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栓进屋,琼花已经拿着毛巾和换洗衣服在盛满水的木盆边袅袅婷婷立着了,她换下了刚才的花袄,换上了轻便的月白色小褂,对襟处镶嵌了一溜精致和蓝色小布扣,内里也没穿小衣,两只高耸的乳在轻柔的衣里甚是招摇。

    铁栓走到妻子那软玉温香地身体旁,眼睛贪婪地望着琼花胸前两座高挺的山峰,暗红色的奶豆隐约透衣显现,媳妇身上散发出诱人的体香,铁栓的欲火瞬间就蹿了上来,他象饿虎扑食一把抱过媳妇就要啃。

    呀,琼花跳起来躲闪。一身臭味呢,快洗洗。

    铁栓这才老实的松开手,嘻嘻哈哈地在媳妇侍候下洗净,换好家居衣服。再回转身来一脸坏笑地把媳妇挤压在墙角:小样,还嫌我臭,看我不把你香香地给办了。

    琼花拿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瞪着他,铁栓心眼里着实爱极了,他涎脸把个大嘴凑上去,亲完脸蛋,又揭开衣服啃,冷不防大宝满嘴饼渣子的进来,嗷地一声象小狼一样窜上去,狠推他爹一把,抱住他娘,谁让你抢我的奶?

    铁栓两口子对视一眼,全乐了。

    大宝娘说,儿子,你爹给拿虫呢,给你吃啊。说着俯下身,把奶头送到大宝口里,大宝吮吸着,平静下来。大宝今年五岁,可长的象他爹,皮肤黝黑,大块头,再加上营养好,看起来象八九岁的,因为娇贵,至今还吃着奶。

    臭小子,样样跟你爹争。得,这东西白天就让给你了,晚上别给爹抢就行了,说完坏坏的看一眼琼花。琼花朝他脸上啐了一口。铁栓用手抹着脸,一把抱起儿子,笑眯眯地问,你把烙饼都给爹吃完了。

    大宝愁眉苦脸实话实说:没有,吃不下了,肚皮都撑圆了。

    两口子都乐了。这孩子可是夫妻两个的心头肉。如今也真是长势喜人,小小年纪饭量已大得惊人。一家人去外屋里。

    大宝娘麻利地把装着一撂烙饼的精致大托盘,连同一小碟子黑豆大酱端到桌上,桌上还摆着几颗新鲜的阳沟葱,转身又从锅里盛出一大盆颜色鲜亮地葱花鸡子汤,末了从一旁的木碗柜里拿出一个白色大海碗来使汤匙给丈夫盛上汤,又拿出一个青花小碗来给儿子盛好汤,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小板凳上,把大宝方才吃剩下的小半张饼拿起来卷小嫩葱吃。

    大宝把头扎在小细青瓷碗里大口喝汤。汤汁子顺着嘴往两边淌,她娘起来进屋,找一块花布兜兜大宝系到大宝的脖子上,又嘱咐道:儿子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你瞧这又渴又饿,象三天没吃饭的猫儿。油饼加鸡子汤,美死个人哟。一坐下来,看到桌上的饭菜,喜的铁栓眉开眼笑,大声夸奖媳妇:媳妇,你可真好。说着,铁栓也不用手端碗,象儿子一样只把头探到桌上嘴就伏在大海碗上哼哧哼哧地喝起了汤。

    琼花隔着桌子娇滴滴地冲着自家男人说,这就叫好了,咱又不象人家似的能耐大,耐力大,下地去做男人活。左右不过是在家里弄点吃食,尽尽为人媳妇的本分,哪里就当起个好字了?

    铁栓一听语音不对,透着股子酸味,一歪脑袋,瞧见琼花拿眼盯着他。

    他嘿嘿笑道:老爷们在外吹牛过过嘴瘾呗,还真因为这个生气了?那下回咱不说了,咱铁栓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做的事是什么,那还不是怕惹媳妇生气吗?我以后就跟他们实话实说我就怕我媳妇,怕媳妇那是无上的光荣。我乐意,气死他们好了?媳妇笑一个?铁栓隔着桌子逗琼花。

    琼花冷笑道:别自作聪明了好不好,我琼花就那么看不开事,非得让自己个的爷们在外头没面子才好?哼,这气我犯不着生。说完,只管吃饭。样子依旧是气呼呼地。

    铁栓忽闪着两只大牛眼看着媳妇,一脸的茫然。

    琼花哼了一声点拔道:你那手今天可沾了运了,香香的吧。

    铁栓下意识地抬起手放到鼻子边:说,啥呀,弄了半天大粪,还香呢。没等说完,忽地明白过来了,一甩手不屑地说:都什么呀,媳妇想多了啊,我当时看一女人做那种活,我就?

