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捧着镜子,镜中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袭红衣如展翅欲飞的凤凰。
    “娘娘不愧是琰国的公主,血统的高贵就是天生的,生来贫贱的人,就算爬得再高,也只能跌得越痛罢了。”
    琰眉得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初被皇上选中,赐国姓封为和亲公主的时候,她还在家大闹了一场,最后若还是父母含泪苦劝,她才来到弘国,可嫁的丈夫又不喜欢她。这几年她离乡背井,少不了抱怨。
    可一切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琰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后!
    琰眉的父亲不过是前朝驸马的远房亲戚罢了。被遗忘的落魄皇亲是最悲凉尴尬的,顶着皇亲的帽子,在朝中还要夹着尾巴唯唯诺诺,让人笑话。遇到和亲的事情,皇上手指一点,就得把自家的女儿送出去。说好听了是和亲公主,不好听就是一件礼物。
    他们家有联系的最大的官儿,就是那个驸马了,现在老爷子兴许根本想不起他们这号人了。皇后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更别提有一天亲自坐上那个位子了。
    “走,去看看梨宛夫人。”琰眉一抬手,理了理宽阔的衣袖,一扬下巴,像只斗胜的鸡。
    梨苑还是那么整洁,只是少了来来往往的仆人,偶尔出入的,也都是垂头丧气。
    琰眉的侍女深谙主子的心思,上前责问道:“皇子妃来了,怎么没人迎接!”
    不一会儿,梨苑的仆人们都跑了出来,梨宛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只穿一件绢纱裙,未施粉黛,显得十分憔悴。
    “见过皇子妃。”
    琰眉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也不理会她,昂首从梨宛身边走过,进了屋,“妹妹怎么这般憔悴,看上去真是老了好几岁。”
    梨宛慢慢起身,跟着走进屋里,“这几日生了病。”
    “病了?”琰眉尖声道,很惊讶似的,“可害的是相思病?听说殿下可好久都没来了。”
    梨宛默默地站在一边,并不回答。
    琰眉在屋子里转着,啧啧感叹,“瞧着屋里的东西,哪件不是殿下赏赐的。真让姐姐羡慕。”她喜欢地拿起一个花瓶抚摸着,爱不释手,“谁让妹妹是殿下的大功臣呢,若是没有妹妹的勾引,殿下怎么能顺利取代太子。”
    梨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血气上涌一阵晕眩,伸手扶住门口的柱子。
    “怪不得那天殿下坚持让妹妹陪伴进宫,这种事,当然是要有劳妹妹了。姐姐真是不懂事了。唉谁让我只是一个笨女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做皇子妃相夫教子了。”琰眉滔滔不绝,梨宛实在是拥有弘洛太久太久了,从琰眉嫁过来,弘洛留宿在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我身体不舒服,恕不能招待姐姐了。”梨宛低下头去,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琰眉没听清似的,走了过去,“哎哟,妹妹的脸色真不好,怎么不叫殿下来看看?是不是殿下嫌弃你了,那天在宫里,妹妹被太子调戏到了什么份儿上啊?”
    梨宛紧紧咬着牙,唇舌不觉间被咬破了,口中漫着血腥味,“姐姐说完了没有?梨宛劝姐姐一句,有时间还是多想想殿下。得不到夫君的心,姐姐就是皇后又有什么意思?”
    琰眉被说到痛处,只能冷笑着,却不知如何作答。
    “殿下。”门外仆人的请安声传了进来。
    琰眉脸色一变,梨宛眼中一丝光亮升起,又黯然熄灭。
    弘洛已经走了进来,看到琰眉不由眉头皱了皱,“你怎么也在。”
    “臣妾来看看妹妹。”琰眉低下头,看到弘洛她就不知说什么好,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让她每一句都字斟句酌。
    “省了你的好心。”弘洛到桌边亲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梨宛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一定累坏了吧,这半个月他消瘦了许多。她恍惚中想过去,如往常那样递上一块湿手巾,为他擦擦脸。
    “既然殿下这么想,臣妾告退。”琰眉暗中长长的指甲撕扯着衣服袖子,恨不得把梨宛那柔软的眉目撕碎。她知道弘洛来了自己捡不到便宜,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弘洛看着她离去,鼻子中冷哼了一声,这时一块手巾递了过来,“殿下。”梨宛抬头深深地望着他,分别半月,她度日如年。
    弘洛斜睨了她一眼,绕过她的手巾,转身就要离去,“叫人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
    梨宛再也顾不得什么,急走几步从身后抱住他,“殿下!”
    弘洛去拉开她的手,梨宛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泪落如珠,“殿下,臣妾是太子的人不假,可殿下想想臣妾几时骗过你害过你?臣妾早已是殿下的人,一心一意地对殿下,难道这些殿下都感觉不到吗?”
    “我会封你为梨妃,不会亏待你。”弘洛的声音依旧平淡。梨宛心里骤然一阵惊慌,如失足落入万丈深渊,任怎么挣扎也挽回不了注定的万劫不复。这不是她认识的殿下,她已无法打动他。
    “我不要什么梨妃,我要殿下。”她哀哀地乞求。
    “你要不起。”
    梨宛只觉心口仿佛被刺了一刀,她的手无力地落下,弘洛迈步跨出那道门槛。
    “殿下,”梨宛忽然叫住他,擦了擦脸上的泪,“你可曾真心待过我?”
