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恩宫中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弘洛放慢了脚步,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弹琴的样子,明眸皓齿,峨眉微蹙,纤巧白嫩的手指让人目不转睛。
    他呼吸急促起来,循声而去。每天下了朝,他都等不及要到这来。转弯处,弹琴的是一个宫女,见皇上来了,吓得起身拜伏在地,“皇上。”
    金珑在一旁轻舒广袖,正跟着音乐学跳舞,对着弘洛蹲下身手腕一转,旋转时衣袂飞扬,眉目传情,“皇上,有礼了。”
    弘洛看也不看她拙劣的舞技,摆摆手让宫女下去,“朕累了,弹琴吧。”
    金珑讨好地凑过来,拉着弘洛的衣袖道:“皇上,奴婢病了这么久,一心想病好了之后更好地伺候皇上,就学了这个舞,皇上看看吧。”
    弘洛不理会她,走进宫殿,金珑忙跟了进去,“皇上,就看奴婢一眼嘛,奴婢都好久不见皇上了。”
    弘洛闻言转过身来,金珑一个不小心撞到他身上,她羞涩地抬眼望着他,眼前的男子高大俊美,神秘而迷人。她在他面前是那么渺小,甚至摸不透他的心思。而她早已尽数被他掌握。
    金珑靠在弘洛怀中,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里面,“皇上,我……”
    “你从未为我起舞。”弘洛望着眼前的人,墨色的眸子里痛苦和迷茫席卷而来,冲走了他的理智,他抱起金珑向内殿走去。
    金珑抓着他的衣襟,剧烈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膛。为什么他说她从未为他起舞,明明是他不给机会啊。“皇上……”一语未完,弘洛就将她放在床上。金珑抚摸着他强壮的胸膛,他是那么有力量,掌控一切。她贪恋地亲着他,向他温润的双唇吻去,弘洛却一偏头,金珑一吻落空,他极少亲吻她,而且他似乎有个怪癖,就是从未让她碰过自己的唇。
    金珑沉浸在一片炽热的气息中,和这个男人肌肤相亲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这份如梦如幻的奢侈让她从头到脚的颤栗,心里说不出的快活。
    月上柳梢,金珑躺在弘洛背后,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兴奋得难以入眠。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低声的说话声,“娘娘,皇上已经歇息了……”
    “你只管进去通报,发生任何事本宫负责。”
    “这,小人不敢,娘娘还是回去吧。”
    似乎是梨妃的声音,金珑披衣起身,回头看了看弘洛,他的呼吸已经均匀。金珑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宫,宫女见她来了,打开殿门,果然是梨妃。
    金珑迈出门槛,梨妃一身白袍,头上沁出微微的汗意,金珑却是单薄的一层纱衣,梨妃的目光避开她若隐若现的身体。金珑靠着门,有些得意地一笑,“皇上已经睡了,娘娘来有何事。”
    “本宫要见他,事不宜迟。”梨妃脸上露出一丝急切,她腹部已微微隆起,站久了劳累,不由托住了腰。
    “哦?”金珑上下打量着这位梨妃,想来她已经许久不见皇上了吧,用得着这么急么?“娘娘有什么事,不妨说说。”
    梨妃眸中瞬间有些迷离,仿佛陷入沉思,她喃喃道:“是一件很紧急的事,他若错过了,一定会后悔。”她脸上忽然浮现出嘲弄苦涩的笑容,“我不想他难过。”
    金珑听不懂她什么意思,有些恼羞成怒,“娘娘,这么晚了,您若是想聊天解闷,还是回去吧。”说罢转身就要回去。
    梨妃一把抓住她,快速地说:“我一定要进去!”金珑怒气冲冲地一甩手,梨妃站不住跌倒在地。
    “娘娘!”梨妃身后的宫女们惊恐万状,忙扶起梨妃,对金珑骂道:“你不想活了吗?竟敢推娘娘!”
    金珑见了也惊出一身冷汗,当初撞了宫妃一下,就罚她跪了四个时辰,如今又推了梨妃,这岂不要了她的命!
    梨妃脸色苍白,她制止身后的宫女,扶着腰喘着气,抬眼看着金珑,“去叫皇上,刚才的事本宫就不追究。”
    金珑看着她,面子上不愿服软,一时犹豫不决,梨妃又气又乏,嘴唇哆嗦着,“若出了什么事,也是怪在本宫身上,与你无关。你不想看本宫的好戏吗?”
    金珑见她意志坚决,害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愤愤地瞪了梨妃一眼,转身走进宫殿。弘洛还在熟睡,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金珑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弘洛,“皇上,皇上?”
