生火用剛好。

    啪。

    背後發出一道細微聲,使得倪傲藍機警地轉身看去。

    來者是名清麗少年,那雙黑眸晶亮如燦星正瞧著她。

    面容如三月桃花豔麗,眉宇之間,盡顯鉛華風姿,雖說一身雨淋,卻不顯狼狽,反更絕俗光華逼人。

    看來同是因急雨而受困的某家富貴子弟。

    倪傲藍唇角勾起盈盈笑意,雙手身側交疊福身,接著,動手打起火來。

    今日見天朗雲稀,南宮潾帶隨侍至郊外散心,一路漫步至山中,命了隨侍去前方探路,恰巧遇上天降驟雨,等了片刻,便決定先找個地方歇息。

    他以為只他一人尋至此洞,卻沒想到有人捷足先登。

    少女並未開口,難道……是個啞巴?h áΙτáйɡSんùωù。℃óM

    〝冒犯小姑娘,本…咳…在下是否能進入一同避雨?〞南宮潾清冽的嗓音流洩出口,出門在外,他的身分不同於在皇宮,必然不能自稱本殿,得要改口。

    望著少女的動作,他有片刻吃驚。她的穿著怎麼看都像是家境好的小姐,怎麼會做下人會做的事。

    側過小臉,倪傲藍點點頭,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露齒一笑。

    前幾日,她不注意染上風寒,咳嗽不止,被義父嚴禁說話,怕她再開口,喉嚨真當要毀壞,因此,才不便出聲。

    步入山洞,南宮潾席地而坐,眼眸望向外頭的天色,陰暗無光,加上山徑已被雨雪淹沒,至少今晚是等不到救兵了。

    小火苗緩緩升起,不一會烈烈燃燒。少年看了眼彼此身上的衣物濕透滴水,怕是還沒到明早就被冷死,得要脫去烤乾才好。

    可他們互不熟識,一男一女,雖然她看起來只有十來歲大,到底還是個女兒家,怕是提出來後讓彼此尷尬。

    二人無語半响後,南宮潾才說〝咱們衣服都濕透了,妳說脫下來烤乾可好?〞

    倪傲藍驚訝地抬眸看他,臉頰微微泛紅,讓她原本長得香嬌玉嫩,更顯得動人幾分,長睫眨眼之間,可愛幾許。

    〝呃……入夜更寒,濕衣穿在身上更易受凍,要不這樣,我們背對背,這樣就看不到彼此,也不會尷尬。〞南宮潾淺淺地微笑,如春水溫暖泛開。

    現下是處於急迫情勢,能生存下去是首要之務。

    於是,少男少女背對彼此,脫下身上冰冷的衣物,僅留貼身衣物,緊靠著火堆取暖。

    募地,狼嚎在洞口處竄起,一隻野狼惡狠狠地盯著二人,準備撲上來撕咬一頓,生吞活剝。

    南宮潾暗罵一聲,今個兒出門竟沒佩帶刀劍,現下也只有燒著紅火的樹枝,〝姑娘妳退至後頭幾步。〞,單手一握,往前一步,等著狼攻上來。

    果然惡狼見少年舉起燒紅的木枝,立即撲殺上來,一人一獸打鬥。

    南宮潾避過狼幾次撲咬,但沒逃過利爪揮來,右肩膀血痕鮮明,幾乎深入見骨。

    趁這空隙,他反手刺入野獸腹中。

    當場斃命。

    顧不得自己只著肚兜及褻褲,倪傲藍撕去裙襬半截,跪在南宮潾的身前,幫他包紮傷口,大眼看著他微蹙眉心,她眼眶泛起輕紅,眼角微濕。

    這人怎麼可以這般勇敢,為她擋去惡獸。

    如果沒遇見他,她必定慘死在野狼的啃食下。

    〝沒事的。〞少年望著少女擔憂的圓眸,心底一陣悸動,探出白淨的手指想抹去她明眸濕潤,下一刻停在空中。

    隨便碰觸清白女兒家,可是不妥當的,還是收回手。

    不想她傷著心,南宮潾語帶輕鬆地說問〝我叫潾,妳叫什麼名字?〞,爾後才想起她是個啞子,〝來,寫在我的掌心上。〞,攤開手掌,等著她的指尖落下。

    原想寫下真實姓名,但倪傲藍思慮種種因素,最後還是編造了個假名。

    指尖輕畫著少年的手心。

    曉,嵐。

    手中肌理傳來的若有似無的酥麻感,讓南宮潾心頭又是一盪。

    在宮裡,從沒有人與他如此親近。後宮嬪妃宮於心計,鞘裏藏刀,恨不得鬥死一票人,更何況是以失母妃的他。

    〝拂曉中,山間霧氣繚繞。〞南宮潾徐徐說著,覺得眼前的少女真如同自嵐靄,踏步而出的妖精,純淨美好。

    鬼使神差地,伸手捲起她落於胸前的一縷烏髮,細細地摸著,那手感猶如上好絲緞般滑緻,令他反覆揉著。

    倪傲藍怔怔地望著絕美少年的舉動,聽著他解釋著那二字,像是呢喃,又像是曖昧的耳語,使她耳根不禁地染紅,熱辣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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