    弘洛的脚步顿了顿,她仿佛等了一百年那么长,可是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泪水汹涌袭来,模糊了天地,冲散了他的背影。
    弘洛出了府,纵马在大街上走着,天色已暗淡了下来,如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墨,道两旁的灯笼点亮了,一团团跳动的红光在透明的黑暗里。远方的一座座飞檐斗拱,一时间都退化变为了剪影,看不出精致的纹络和斑斓的颜色,都是黑漆漆的形状罢了。
    走到一座宅院前,仆人走了出来,恭敬地接过缰绳,“主人。”
    弘洛下了马,走进府门,还剩下这一处清净的地方。一路走进去,路上的仆人纷纷颔首行礼,“主人。”礼罢便又去做手头的事了。他们不是一般的仆人,而是弘洛的心腹手下,平日便以仆人的身份在这府里候命。
    渊绝迎面走了过来,也低头行礼,弘洛看了看他的手臂,已然拆了绷带,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只要半个月便了事,“你的手好了?”弘洛随口问了一句。
    渊绝惊讶地抬起头,忘了回答,那眼神似乎能把弘洛看出个窟窿,他可能是怀疑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的主子吧,弘洛对他们这些人说的话,向来只有两个内容,命令,惩罚。
    弘洛不由嘴角一翘,“下去吧。”渊绝这才回过神来,满腹犹疑地退了下去。
    弘洛转了转,来到倾群的房间,冷月明正在收拾药箱。倾群虚弱地靠在床头,掩口咳嗽着。见到弘洛眼中一片迷茫,看向冷月明。
    “主人。”冷月明见礼。弘洛挥了挥手,她便退了出去。
    倾群双目缓缓打量着弘洛,她虚弱得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随手一碰就可能碎掉。“你是谁。”
    “还没想起来?”弘洛眸中一道光似箭般射出。
    倾群摇了摇头,弘洛瞥了她一眼,“既然都忘了,也寻不到你的故人了。等你好了便做个宫女吧。”
    倾群一时没听明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弘洛微微一笑,“想装多久就装多久吧。我是不会放你走的,留着你做个人质也好。”说罢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晚上弘洛就住在了这座宅院,多日来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千里之外的月夜之下,琰国的朝堂灯火通明,臻儿坐在龙椅上,尽管宫女为他扇着风,还是抵挡不了天气的闷热。小太监悄悄端上一个盛着冰的水晶盘,臻回头看到有人给太后也端了冰,这才拿起一块握在手里。
    “太后,皇上,弘洛一直与我国为敌,我们不能就这样坐视他登基啊。”一个老臣气喘吁吁地进谏。
    “弘国太子死了,只剩下弘洛,难道我们不让他登基他就能不登基吗?”如儿疲倦地揉了揉额头,这帮大臣,说大道理搬弄是非可以,解决问题全都没办法。
    “何不趁他们两朝交替,我们先下手攻打弘国?”一个年轻的官员试探着提议。
    臻一听要打仗,来了兴致,身体向前一探,刚要说话,无是站了出来,“不可。”
    他消瘦了许多,声音有些沙哑,可在朝堂上还是目光炯炯,蕴藏着逼人的气势,“第一,琰国已经连续五年有天灾,收成不好,兵力薄弱。第二,弘洛虽然是新君,但过去带兵数年,对弘国的军队了如指掌,如果打起仗来,他也不会应付不来。第三,两国相争,周围的小国会借机发展,脱离我们的掌控,一旦他们强大起来,我们再想收服他们,得到他们的进贡就难了。”
    一番话说得几个大臣哑口无言,只能焦灼地抓耳挠腮,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如儿手扶绣榻,“那将军的意思?”
    “臣以为,还是抓紧练兵吧。”
    年轻大臣闻言冷哼一声,“说来说去,决定性的大权又回到了费将军手里。”
    无是看也不看他,继续说道:“弘国朝中也有我们拉拢的大臣,会阻止弘洛开战。不过臣想,弘洛也不会主动出兵的。”
    “费将军,”一个臣子站出一步,“那费将军如何证明,你不是被弘国拉拢,阻止我们琰国出兵的朝中大臣呢?”
    无是闻言哑然失笑,“臣与弘洛交战一年有余,都想着置对方于死地。弘洛拉拢您,恐怕也比拉拢臣合适吧。”
    “你!”那臣子气得指着无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转头对皇上哭诉,“皇上!”
    臻回头看了看太后,朝廷是一片太过高深的水,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他也不知该信谁。
    太后站起身来,众大臣纷纷跪倒。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倒怀疑起自家人。哀家相信费将军,当初费将军的弟弟为了保卫京城,力战而死,如果费将军都背叛了皇上,这朝中恐怕没有干净的人了!”
    臻只好顺着太后的意思,“那就加紧练兵吧,鼓励生产,减轻徭役,你们有什么具体的想法,现在说说吧。”
    无是低着头,心中百感交集,无缺当初选择留在京城,就是为了这一天,用他的死为他这个哥哥挡住四面八方的冷箭吧。
    太监们悄悄地把殿后融化的冰块换掉,大臣们掏出手帕擦着额上的汗,月亮隐入厚重的云中,夜风吹入大殿,烛光摆动。琰君少年勤政,琰国上下的百姓都称赞这位小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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