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说得在理,赵氏不喜六娘,却也说不出再落井下石的话来。

    “六姐在陈家过得不体面,咱们侯府面子上也难看。”安然叹了口气,尽量站在南安侯府的角度上道:“陈家既然对六姐、对咱们家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让别人看着也不好。”

    听安然说了这些,一直没出声的太夫人突然问道:“九娘,依你看要怎么做才好?”

    见太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颇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安然只得硬着头皮道:“孙女想着,既然陈谦并非良配,六姐和离再嫁便是了。”

    她的话音未落,太夫人挑了挑眉,没对安然这听起来仿佛有些荒谬的建议提出看法,赵氏倒是先开口了:“六娘才出嫁多久,就要和离了?哪里就要了她的性命了?这让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摆?”

    太夫人看向赵氏的目光顿时多了些冷意。

    赵氏也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作为嫡母这样说不太妥当。虽说她不喜庶女,当着太夫人和安然的面,这样是非常失仪的行为。她忙为自己描补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侯府的颜面,我着也是为了六娘。细论起和离的缘故来,说起来竟是丈夫醉酒后宠幸了个丫鬟。”

    “至多不过是个妾罢了,六娘这样做未免显得没有容人之量,有些小气了。再说了,陈家不是答应打掉了孩子?”

    安然见她不服气,只等轻声细语的道:“母亲,那人不是一般的丫鬟,也算是官宦之后。若是她真的先生下庶长子,恐怕会抬她给贵妾的身份,到时候六姐更难做人。”

    在前一世,蕙娘可不是贵妾,人家都做到了平妻。安然很奇怪,若是陈谦真的喜欢她,干脆娶了她做嫡妻,何必再求娶六娘,还把关系弄得更僵?

    说到贵妾和庶长子,赵氏顿时想起了当时深受其害的三娘,不由住了声。

    正在沉默间,正好有管事媳妇有话要来回赵氏,太夫人便让赵氏先去忙了。

    不仅赵氏出去了,太夫人让屋里服侍的剪秋和剪桐也都在外头候着,相当于是跟安然密谈。

    安然顿时紧绷了神经。

    “九娘,当初把你送到毅郡王府,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太夫人慈爱的看着安然,却突然说起了旧事。

    怎么想的?若是照实说,安然自然有一肚子苦水要吐,有满腹牢骚要发泄,可是她不能懈怠。

    太夫人这是何意?她一时摸不清太夫人的用意,只得小心应对。“祖母,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如今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现下三姐庶长子养在身边,过些日子又要诞下嫡长子,夫妻间举案齐眉。三姐比疼五姐还疼我,教导我照顾我,我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当初在毅郡王府腹背受敌的情形被安然轻描淡写的带过,仿佛是件不起眼的小事。

    “说得好。”太夫人目光中的赞赏之色不加掩饰,可是她话锋一转,突然道:”既然你懂这个道理,为何不相信你六姐,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

    恐怕太夫人也不大愿意闹出和离的事来。

    “祖母,六姐跟我不一样。我还有盼头,她却没有了。”安然不得不把话说得直白些。“陈家如今敢欺辱六姐,往后说不准能更加胆大妄为。前些日子,三姐派了人去陈府,去看陈家有没有遵守诺言。”

    太夫人挑眉。

    “陈家自以为聪明,以为施了针,用了特殊的药物,就能遮盖住许蕙有孕的事实,殊不知已经被三姐的人看了出来。陈家恐怕打着把庶长子生下来养在外头,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再接回的打算。”

    安然说了以三娘的名义去看,才不会引起太夫人的怀疑,毕竟六娘和三娘的遭遇相似,三娘会同情她也是可能的。

    “祖母,孙女也曾跟侯爷念叨过此事,侯爷对陈家并不看好。”安然不能直接说,只能半吐半露的道:“陈家又有多大本事,只能说当初眼光不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财富。如此行为不端的人家,六姐早些离开也罢。”

    陈家是靠着捐过军粮银子做了皇商的,这倒好罢了。当安然得知陈家曾经谋害徐程的性命,妄图夺去徐家财产后,对陈家更是瞧不上。

    “六娘虽然不是个好姐姐,她倒有个好妹妹。”太夫人没有答应或是不答应,只是和善的看着安然。

    安然只得挤出笑容来。

    她不好再说更多,想来太夫人很快便能想通。故此说了一会儿话,安然见太夫人面露倦色,便借故告辞。

    太夫人一个人在罗汉床上阖着眼沉思。

    九娘特特的跑过来,说这一篇话到底有什么深意?太夫人把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想起安然说过,陆明修提到过陈家,对陈家评价不好。她又说陈家没本事,品行不端——

    想到这儿,太夫人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猛地睁开了眼,扬声道:“剪秋,把侯爷请过来,说是我有要事找他商量!”

