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秋让婆子将箱笼挨个儿打开,指着头一只箱笼道:“这是养气补血的药材,川贝天麻三七益母都有,其中有个红锦盒子里盛了枝老参是大长公主赏的,”指着第二只,“是我家奶奶做的衣裳,另外几匹布给小少爷裁衣裳穿,都是新出的细软料子,管保不硌着小少爷娇嫩的皮肤……”

    四只箱笼都介绍完,有个婆子大着胆子道:“我瞅着这边缺个火盆,要不回去禀过奶奶送一只过来?”

    魏大奶奶已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不用,不用,”回头朝身边丫鬟斥道,“还不再去搬个火盆来。”

    明氏看着满地箱笼唇角噙一丝笑,心里暗悔,早知道也该多带几人,多拿点东西过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国公府的姑娘是任人搓圆搓扁的。

    魏明俊已经查出来了,水是丫鬟特意赶在楚暖回来前泼上去的,不但有冰里面还掺了油。丫鬟说是偷懒,不愿多走几步路把刷锅水倒在哪里了,可明眼人都清楚,若没有魏夫人在背后撑腰,哪个丫鬟敢这么大胆?

    而且楚暖宝贝肚里的孩子,平常总是小心翼翼,天黑之后基本不出门。魏夫人为了制造这么个机会,借了魏大奶奶生辰,非把家宴拖到那么晚。

    要不是明怀远亲事着实难为,明氏真不想再跟这么户人家结亲。

    明氏没多停留,嘱咐梧桐几句就告辞离开,问秋也跟着辞别。

    出了门,明氏瞟一眼那四个婆子笑问:“是晴丫头想出的促狭主意?”

    问秋笑着回答:“回夫人,是大爷吩咐的,大爷怕奶奶多想没敢跟奶奶说。”

    明氏想起楚晴的肚子,点点头,“回去好生伺候你们奶奶,记得早点准备好稳婆和奶娘,别事到临头什么也没有……就说暖丫头一切都好,头一胎都这样,做完月子就养回来了。”

    问秋深知其中干系,连声应了,回到观月轩果然按照明氏吩咐回得话。

    楚晴又问起孩子怎么样,长得像谁。

    问秋睁着眼瞎编,“还小看不大出来,约莫像魏家大爷多一点儿。”

    楚晴摸着自己的肚子笑,“这一个要是像大爷就好了。”

    问秋笑道:“像奶奶也好看。”

    两口子都生得好,孩子定然差不了。

    而周成瑾听过问秋的话,就急三火四地找大长公主商量稳婆和奶娘的事儿。大长公主得了这差事,连接进了两次宫。

    宫里有专门负责找奶娘的太监,选人非常有经验,不但要求奶娘衣着整齐干净,还得家中爹娘公婆都在,兄弟姐妹也没有短命的。另外面相得和善,声音要好听,不能碍着小主子吃奶。

    大长公主吩咐下来,太监怎可能不尽力,不到两天功夫寻了八个奶娘过来。

    大长公主亲自挑了两个合眼缘,生产时间比楚晴早两个月的,说定生产后再来看奶水情况。

    顺德皇帝听说此事,笑着跟张德海唠叨:“姑母宠阿瑾是宠上天了,连带他媳妇也跟着沾光,当年姑母生产可没这么大阵仗。”

    张德海点头哈腰地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奴才瞧着大长公主气色比前些年强。”

    许是心里高兴,又许是天气暖了,大长公主的确觉得两腿不像冬天那么僵硬,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天儿好的时候,会拄着拐杖从乐安居一直走到观月轩。

    楚晴在家里指挥着暮夏等人收拾东厢房,准备以后让奶娘带着孩子住。因已经知道是个女儿,布置的时候特意用了娇嫩的粉色,窗纱、帐幔以及椅袱都是粉色,非常可爱。

    大长公主见了,回到乐安居的时候就吩咐浅碧找人在她屋里安个碧纱橱,准备给婴孩住。

    周琳过来请安看到有匠人在丈量尺寸,进进出出的非常噪杂,问清缘由后,劝道:“祖母太心急了,孩子恐怕四五岁上才能过来住,等明年这个时候布置也来得及。”

    大长公主板着脸说:“我不管,过了百天就抱过来,我给带着,让他们腾出工夫生老二。”

    周琳羞得满脸通红,又替楚晴叫屈,看来太受恩宠也不算什么好事。

    楚晴听闻后,笑盈盈地道:“祖母,还是别放碧纱橱了,碧纱橱地方小,不如把隔壁梢间收拾出来,那里敞亮,到时候地上铺上那种漠北编织的毯子,老大老二老三可以撒欢地跑。”

    旁边收着大长公主几只箱笼,到时候找几个婆子抬到尽间,摆上几样家具就成。

    大长公主觉得有道理,吩咐工匠停了工。

    周琳笑着朝楚晴点头,“还是你有办法……我不是不喜欢孩子,是觉得工匠们来来往往吵得祖母不能安生。”

    楚晴答道:“我明白,而且孩子夜里要喂奶换尿布,以后更得吵闹,这样隔开来便宜些,也不妨碍祖母照看孩子。”