    你就怜香惜玉了对不对?琼花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看你是八成吃多了,我一天侍候你吃美了,没事找病对吧,人家陈相公自己个不心疼,要你来心疼,你要疼,背后怎么着都行,也别当我面,太不把人当会事了吧你。说着脸扭向一旁,眼圈红了。

    大宝饱了,偎到琼花怀里,琼花拍了几下,大宝就睡着了,琼花把儿子抱到里屋,就再也没出屋。

    铁栓一看动真格的了,赶紧放下手里的饼,进屋来,看媳妇琼花已经躺下了,他站在下头急的直搓手,便也脱鞋上炕,半屈半跪地挪移到琼花身旁说起心里话:媳妇,你这想哪去了,你看我不就想着咱两家挨着住,她一个女人家,我帮衬着点,再说人家香莲不也没用咱帮吗?

    用不用那是另一回事,到底你的一小部分心愿算是达成了,手挨上了哟,做梦都盼着有这么一天吧,得,今儿可找着引子了,可话说回来了,这忙没帮上,你心里是不是没着没落的呀,香莲香莲,得,叫的够亲,你看她好,早先,你怎么不娶了她呀,那样就能天天帮衬,一个被窝里帮衬,不更得意吗?

    媳妇,你越说越离谱了啊,我告诉你,那秦香莲,我牙根就没把她当女人,对,我把她当成一爷们,一哥们,可不是吗,这俗话说,男耕女织,她倒好,天天下地干活,女人哪有这样的,我要买牛没准买那样的,啊,任劳任怨,娶老婆,我还真看不中。

    听到这,琼花忍不住一声笑,原本也是她无事生事,逗铁栓玩的,她爱铁栓,也知道打她嫁了铁栓,这个表面看似桀骜不驯实则内心善良的大男子就乖乖牢牢地被她拴在自家腰带上了,他是个爱家的好男儿,地里床上都是一把好手,让她体会到了幸福的美妙滋味。可她就是喜欢时不时地娇情娇情,好让铁栓哄她一下。她觉得两口子没事搞点小事,也还是情调,不吵不闹相敬如宾,象隔壁香莲那两口子,能叫夫妻吗,人都说夫妻不吵不闹,就不能一辈子白头偕老。她擅长在寻常的日子里拿捏些这些小手段,喜欢降伏丈夫的感觉,她和铁栓的感情果然就在这半真半假地小打小闹里不断升华。

    这会儿子看丈夫那八九尺的大汉子屈膝在自己的身旁,急鼻子揩脸地一个劲剖扯着自己的心,她也就心满意足了。遂坐起来斜了铁栓一眼道:你说话也太损了,人家是牛,我看你才是吹牛呢,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也就我死心塌地给跟你这土老帽过日子吧,人家将来可是要当官夫人的,我看人家陈相公是大富大贵之相,迟早要发达。

    球!就凭他陈世美,那天生穷酸样。我告诉你吧,媳妇,他长的再好,也是菜瓜一个,中看不中用,他家祖上几辈子人都读书,哎,你还别说,他家要不读书,这日子还不败落呢,可到头来怎样呢,举人也没见出一个,这地到是越卖越少。哎,别说这屁大的陈家村,就是这青阳镇都没出举人的风水,整个镇上读书的不下几百人,三年五年也不定有个能中举,发达,就那样容易发达,我没本事,却也知道让媳妇孩子吃饱穿暖,瞧,他家过的啥日子,得了吧,让他们去做千秋富贵梦去吧。咱吃油饼去。说着,就把琼花往地下的木椅子上抱。

    琼花被丈夫一番话说的心里实打实的舒坦,她扎晃着两手由着丈夫抱到炕边来,铁栓殷勤地俯下身去给琼花穿上绣花鞋,再起身来,琼花懒洋洋的照着对面梳妆台上的铜镜用手抚了下头发,铁栓又赶紧把一双大笨手上去帮着弄,被琼花一把打开,去,赶紧吃饭去吧,添什么乱。铁栓赖着不走,拿眼端详着琼花头上的银饰说,媳妇,你带的这个银钗太小了点,过些天,咱去镇上换个大气的,让张银匠再给轧上些希罕的花样,整的亮堂堂的,再给你添个玉镯子,你看好不?直到说的琼花脸上笑意灿烂,一起拉着手去吃饭。