    第180章

    尽管陆侯爷已经尽量表现得平和,安远良在姑爷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

    三姑爷云诜同样出身高贵,尤其是当了世子后,未来的毅郡王,为数不多的在今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皇亲,安远良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

    然而平远侯战功赫赫是今上的心腹重臣不提,只看陆侯爷本人便是通身自带杀气,尤其是两家从前关系不错,又曾定下了儿女亲事,偏生在平远侯府遇难之时南安侯府躲开了,早在平远侯府复爵时,安远良便十分忐忑,担心陆明修记仇报复。

    不过在一次他酒后失言,还敢提起跟平远侯府的亲事时,这话传到陆明修耳中,陆明修竟没什么表示,他便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左右原先与陆明修有婚约的是三娘,如今三娘是毅郡王府世子妃,想来陆明修在三娘处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府中还有三个庶女,若是能有陆明修看得上眼的,能做个贵妾也是件不错的事。也算是给陆明修赔礼道歉,能把先前的事给抹平了。两家多一层姻亲关系,对南安侯府绝对是有利无害的。

    谁知没想到,陆明修竟然看上了才回来没多久的九娘。当时京中的流言蜚语传得甚是不堪,陆明修竟没有一点儿退缩,反而去向皇上亲自求旨赐婚,还特特的把楚天泽请过来提亲。

    九娘不过是侯府的庶女罢了,这样的提亲绝对称得上是对她相当看重了。

    安远良也无数次在心中暗自感慨,九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福气,竟得了平远侯的爱慕。九娘生得绝对称得上绝色,可六娘的姿色也不差,京中更是不少贵女都上赶着想嫁给平远侯。

    在一路引着陆明修到外书房接待的路上,安远良还在猜测着这位九姑爷今日的来意。

    只是单纯的陪着九娘回府中转转?

    不可能,安远良首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往常都是九娘自己回来的时候多,安远良也知道朝中似乎有事,陆明修和楚天泽都非常忙,若是无事来访,恐怕陆明修不会跟过来。

    待到二人到了书房中,小厮上前端上了热茶,安远良寒暄了两句,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只听到陆明修开口道:“您书案上这对羊脂玉的镇纸不错,质地细腻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非凡品。”

    主动搭话的陆明修让安远良在心中吃了一惊。

    若是一言不发,冷着脸坐着,倒更符合陆侯爷的一贯作风,如今竟跟他闲话家常起来?若是其他三位姑爷倒还罢了,眼前这人是平远侯,安远良顿时生出种荒谬的感觉。

    “明修好眼力。”安远良自然接上了话,经过前两次陆明修主动请他请饭,他总算把称呼陆明修的“侯爷”两个字,改成了名字。“如今想找这样大小、这样质地的羊脂玉,怕是不容易。”

    陆明修语气温和的道:“不知您从何处寻得这件宝贝?”

    “是六姑爷送的,他甚是孝顺长辈。陈家是皇商,在整个江南都是有名的。东西倒还罢了,难为是他有心——”安远良随口便回答了上来,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当。

    当着九姑爷的面夸六姑爷孝顺,难道是要指责九姑爷不孝顺吗?

    更可况,眼前的这位九姑爷,身份远比自己尊贵,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安远良有些心虚的看着陆明修,努力思索着要怎么补救一下。

    “还是夏天那会儿送的,他托我办了件事——”这话说出来反而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安远良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讪讪的闭了嘴。

    今日陆侯爷态度十分平易近人,称得上温和。他似乎没有要跟安远良计较的意思,面上的神色纹丝没变。“原来是陈家少主所赠,自然不是凡品。”陆明修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他语气平和的道:“这样看来,陈家少主是您悉心为六姑娘挑选的夫婿。”

    安远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既然话说到陈谦身上,安远良想着以后陈谦免不了要求到这个九妹夫身上,想到他素来孝顺,安远良暗暗盘算着,自己先为他说两句场面话也不迟。

    “陈谦人如其名,是个谦逊恭谨的后辈。”安远良努力在陆明修面前说陈谦好话。“难得是他人善良,还有副热心肠。”

    陆明修做出认真听的姿态来。

    见他如此,安远良便打开了话匣子,把他是怎么认识陈谦的,跟陆明修说了一遍。当然他没说自己是在畅春园要跟人争着捧戏子打赏着急用银子,否则在姑爷面前,自己这个岳丈也太没面子。

    殊不知,陆明修早就命人查清了两人在畅春园的事,连陈谦故意安排人偷了安远良的荷包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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