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红雪满芳径。日子一晃而过,新年过了,天气转暖了,花开了,春又到。转眼间,已是康熙四十三年。

    我拿着剪刀正在修剪盆栽,胤禛家的胡贵忙冲冲走进来。我和胤禛什么关系他是个明白人,笑着给我问了声好,道:“兰姑娘,我们家爷请你过府一趟。”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挑眉冷冷瞧着胡贵。胡贵一眼就懂了,忙笑道:“这话是爷吩咐的,我确实是听命办事。姑娘不用怀疑,去了自然就会明白。”

    量胡贵也没有敢把鬼主意打到我头上的胆子,挥挥手让他到外面去等着。换了一身适合外出的衣衫,妆扮停当之后走出去。对等在外面的胡贵道:“走吧。”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两匹健硕的骏马不耐地刨着地面。对此我颇感惧意地皱了一下眉,磨蹭着要不要掀开帘子爬上去,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把我拉进了车厢。

    坐于车内的胤禛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紧抓住我的手,瞧着我道:“怎么这么慢?”

    我脸一红,瞪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昏马车。”

    胤禛强忍住笑意,握紧我的手,安抚地道:“没关系,有我在。”我轻嗯了一声,心安地靠在他肩膀上。

    马车速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大摇篮,我又开始晕晕欲睡。隐隐约约中一只手伸过来把我靠在车厢上的头移靠到他怀里,双手亲密地拥我于怀中不放开,冷漠的气质中却带来暖情温馨的气息。

    迷糊中像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梦境飘遥如仙境,绚烂如置身在广阔的紫色薰衣草田,醒来后就记得不真切了。只是有那么一个隐约的印象,梦中的自己很幸福。

    “兰雪,兰雪。”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动,睁开眼眸,一张带着温和笑容的俊颜映入眼帘。胤禛柔声道:“到地方了。”

    胤禛带着我走下马车,郊外清新自然的空气扑鼻而来,神清气爽。胤禛柔柔地帮我拨了拨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此时胡贵已快步上前去敲那间宅子的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伯从里面打开门来。

    老伯见是胤禛,忙不迭地要下跪请安,胤禛抬手拦住了。胤禛牵着我往里走,转头吩咐了胡贵几句,胡贵笑着应了声,带着老头就离开了。

    宅子不大,但房屋座落得相当井然有序。穿过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荷花池,金黄色的锦锂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光芒。荷花池畔的花坛里种满各色花草,虫鸣鸟啭,生机盎然。一条小桥通向荷花池中央的屋子,推开房门,里面摆设都很齐全,看得出是主人经过精心设计。屋中间的实木圆桌,渺渺的茶清香从刚泡好的茶水里溢出。纱幔在微风中飘荡的镂空雕花大床,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映照出舒适温馨的感觉。一串小巧灵动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又给着宁静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活力。

    胤禛拉着我手道:“喜欢吗?”

    “这是……”我不解地瞧着他。

    胤禛扬起嘴角,“送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听真是受宠若惊,他伸手摸摸我的脸颊,“想有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地方。”

    “胤禛……”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的泪水盈满眼眶。一脸温和笑意的胤禛伸手把我拥入怀中,无限感慨地道:“好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胤禛像是想起什么,拉我到一面空白的墙边,指着道:“你看这是不是缺点什么东西?”

    我偏头想了想,胤禛的用意在脑海里呼之欲出,道:“你是故意把这里留给我发挥的对吗?”

    胤禛夸奖道:“聪明!”

    “我先回家想想画什么东西比较好,画好了你题字怎样?”胤禛写的字可是上等的墨宝呢!

    “好,就这样定吧。”胤禛爽快地答应。

    胤禛带着我在宅子里四处走走,熟悉环境。宅子虽然不大,但里面布置都十分齐全,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回廊。这真是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情到浓时意更切。胤禛在这里给我准备了古琴、画笔、宣纸,只要是他知道的能想到的是我喜欢的东西,他都给我备了一份,想着我来这里的时候可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郞。胤禛能为我做的这一切是多少女人可遥而不可及的梦想,能如此让我无法再贪心的奢求。

    瑰丽的淡金色夕阳下,我伸手折下一片竹叶放于口中,轻轻地吹奏起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稍远处的胤禛听到曲声回过头来,眼里是无法掩藏的激动和深情,声音因为情浓而暗哑:“兰雪……”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冷情的人,他有着很深很热的情感,双手微颤着捧起我的脸,深邃的黑色眼眸深情地凝视着我,嘴角不自觉地牵动,“爱上你今生无怨无悔。”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胤禛,我绝不会让你真的如历史上所说做一个孤臣孤君孤人。

