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我好想你。”十三阿哥紧紧地搂住我,生怕我下一秒不见,无助得像个可怜的孩子。我全身僵住,双手抬起又放下,实在无法狠心把他推开。

    十三阿哥炙热的感情又像一团烈火,熊熊烈烈地心中燃烧。我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坚定的感情,可这也是让我十分愧疚的事实。面对这样的他,我更不愿伤害他。静静地让他抱住我,轻抚他的背,温柔关爱的动作是我此刻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三阿哥一直这样牢牢地圈住我,没有要放开的迹象,似乎想就这样下去,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院子里传来几人脚步的走动声和说话声。九阿哥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院子,道:“八哥,好些天没来这里,我都快差点儿不认识这是自己的房子了。要不是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走错,我还以为走到别人家去了。”八阿哥赞赏地道:“兰雪还真有些能耐,房子装修得不错。”

    听到门外的声音,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十三阿哥猛地拉回思绪,松开圈住我的手臂,似乎不敢面对我一样,转过身快步走开几步。我紧绷的心也松了口气,整了整弄皱的衣服,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膀让他放轻松,然后满脸堆笑地打开门走出去。

    “兰雪给八爷、九爷、十四爷请安,各位爷吉祥。”温文尔雅的八阿哥走上前来伸手虚扶了一把,我顺势站起身。

    “兰雪,你今天开业,我们是特意来给你道贺的。”八阿哥指了指屋内,笑道:“你准备让我们三个道贺的人站到什么时候呢?”

    我脸一红,灵光一动,连忙让路,请他们进屋,“这倒是巧得很了,十三阿哥也来给兰雪道贺了,一下子又来了你们三位爷,兰雪一时受宠若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望几位爷见谅。”

    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顺次迈步进去,屋里的十三阿哥见他们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依礼给八阿哥和九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则给十三阿哥请安问好。几人一一坐定,我趁给他们上茶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十三阿哥,还好他已经恢复如初,其他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十三弟什么时候来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本就不对盘,小时候就爱找这个弟弟麻烦,长大后又因为彼此阵列不同,兄弟情分之浅薄,不提也罢。

    “来了有一会儿了。”十三阿哥从容笑答,端起茶盏和了一口水。

    “十三哥和四哥不是一起的吗?”十四阿哥颇有意味地对我微微一笑,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个捣蛋的恶魔,“兰雪开赌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来?不会根本不知道吧?”

    我不自觉地一僵,自从上次科尔沁草原一事之后,我忍不下那口窝囊气,已经许久未和胤禛见过面,离开皇宫那回也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这会儿听到他的名字,心隐隐抽痛。十三阿哥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哥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这不就叫我来了。”

    “是这样啊!”十四阿哥故作恍然大悟状,黑色瞳孔里散发出的眸光却别有意味,“我刚才从额娘寝宫出来还见到他和婉月那丫头在一起来着,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婉月那丫头开心得很。这会子听你这样一说才明白过来,想来他们俩可能是无意中碰到的。”

    这话里的意思白痴都听得出来。十三阿哥担心地瞧了我一眼,放于桌下的双手无措的纠住衣角。绅士一样的八阿哥站于一旁欣赏着墙上挂的山水画,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九阿哥漂亮的丹凤眼里隐含讥笑,潇洒地摇着折扇。十四阿哥一脸坦然地喝着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

    那些话就像一把利刀一样在我心上狠狠刺了一下,痛楚袭满全身,用力握紧拳头,坚硬的指甲深深陷进肌肉里,强颜欢笑道:“兰雪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你们几位爷过来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如再来哪位爷,兰雪真担心自己会手足无措的。”拼命稳住自己发抖的手,端起茶壶给他们茶杯里满上水,“我看天色不早了,我这会就去叫筱伯备些酒菜,各位爷用过饭再慢慢聊吧。”

    我强自微笑地告辞往外走,刚到门口,八阿哥突然回头,指着墙上挂的画,“兰雪,这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吗?”

