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指头算算,眨眼之间又过了五日,自进王府到现在已有八日,调粮日期已过了两日,韩世奇不知回来了没有,没有人前来找我,也没有任何讯息传进来。这两日内耶律宏光没有回府,我心中暗自叫苦,面具还没有要回来,如果他领兵作战,此次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早知如此,就不该决定回去时再要的,应该先要回来。

    信步沿着长廊踱着步子,细风拂来,清凉怡人。我抬头望着满月,心头一阵酸涩:娘亲,你可想蛮儿了。

    “你明早走?”突闻前方耶律宏光的声音,我一怔,然后心头又是一喜,走上前,“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他微微一愣,静静盯着我,我心中只顾高兴,丝毫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变化,只是傻傻回望着他,“我等了你一天。”

    他双眸笑意隐现,口气却是淡淡的,觉察不出他内心的情绪,“如果我不回来,你明早会不会走?”

    我默默思索,自己会先回韩府,还是等他回来拿过面具再走。

    想了一会儿,心中一震,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竟是先回韩府,以后寻机会再来取回面具。心中一直认定‘取面具回谷’是我下山的第一要事,可如今自己竟然……。

    他笑容渐消,面容又似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冷肃,双眸之中无一丝感情。见我不开口,他仍淡淡地问:“等我一天,为的还是面具吧?”

    他一直记得,心中一动,难道他竟是为了这深夜回府,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暖,“你两天未归,我以为你忘了。”

    他眉一挑,默看我一眼,朝他房间方向走去,我随后跟着,两人默默不语走了一会儿,他头未回,道:“你怎知我两天未回府?”

    我加快步子,和他并行,“我前晚饿了,去伙房寻了宵夜,去找你一起吃,可你不在,昨天,我问了阿奶,知道你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他低下头,看我一瞬,忽然展颜轻笑,“明知我不会回来,还等我一天。”见他如此,我心中一松,也笑起来,“明知你不回来,也希望你记得,我会找你拿面具,……,如今你不是回来了。”

    他摇头,轻叹一声,笑容敛去,“你为何住在寒园?”

    我笑容一顿,嘟起嘴,开始埋怨他,“还不是因为你,娘亲自我遗失面具,虽看似无事,却整日郁郁寡欢、强颜欢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磨着鬼叔叔,自他口中才知道,那个面具不只是爹爹唯一留下的东西,还是爹爹和娘亲第一次相见时互换的信物。”

    他一愣,我委屈地看他一眼,仍絮道:“我瞒着娘亲,趁鬼叔叔出谷砍柴之时偷偷独自出了谷,下山后我才发觉,除了我们采购的那个小镇之外,我并不知道哪里还有街市,也不知你家在哪,更不知道要往何方寻,……。”

    待我说完,两人已缓步走到他的房前。他推门而入,我随着跟进去。

    房间很大,而且没有隔断,整个一个通间,左侧为卧房,右侧一个特大书架据墙而放,书架之上阁阁满卷,书架之前居中摆着书案。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放在一角的面具递给我。

    我忙伸手接过,心中正喜,却忽地发现面具额头处有裂痕,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会儿,走到桌前,隔桌举着面具,语带责怪,“怎么会破了?”

    他坐于案后椅子上,看看面具,又瞅一眼生气的我,向后靠去,“恶人先告状,这不是那晚你踩破的吗?”

    我一愣,心中惊疑不定,那晚在山中,先被我踢,后被我踩的居然就是面具,它不是被放在案子底下吗?怎会出现在我脚边,莫不是他早已知晓我会逃走。

    他一直静静盯着我,嘴边带丝笑。我心中转了几转,心中明白了来龙去脉,但心中还有一丝疑惑,“既然准备放我走,后来为何又派人跟踪我?”

    他敛了笑,盯着我的眸子,“因为那几声鸟鸣,太不同于平常,像战场上的侦察敌军情报时,相互沟通的暗语,如你所说,自小生活在山中,你家人又怎么知道用这些来找你。”

    我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收好面具,转身向外边走边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走到门口,他仍没有开口说话,我暗松口气,正欲举步向外跨去。背后的他忽然道:“那个吊坠以后不要再戴。”

    我停步回身,心中疑惑又涌上心头,“为何?”未侍他开口,我又试探地问:“跟那个‘东丹’有关?”他点点头,我踌躇一瞬,走回去隔桌坐于他对面,“‘东丹’是什么?”

    他坐直身子,两臂放于案上,仔细打量着我的神色,看了半晌,方道:“太祖长子耶律倍,性格沉稳、仁厚,热衷于中原文化,深得太祖喜爱,曾被立为太子,更把渤海国作为封地赐封他为东丹王。但是当时述律皇后极喜二子耶律德光,太祖去后,在述律皇后的支持下,二子耶律德光继位,当时有众多大臣反对,于是,耶律德光逐步瓦解了渤海的势力,东丹王耶律倍在其弟一次次明里暗里的进攻下,终是无法再忍受,也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不测,就渡渤海投奔了后唐。听阿奶说,这吊坠极像东丹王女眷信物,虽时日久远,燕京契丹人或许会淡忘,可耶律倍后人已不容于契丹却是事实,这东西,以后休要再戴。”

    我心大惊,娘亲竟是契丹皇族后裔。紫漓,那个每次必穿紫衫的女子,必定知道自己身份,何以会明日张胆把吊坠做为展品置于大庭广众之下,她意欲何为。寻人?还是其他。

    手不自觉摸向茶包,娘亲的闺名是“耶律寇”。

    见我神色瞬间几变,耶律宏光只是默默盯着我,并不开口询问。

    我默默坐着,他静静看着我,一时之间房内寂若天籁。半晌后,他轻叹一声,嘴边噙着丝笑,语气虽若平常,但又透着不容拒绝,“这吊坠显然非你之物,可要说完全没有联系,也是假话,小蛮,不管这吊坠是何人送你,或者本身就是你家人之物,燕京之中既然有人识得,无论是仿的,还是真的,都不能再次出现,否则定有祸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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