    两口子紧挨着坐下来,琼花把酱抹在饼上,再放好葱卷成一个筒递给铁栓,铁栓大口吃起来,琼花一旁欢喜的看他吃,间或用手绢给铁栓擦嘴边的饼渣子。

    香莲家灶屋里空落落的,房顶上的梁木被烟熏的早已变成黑色,泥巴灶台,旁边一口大水缸,水缸上搭一块简陋木板,上头放着陈旧缺口的锅碗瓢盆,光景比起隔壁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香莲六岁的女儿小莲正把一只小板凳踩在脚下,从屋顶上吊下来一个钩子,钩子上挂着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竹筐,小莲正是从那筐里往外取干粮,可仍然差那么一些不够高,遂踮起脚尖,哪知重心不稳,就在够着筐的那一瞬,人和筐俱跌落下来。

    小莲哽咽着爬起来,去捡滚落在地上黑乎乎的糠团子,有两个糠团子摔成了几半,小莲抹抹眼泪,又接着拣。一个和小莲差不多高矮的小男孩,闻声从里屋里跳出来,小男孩乍看五官,长相清朗,双耳尤其突出,耳长垂厚,又兼那双眼明亮,那种精灵模样却不是一般同龄小孩子能够相比。

    只听他声音响亮口齿清楚叫道:姐,你把咱家的饭碗都给摔了。这可不吉利啊。

    当看见小莲抹眼泪,他又连忙走上前哄道,姐,你摔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说着就抱上了小莲的手来吹。

    小莲说,哎呀,没事了,哪有那么娇气,对了小伟,你说娘怎么还不回来呢?

    是呀姐,我都饿了。

    你抱柴禾去,姐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做饭抱柴都是女人才做的事,哪有大男儿家做的,男儿是读圣贤书,将来当老爷的,你见过做粗活的老爷吗,小伟耍贫嘴。

    你去还是不去,小心我告诉爹娘,你上次不好好读书去树上掏鸟的事儿。

    别别,闹着玩呢,虽然你小莲只比我早出生十个月,可我还是要尊称你一声亲爱的姐姐吗?哪有兄弟不听姐姐话的理,伟伟去喽。说完做了个洋相就向外跑去。

    小莲笑了一下,回身去外面的鸡筐里捡鸡蛋,鸡筐的草窝窝里,躺着两只大大的鸡蛋。小莲把两只心爱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回。小脸上涌出笑意。她走回屋里,开始添锅放团子,把两个鸡蛋也摆在秕子上。这时她听到外面弟弟带着哭音的叫了一声。

    小莲赶紧跑出去瞧,原来小伟的手被柴扎了刺,他使劲用左手攥着右手的中指,表情痛苦。

    看见小莲,他撇撇嘴委屈道:姐,都怪你,我都说了这活我做不来的。你非要我做。你看你看。

    见状,小莲也好心疼,比自己伤到还要难过,她上前去掰开弟弟的的查看弟弟伤势,不过是一根小木刺扎了浅浅一层皮外,有一星点的血,小伟最是晕血,脸都发白了,小莲拉着他的手进屋去,找出针来。

    小伟吓的伸着舌头,头歪向一边,闭着眼睛。

    小莲用两个手指捏紧小伟的手指,一手用针轻轻一挑,刺就出来了,动作熟稔。

    她冲着弟弟笑笑,胆小鬼,让你做点事你就出状况。没事了,娘快回来了,一定又累又饿,我去抱柴,你把泔水倒给猪喝去。

    啊,不行呀,姐,你没见我流血吗,我伤了元气,好晕呀,床呢,我得赶紧躺着去。他闭着眼,双手摸索着进屋找床,一副衰弱至极的模样。

    小莲:得,你小爷呀赶紧歇着,我还是自己来吧。要不要再给你煮两个鸡子,炖点红糖水补养一下呀。

    姐你尽管放开了去做,你做事弟弟放心,你就看着办好了。小伟躺在床上笑嘻嘻地说。

    小莲:等着吧,陈小伟,装什么衰呀,最好别说扎刺的话吧,你扎的刺还能有我多,想喝红糖水。自己画一杯吧。

    小莲和小伟这对姐弟,年龄相差不到一周岁,可小莲已然有大姐的风度,家庭的基调也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定下来,女人做事,男人读书。姐弟俩个平日说话的词汇特丰富,玩笑的腔调也是小姐俩自己创出来的,姐弟俩个都继承了父亲的幽默诙谐与妙语连珠。小莲又象极了母亲的贤惠,模样也和她母亲脱了个影,身体都一般的瘦弱,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弟弟的相貌随了父亲,英俊,小人很淘气,却也机灵可爱,象一头会撒欢爱惹祸凡事喜欢冒险的小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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