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十几日,没有韩世奇的一点讯息。他生气了?还是蓟州粮铺的事情确实没有处理完?自他走后,自己茶饭不香,郁郁寡欢,这说明自己是在意他的,也是想念他的。或许这就是娘亲口中所说的喜欢,自己是喜欢他的。

    心念及此,站在湖心廊子的我,望着满园的春色,一扫几日来心中的阴霾,猛地回身笑对阿桑道:“阿桑,我们出园子,去粮铺转转,瞧瞧我做的木马流车,管用不管用。”

    默立在身后的阿桑微张着嘴,瞪大双眼,似是不解我为何瞬息之间由阴云密布转为艳阳高照。

    出了园子,一路慢行,闲闲地朝前逛。阿桑亦步亦趋跟着,我有些好笑瞥她一眼,她理直气壮回看我一眼,“韩伯交待下来,我要一步不落跟着你。”我皱皱鼻子,不再睬她。

    路过水润月妆,我心一怔,铺门关着。阿桑轻叹一声,惋惜道:“听说水润月妆要关门不做了,这么好的生意,可惜了。”

    我心一动,娘亲已走十余日,应该已到汴梁,此时紫漓关铺子,莫不是‘鹰宫’已有消息传过来。他们会怎么处置娘亲,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默立在店铺门,凝神细想,有必要和紫漓见上一面。遂踅进胡同里,轻叩院门,半晌工夫,门才打开,站在里面的并非紫漓,也非那小婢,我心一沉,莫不是她们已走了。

    门外老妇已是皱纹满面一头银丝,细细打量我一瞬,问:“你们要找何人?”

    我朝内看一眼,一切依旧,我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一些,笑说,“紫漓姑娘可在?”她摇摇头,笑道:“小姐请铺中的姑娘们出去了,这么多年,要散了,舍不得。”

    看来紫漓要走,已是确信。

    我点点头,笑容又甜了些,“老人家,这铺子生意兴隆,估计可日进斗金,为何要关了?”老妇笑容一顿,面上露出防备之色,冷声道:“知道我家小姐闺名的人,想来也是小姐的朋友,既是如此,就应直接问小姐,想套我这老婆子的话。”她轻哼一声,愤然关门。

    阿桑面带微怒,抡起拳头作势要砸门。我摇摇头,她收了拳头,笑说,“我也就是举举,你以为我真砸?不过,你为何要找那对古怪的主仆?”

    我笑了下,默不作声,走出胡同,站在街上环顾一圈,人声喧闹,不知紫漓会去哪里宴请铺中之众人。

    阿桑随着我的目光看着,“小蛮,这水润月妆的紫漓,虽看似柔柔顺顺,但浑身上下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种生意人极少,像少爷一样。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主动与你拉近,不仅送你饰品,而且还可随意调换。”

    紫漓做主意本就是幌子,可世奇呢?天性使然,还是另有隐情。如果另有隐情,又会是什么呢?

    我轻叹一声,打起精神,自嘲地笑笑,“明白还不如不明白,那又为何要明白呢?”

    阿桑听得一头雾水,我笑问她:“附近可有幽静、雅致点的酒楼?”

    阿桑指指前方,“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然后左拐,走到头,临湖有家‘翠屏小筑’。”

    湖边已无商铺贩摊,极是清静。沿街临湖均是独门独院,院落之中有两至三层楼宇的比比皆是,湖边杨柳之下坐着几个垂杆钓鱼的老者,看衣着应是契丹人。我立在原地,心生感慨,这些是曾以马背为家的游牧人吗?

    阿桑叹口气,“这些都曾是契丹贵族,被太后夺权之后,迁移至此,他们不管世事,只要享乐即可。”

    原来这些就是叱咤一时,企图逼迫当今大王耶律隆绪下台的人。我摇头轻笑,投目望着眼前的‘翠屏小筑’,它位于两路相交的一角,一面临路,另一面临路又临湖。位置极佳,即不喧闹,又立于豪门富户之间。我心中在暗暗称叹,这主人心思极巧。

    我和阿桑跨入店门,一个衣衫洁净的小二笑面迎来,“两位,是楼上雅间,还是楼下阁间。”

    所谓阁间,即是每张桌子以矮屏独立隔开,坐下似是一单间,站起便可看见相临桌子。

    楼下,她们不在。

    小二察颜观色,已殷勤地走向楼梯边,我和阿桑笑着上了楼。每个雅间似是单独成席,房门都紧闭着。我默听一阵,向左走去。未等我叩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紫漓贴身小婢眼睛红红站着,乍一见到房外有人,呆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回身轻声叫来紫漓。

    眼前的紫漓身着淡淡的紫色衫子,这次的紫仍是不同以往的紫,淡的似是氲氤着清晨红日初升前最后那将要消逝的轻雾一般。

    两人默着相互看一刻,她盈盈笑着道:“真巧。”我笑笑,没有接话。房内四个女子已齐刷刷看过来,紫漓吩咐小婢,“我去去就来,你招呼着。阿桑姑娘,如若不弃,请随着小婢进去。”小婢拭了拭脸,点头应下,阿桑看向我,我点点头,阿桑随着小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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