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是看到她毫不避讳的目光,一如往日那个傻傻的女孩。他心中百味杂陈,扭过头去。骤然瞥见不远处一队人马走来,六七十人的样子,有几个还互相搀扶着,行走得很缓慢。
    倾群也听到声响,警觉地直起身,看清了月光下漫过地平线的一小撮军队。他们似乎也看到了前面有人,远远地就挥起了手,向这边走来。
    这定是刚刚退出混战的即诨军队,一会儿他们走近,便会看清他们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无是穿着琰国将军的战袍,而倾群是琰国男人的装束。无是和倾群对视了一眼,倾群以剑撑地就要起身。
    “不要动。”无是低低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他知她已筋疲力尽,不然刚刚不会连马儿都驾驭不了。倾群抬眸,无是已策马迎着敌军慢慢走去,不动声色,好像他们只是打猎归来的乡亲,而非手持嗜血利刃的战士。
    对方的军士用即诨语朝他喊了一句什么,倾群没有听清,无是并没有回答,向前走着。军士们似乎有些不放心,放慢了脚步,又大声喊了一句,无是依旧沉默,胯下的马儿渐渐小跑起来。军士们意识到不对,大嚷着一阵小小的骚动之后纷纷举起兵器。无是已如一支利箭,策马直冲入敌军。
    倾群站起身,双手握剑,注视着前方,一骑的冲入就导致了一片混战,军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熟悉矫健的身影。将军的金甲衬得他的背影更加高大,好像天神降临,为她遮挡了刀光剑影。
    敌军本来就是溃败之众,又见势不妙,不敢再战,纷纷逃走,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无是于月光下立马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卸下防备,跳下马向尸体走去。
    倾群靠着一个小山丘坐下,今夜的厮杀是她第一次亲临战场,震天的喊杀声,刺耳的兵器碰撞声,血液喷薄四溅的力量,让她逐渐麻木。开始她还顾及着去格挡刺向自己的兵器,但这只能让她寸步难行,越来越乱,后来她索性不再防御,疯狂地刺向别人,仿佛已忘了自己肉体的存在。当时受伤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现在一松懈下来,才发现血迹斑斑的衣袍下自己也受了不少伤,稍稍一动,衣服的摩擦就让伤口疼痛起来。
    “换上。”一套即诨的战袍落在她面前,无是转过身去。
    倾群拿过衣服,看着他月光下闪着寒光的铠甲,他的背影高大如山,给人隐隐地压迫感,又分外冷硬。他还是那么清冽英挺,即使在千军万马间也泰然自若,纤尘不侵。她心中一阵苦涩,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自己已不是清欢谷那个恃才傲物的女子,而是李夫人,表面风光的李夫人,背地里只是另一个男人身下,没有姓氏与名字的一具躯体,这样的女人,怎能污了他的双眼。
    她匆匆换衣服,可是越急越乱,连系个扣子手也颤颤巍巍,不知为何自己在他跟前总是会莫名地紧张。
    “不用急,我不会回头。”无是冷冷的声音响起。连在他身后换衣服都如此慌乱避忌,是啊,她是别人的妻子。不知为什么,身后的窸窣声,让他脑海里全是她在李轻骥面前宽衣解带的样子,让他无端地烦躁不安,无端地愤怒,让他想狠狠地把手中的袍子掷在地上。
    “换好了。”倾群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无是头也没回,直接解下浸了血沉重的战袍,卸下铠甲,开始换衣服。倾群惊讶之余,回避也不是,不回避也不是,只好低下头去。
    换好衣服,无是牵过马,对倾群命令道:“上去。”
    倾群看了看地上死去的战马,拎着剑飞身上马,还没坐稳,只觉身后风过,背贴上一个结实而熟悉的胸膛。她的心骤然怦怦跳了起来,她甚至怀疑身后的无是能听见她如雷的心跳。
    他持缰绳的手绕过她的腰,将她笼在怀中,按星辰指引的方向,策马向北方奔去。良久,倾群才冷静下来,想起问问题,“我们去哪?”
    “成漠。”无是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是即诨最大部落的名字,他又加了一句,“这已经是即诨境内。”倾群马儿的一阵疯跑已将他们带进即诨境内,身后是即诨从战场上撤下的大军,封住了他们的退路。而在这酷寒的雪原上,一晚便能将人活活冻死,如今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地方便是成漠。
    天边的星子潜落,凌晨将至,寒气下降,倾群只觉四面八方的冷风如冰凌一样刺痛着她的身体,两条腿由于长时间骑马已经有些麻木。她打了个寒战,哆嗦起来。
    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揽进怀中,“不想冻死,就不要顾及男女有别了。”无是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怜惜,直接把她当成男人。
    倾群只觉眼皮沉重得很,头微微点了起来。
    “带兵前来的怎么是你。”无是的声音惊醒了倾群。
    “你是想谢我么?”倾群沉吟了一下,避而不答。
    “你不会不知道,我被困是诱敌之计吧。”无是淡淡地问,谢她?她如此问,是以为他真的被困住,没有她就不能得救么?所以,她赶到两军阵前带兵营救?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兵天将,这么傻的事情她不会也做得出来吧。想到这,他在她身后无声地一笑。
    倾群心里猛地一沉,诱敌之计!原来如此,她这才回想起李轻骥当日的盛怒,自己冤枉他了。而他不告诉她的原因,正是一种试探吧。自己本就应该想到,李轻骥断不会按兵不动,否则在琰异那里,恐怕整个李家都难逃其咎。关心则乱,这破绽百出的试探,就让她气急败坏地赶了来。
    她有心事,一时没有回答,无是脸上的笑意渐渐沉寂,她自然是知道的,或许她一直就在李轻骥的营中,她不是一直希望有一方天地能让她施展才华么。无是一策马,马儿加快了步子,向成漠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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