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袁父袁母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彻夜未眠。

    倒是何邪无忧无虑,看完了书,准时熄灯睡觉。

    他是在凌晨五点被袁母叫醒的。

    “华华,起来穿衣服。”

    袁母的脸色很不好,眼神充满疲惫和忧虑。

    “怎么了?”何邪坐起,故意问道。

    袁母摸了摸何邪的脸,勉强一笑,道“华华,爸爸妈妈想让你换个学习环境,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外留学吗?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去,我们这就走,好不好?”

    要跑路?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发酵了一晚上,是时候摊牌了。

    何邪换好衣服出卧室的时候,发现袁父早就收拾好了两个大行李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抽烟。

    “我们开车去滨海,只能走海路……”袁父说了一半,发现何邪走过来,顿时眉头一皱,“袁华,快点去洗漱,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何邪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袁父脸色阴沉,压抑着怒火“袁华,这不是你胡闹耍性子的时候,你要是不想挨打,就赶紧给我去收拾洗漱!”

    袁母拉了何邪一把“华华,今天不能胡闹,快去收拾!”

    何邪拍拍袁母的手背,看向袁父“父亲准备逃跑吗?”

    袁父袁母顿时愣住。

    反应过来的袁父瞬间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袁华怒喝“谁告诉你的?啊?谁告诉你的?”

    继而转头质问袁母“你嘴上还有没个把门的?要不要什么都跟你儿子说?”

    “不是妈说的。”何邪皱眉,加重了语气,他“当当当”敲了几下桌子,抬头和袁父直视,“就算要走,也不差这十几分钟,父亲,这毕竟是一家人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你觉得?你懂什么?”袁父嘴上这么说,心中有些惊骇,因为刚才他在儿子的眼神中,竟看到了他面对书记时才能感受到的官威,而且这威严比书记更深厚。

    只是这怎么可能?

    “只怕我懂得要比父亲以为的要多一些。”何邪淡淡道,“比如,我们不能办护照,只能偷渡去国外。”

    袁父袁母顿时再度惊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何邪。

    “又比如,哪怕我们平安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又要担心衣食住行,又要担心警察遣返,连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你……”袁父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脸上写满震惊。

    何邪看着袁父“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一家三口根本连西虹市都走不出去,就被监视我们的纪委同志给连窝端了。”

    砰!

    袁父脸涨得通红“混账!”

    何邪不说话,只是平静和他对视,良久,袁父的目光开始躲闪,颓然瘫坐下来。

    袁母握紧何邪的手,颤声道“华华,你实话跟妈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教你说的?”

    袁父一怔,陡然抬起头,死死盯住何邪。

    何邪淡淡一笑“过了年,我就十八岁了。我年年成绩都在全级前十,这不意味着我是个书呆子,而是代表我的这里。”

    何邪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道“我懂得思考,懂得观察,所以没人教我说什么话,家里什么情况,父亲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一清二楚。”

    袁父袁母都沉默下来,尤其是袁父,似乎有些羞愧,又有些恼怒。

    何邪平静地道“钱是我们一家人用的,出了事,也应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商量,一起承担。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我觉得,抱着侥幸逃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袁父突然情绪崩溃,泪流满面“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妈,儿子,都怪爸爸,是我害了这个家!”

    袁母也哭了起来“老袁,就像儿子说的,不怪你,钱是我们一家人用的,你第一次拿钱回家,我就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也想贪那点便宜?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只怪我们害了华华,华华有什么错?他学习那么好,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他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呀……”

    何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贪官一被抓,是真的悔恨无比。可但凡他们还能逍遥法外,就绝不会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忏悔一秒。

    为什么?

    因为他们悔恨的是自己即将要承担的罪责,悔恨的是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们悔恨的是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他们从来都不会去想,他们所做过的事情,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这也是何邪最恨贪官的原因,这种人从生到死,都不会真正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忏悔,从他们伸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官最根本的节操。

    任何一个贪官,都不值得被原谅。

    等袁父稍微冷静些了,何邪才再度开口“父亲,一人智短,三人计长,事已至此,还是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我们一家人,好好商量一个最好的出路。”

    袁父抹去了眼泪,给自己点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口,用沙哑的嗓音开始讲述,语气缓慢而低沉。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那个笔记本,不但记载了袁父受贿的记录,也记载了他向上级行贿以及他为上级做一些不法之事的证据和记录。

    这个笔记本一旦落在有心人手里,一个不好,整个西虹市,一个牵连一个,将会立刻引起一场塌方式的贪腐大案!

    袁父之所以如此绝望,是因为他很清楚,哪怕这个案子最终被压下来,他也一定完蛋,因为留着他,就等于留着一颗定时炸弹,会让很多人不放心的。

    所以,写笔记的事情他没告诉任何人,丢笔记的事情,他更不敢告诉任何人,事情一旦传出去,和他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会先要了他的命。

    “神不知鬼不觉潜到咱们家打开了保险柜,一保险柜的钱都没动,只拿走一个笔记本……”袁父惨笑,“小偷?不可能!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威胁我?也不可能!那是炸弹,会死人的!”

    “除了纪委会这么干,有能力这么干,我想不出会是别的谁拿走它!”

    何邪面无表情听完,心中古井无波。

    他知道自己只拿走笔记本,一定会让袁父这么想。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拿走笔记本的人,到现在都不露面呢?”何邪问道。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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