    弘洛在睡梦中转过身来,睡眼惺忪看着金珑,嘴角扯起一个笑,俊美慵懒的样子让金珑心神一荡,忘了说话。
    “嬖儿,怎么了。”
    “啊?皇上你说什么?”金珑狐疑地看着弘洛,他刚才叫她什么,这昵称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弘洛清醒了过来,他的眸子瞬间清明,深夜被叫醒他显然十分不悦,“什么事。”
    “梨妃娘娘在外面嚷着要见陛下,奴婢拦不住,只好进来通报。”金珑打量着弘洛的脸色,生怕他迁怒到自己身上。
    弘洛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让她进来。”
    梨妃走进来还未下拜,弘洛就不耐烦地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梨妃施了一礼,目光落在地上,“嬖妃早产了。”
    短短五个字,却像五个惊雷,在弘洛耳边炸开,让他一阵晕眩,“什么?”
    “嬖妃早产了,皇上要不要宣太医去挽圣宫。”梨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弘洛。
    弘洛猛地站起身,几日不眠他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他的吼声还是在大殿里回荡,让宫人们心惊胆战,“传太医!所有的太医都去挽圣宫!”宫人们慌忙跑了出去。
    弘洛如一头困兽,“她怎么样?!”
    梨妃站在一边摇了摇头,弘洛拿过袍子亲自穿了起来,金珑想上前帮他,被一把推开,“滚!”
    金珑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不知所措,眼泪涌了上来,她看了看梨妃,梨妃却还是那么波澜不惊,苍白的脸上没有喜怒。
    “怎么没人告诉朕!”弘洛系上腰带,俯身穿靴。
    “有的人微言轻,不敢告诉皇上。有的,不想告诉皇上。”挽圣宫的几个宫人已经谎乱了,后宫想必早就听到了动静,不过谁愿意过来报信呢。
    弘洛穿好靴,走到梨妃身边,他急促的呼吸吹动了她的发丝,“那你是为什么。”
    梨妃睫毛微微颤抖着,若嬖妃死了,他如何会快乐,他若不快乐,她会难过千倍万倍。可是梨妃怎么想,他真的在乎吗?她低着头,压抑着心中的波涛,极力平静地说:“皇上无需费心,快走吧。”
    弘洛疾走了出去,衣袂间风掠过,留下一片清凉。金珑愣在原地,满头雾水,“嬖妃?她不是被打入冷宫了么?”
    梨妃袖着手,忽然笑了出来,泪水含在眼中,“就算是冷宫,也是建在他心里的冷宫。”她慢慢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里就是再华丽,也早已是一片废墟。
    倾群已经昏迷了两次。今晚睡梦中疼痛袭来,她叫得嗓子都哑了,才有宫女过来。宫人们跑去找皇后,那里的宫人却推说皇后休息了。
    “大夫,叫大夫……救命啊……”倾群眼前一片黑暗,汗水涔涔地流下,浸湿了被褥,腹中的剧痛要把她劈成两半了,不觉间被子已被她抓破,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这疼痛都如影随形,一刻也不能停止。
    宫女紧张地给她擦着汗,触手所及她的皮肤冰凉,让宫女吓了一跳,“娘娘,你用力呀。”
    倾群已经没有力气叫喊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像一尾焦渴的鱼,喃喃地念着,“无是,无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疼痛。
    “皇上,室内有血不吉,请皇上回避!”宫人们匍匐在地,慌乱的声音闷闷响起。
    倾群只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那双手同样冰凉,却坚定得让她踏实,“容倾群,给我坚持下去!太医,她要是有一点闪失,你们都别想活了!”
    这声音忽远忽近,倾群听见身边纷杂的脚步声,她艰难地睁开眼,眼睛已被汗水模糊,看到弘洛模糊的脸,她不由虚弱地笑了起来,解脱而畅快,她的声音微不可闻,“死了,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弘洛的眸光猛地迸射出一丝狠绝,他紧紧握着倾群的手,直捏得她的骨骼都要碎了,“你不会死,我也不许你死!”
    倾群望着他,她美丽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眸中却始终带着冷漠,两个人都陷入某种疯狂,冰火般对峙着。
    她是恨他的,弘洛看得无比清楚,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松了她的手。她一次次的用力,将他的手臂掐得青紫,他却不躲也不闪。一旁的太医和宫人们看得胆战心惊,“皇上……”
    “不用管朕。”弘洛坐在床边,鲜血沾染了他的龙袍,他丝毫不为所动。
    疼痛让倾群的身体不由蜷缩起来,她的指甲陷进弘洛的手臂,“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着的唇渗出血来,太医欣喜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倾群瘫卧在床,只听宫女们齐声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嬖妃娘娘,是位公主。”
    倾群脸上浮起虚弱的笑容,弘洛怜惜地抚摸着她瘦削的面颊,门外太监来报,“皇上,陈丞相在外求见。”
    弘洛心不在焉,仔细地打量着倾群,随口问道:“什么事。”
    “前线战报,费无是遇刺,三日前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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