    远处,东天的鸦雀,西天的斜照,形成一副绮丽的画卷。

    回去的路上我怎么也不肯坐马车,胤禛实在拿我没办法,只好把马车上的骏马卸下来,我和他共骑一匹,胡贵单独骑一匹,一路上悠闲自在地踱回家。

    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和胤禛道别,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推开门进去。

    “兰雪,你可回来了。”刚一踏进家门秋菊就连忙拉住我,我抬手摸摸她的脸,笑道:“小丫头想我的样子,好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

    秋菊气呼呼地拍掉我施虐的手,“不要闹了。”

    “好好,秋菊大人你请说。”我调皮地对秋菊吐吐舌头。

    秋菊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我一眼,一边拉着我往屋里去,一边说:“李公公今天叫人送来一份礼物,说是皇上赏你的。”

    我的目光赫地一跳,镇定地问:“有说什么话吗?”

    秋菊摇摇头,道:“来送东西的小太监只说是皇上赏的,其他的也没说什么?”顿了一下又道:“我看那装东西的盒子雕刻得相当精美,想那东西应该很贵重,你没在,我也没敢拆,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

    我蓦地停下脚步,秋菊也跟着停下来,诧异地看着我,我一脸平静地对她笑道:“秋菊,我忽然觉得浑身酸痛,想洗个澡,去去乏,你去厨房看看,帮我多烧些热水好吗?”

    秋菊看了我一眼,不悦地嘟起嘴,我拉起她的手央求道:“好秋菊,去嘛去嘛。”秋菊实在拗不过我,只好无奈地叹口气,答应着去了。

    秋菊,我不能让你涉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微微叹口气,提步走进房间。

    桌上摆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显示出它别具一格的独特韵味。帝王家的东西就是这般非同凡响。极致的精美更容易暗藏毒辣凶狠的杀机。宠幸不一定代表是爱,或许更是祸患,厌恶不一定就代表是恨,或许更是万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管它三七二十一,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套做工精细的衣服,布料相当考究,是江南送到京城的贡品。在皇宫中,要受宠的嫔妃才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我查看了一下衣服和盒子,没觉出异样,实在不明白康熙在搞什么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不会是就这样送我一件价值昂贵的衣服给我做寿礼吧?

    屋外传来脚步声,我赶忙把衣服放回盒子中盖好。然后佯装很累的样子倒在床上假寐。秋菊轻轻敲了敲门,见我没回应就悄声地走了进来,见我睡着了,微微叹口气,道:“怎么连被子也不盖。”说着动手给我盖被子,我适时醒过来,揉揉眼睛,道:“秋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睡很久了吗?”

    “我刚进来,”秋菊把我按回床上,轻柔地替我盖上被子,“累了就睡吧。”

    “不了,洗过澡之后再睡。”我翻身爬起来,经过到桌子边,看到桌上放的盒子,笑道:“皇上赏的礼物还没看了,秋菊和我一起看吧。”也不等秋菊回答,我就把盒子打开了。先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才不让秋菊看,既然盒子里只是一件衣服,让她看看又何妨。

    秋菊直觉得眼前一亮,高声惊呼:“好漂亮的衣服。”拾起衣服地一角道:“兰雪,你穿身上一定很漂亮。”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兰雪,你等会一定要穿给我看看……”我抬腿往外走,秋菊忙抱起盒子跟出来,非要我等会儿洗澡后穿给她看,我不同意她就死缠烂打,一晚上围绕着这个话题不松口,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同意。

    后来秋菊评价说我穿上那身衣服很妖娆,美得亦真亦幻,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那个时候又没有穿衣镜,我倒是没看到全景。对于她的评价,我多半都认为是夸大其词。

    这日,付九阿哥银子的时间到了。当初租下这间赌坊的时候就跟九阿哥定下合同。前三个月付十万,以后每两个月付十万,每年分五次付款,共付五十万两银子做房租。另外最开始借过九阿哥十万两银子做本,所以这一次付账,一共要付二十万两。

    开赌坊的确很赚钱,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打点好了一切,所以赌坊这三个月来安然无恙,替我赚进不少银子,付九阿哥这二十万两也就早早准备好了。

    我带着银票去了九阿哥府,门前的侍卫认得我,进去通报之后就把我领到了一间偏厅,说是九阿哥正在会客,让我稍等一会儿。然后他就退了出去。

    我在偏厅里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九阿哥,觉得无聊就想到近处的花园去走走。恰巧的是,我刚穿过回廊就见到几个穿着各色旗装的女子从前面走来。

    九阿哥家的女人多,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微微垂首,依礼福身站于一边,等待着这些福晋侍妾们过去。前面一个穿大红色旗装牡丹花色的福晋踩着盆底鞋走了过去,接着是一个身穿浅红色旗装的福晋,再接着……

    “妹妹,我瞧她和你长得好像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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