    日子过得飞快,等大长公主把梢间收拾好,楚暖的儿子要过满月了。

    楚晴依旧吩咐问秋前往,这次没带婆子,只带了新采买的一个叫灵秀的丫鬟。

    满月礼备得仍然阔绰,除了楚晴准备赤金镶嵌了猫眼石的长命锁之外,还有大长公主赏得一只百婴嬉戏的碧玉佩。且不论玉的品相如何,单说在巴掌大的玉上雕刻百个婴儿,这种雕工就举世罕见。

    既然大长公主赏赐,楚晴有意给楚暖涨脸,特地让问秋稍晚点去,估摸着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再进门。

    偏巧明氏也是这样打算的,还特意拐进来准备带着问秋一道去。

    问秋作为下人进不了厅堂,只能把贺礼交给管事带进去,能不能当众摆出来端看魏家如何安排。可跟着明氏就不同了,明氏定然会吩咐问秋当场把贺礼拿出来……

    ☆、第170章

    魏夫人是百般不情愿替个庶子生的孩子做场面,尤其这孩子还占了长孙的名分。

    老人都是隔代亲,去年春天魏大奶奶生了个闺女,现在正是学话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很招人喜欢。向来不管儿女事的明远侯也禁不住时常逗她玩,还感叹过几次,“要是是个孙子就好了。”

    魏夫人命令下人给魏大奶奶精心调理了一年的汤水,准备今年再怀一胎,没想到被魏明俊给抢了先。

    这个孩子跟魏夫人半点血亲都没有,可对于明远侯来说却是他嫡亲的孙子。前头的沐恩伯府就是个例子,周成瑾不就因为是长孙才得到大长公主的宠爱的?

    自打知道楚暖怀的是男胎,魏夫人就开始动脑筋。

    当然,她是不会自己出面坏了名声,而是挑唆着魏明俊身边的丫鬟找事。

    魏明俊所在的凝碧院本来就乱,且楚暖最喜欢的就是跟丫鬟掂酸吃醋,口角起来未免会有所争执,一个不留神孩子掉了谁也怨不着。

    哪知道楚暖怀孕初期还整天跟姨娘丫鬟吵闹,四个多月的时候突然就转了性子,先是把姨娘拘在跨院免了她的请安,又将几个看着不□□分的丫鬟赶到了书房,还放话说愿意添香的就添香,她眼不见心不烦。

    凝碧院一下子就消停下来。魏明俊竟然也一改往日习性。这几个月他就没去过姨娘的跨院,也不怎么往书房去,不出门的时候几乎全待在正房陪着楚暖。凡是楚暖吃的用的都须经过他的手,身边伺候的也只用楚暖陪嫁来的丫鬟,两人劲往一处使,都想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倒真是难得琴瑟和鸣夫妻和顺。

    魏夫人迫不得已,只好借用了魏大奶奶的生辰。

    只是楚暖命还挺大,当时的情形连太医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可她硬是凭着残存的那口气给活了。

    趁着楚暖卧床,魏夫人便想在孩子身上打主意。只是没等想好万全之策,明氏便送了个奶娘过来。奶娘生得挺周正,穿着打扮很干净,奶水也汪,魏夫人真心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尤其魏明俊心疼自己儿子没奶吃,急匆匆地把孩子抱来让奶娘喂。孩子许是饿急了,一闻到奶香就自发自动地把小嘴凑了上去。

    魏夫人商量明远侯,“老二媳妇病着,她屋里又没个妥当人,不如放在正房院养着,等老二媳妇身子骨旺盛了再抱回去。”

    明远侯答应了,可魏夫人吩咐人去抱孩子时,魏明俊却拦着不让,抱了孩子到书房跪在明远侯跟前,“……母亲体恤我们年轻没经验,我们却不能不孝。母亲操持中馈本就忙碌,照顾孩子又是个费神费力的事情,半夜啼哭是常有的事儿,儿子怎能再让母亲受累?再者,孩子是阿暖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她睡着还好,但凡清醒些就嚷着看孩子,儿子实在不忍让他们母子分离……奶娘已经生过两回,照顾婴孩很有经验,再找两个丫鬟帮衬着,完全没有问题。要是我们照顾不来,再劳烦母亲不迟。”

    一番话入情入理,明远侯没有反对的道理,便痛快地应了。

    魏夫人知道后,气得心窝疼,偏偏有苦说不出来,连着在床上躺了两天。

    她身边的嬷嬷就劝她,“……不抱过来也有好处,以后出了事情再连累不到夫人身上,而且养在身边,侯爷时不时也能看见,要是真处出情分来反而不妙。我冷眼看着,孩子瘦成那样肯定有不足之症,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是能养大,以后也断不了汤药。”

    言外之意,想让他消失有得是时间,没必要非得在这个空当。

    魏夫人思量来思量去觉得有道理,病一下子就好了,也记起了自己作为祖母的身份,隔三差五就往凝碧院看看,好几次看到卫国公府的下人往里搬东西。

    这一个月明氏没少吩咐桂嬷嬷往明远侯府跑,东西不值钱,可去得勤。有时候是两袋辽东大米,有时候是几条新鲜河鱼,有时候是几篓炭,反正想起来就让桂嬷嬷跑一趟。

    每次去都是坐着带有国公府徽记的马车,耀五扬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搬东西时也咋咋呼呼的,嚷得打门前经过的人都侧头看。

    魏大奶奶看着就头疼,推辞过几次,“这些府里都有,嬷嬷不用又费银钱又费工夫地往这儿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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