    为什么你要在此刻表现得懂我?我顿住脚步,忍住酸涩的味道点点头。八阿哥眼露欣赏,笑道:“改日送我一副可好?”我强压住复杂的心绪,“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出到门外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抬头仰望天空,这样就能使眼睛里的那股不识相的热流无法涌出来。良久之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厨房走去。

    正上菜的时候,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年羹尧。我领着他往屋里去,他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屋子里的几位爷们儿和年羹尧同朝为官,对他自然不陌生,见到他都眼露讶异。年羹尧对于这样的排场也吃惊不小,快速地扫了我一眼,走上前一步跪地请安道:“奴才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八阿哥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温和笑意,平易近人,“年亮工不用这么拘礼,过来一起坐吧。”

    “奴才不敢。”年羹尧躬身回话,谨守奴才本分。

    八阿哥依旧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看向我道:“兰雪,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说该怎么办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样,尽地主之谊地请年羹尧入座,“年大哥,你就不要再跟兰雪客气了,我和令妹是结义金兰,你也算是我义兄,这里是我家,你就当来串门子遇到几个熟人好了。”对八阿哥微微一笑,他同意地点点头,年羹尧也不好再推辞,寻着一个位子坐下。

    席中众人各怀心思,偶尔聊几句无伤大雅的话,气氛虽没有剑拔弩张,但也不见得有多融洽。年羹尧跟一帮主子坐在一起吃饭有些别扭;八阿哥一张温和的笑脸谈吐不俗;九阿哥一双伶俐的丹凤眼时而闪烁精锐的光芒;十三阿哥沉默不语一门心思吃饭;十四阿哥算是整个席上唯一的一个话最多的。让我一度以为他中了邪或者今天来的不是十四阿哥而是喜欢嚼舌根的十阿哥,忍不住在心里猛翻白眼。

    饭后,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赶着宫门下钥之前回宫,早早就告辞回去了;八阿哥家里有只“母老虎”,不想晚了回去被罚跪搓衣板,他自然也没敢久待;酒足饭饱思淫意,九阿哥府里那么多美娇娘等着他,他当然也是回家抱小老婆了。最后就只剩下年羹尧。

    “年大哥喝杯茶吧。”我作势要给他上茶,他抬手止住我,“不用了,我也要回去了。”他站起身,理理袍子,准备告辞离去。

    “那兰雪就不远送了,路上小心。替我给年妹妹问好。”我送他到门外,他笑着挥挥手,大步而去。

    阳光和煦,清风拂面。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欢快地唱歌。

    又是新的一天。

    大堂里依旧人声吵杂,我站在栏杆上若有若无的望着楼下的动静。同样的时辰,昨天来的那位年轻公子今天又来了。这一次他还是和昨天一起站在赌桌边只看不买,而每次下注的还是他身边的老者。

    老者先前赢了一些银子,开心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年轻公子的嘴角边也勾出一抹魅惑的笑来。只是后来老者的运气不顺再下注时就连本带利一起输了。年轻公子还是温和如初地安慰垂头丧气的老者,一番温言细语就令老者笑逐颜开,欢喜地一起离去。

    一连几天,年轻公子和老者都同一个时辰出现,每次情况大都相同。我直觉得事情不是如此简单,就特意嘱咐了张强严密留意他们的形迹。

    这天,我又和往常一样坐在楼上大厅里等着年轻公子出现,然而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是没见他的踪影。

    虽然我们从没说过话,最多不过偶尔有些短暂的目光接触,但对于我和他这种江湖人,就凭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对方画上了一个圈。于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和他也勉强能称得上是熟人,这一次他没有如期而至,稍微感到有些失望。

    若有所失地回到后院,好巧不巧地一头撞上忙忙慌慌的秋菊,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倒的身子,瞪一眼,“死丫头,没头没脑的瞎撞什么?”

    秋菊胆怯地抬手指向屋内,吓得结结巴巴地道:“蛇,好大的一条蛇。”

    我挑眉望向虚掩房门的屋内,不太确定,“是吗?”秋菊紧张地揪住我的衣袖,害怕地点点头,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我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什么蛇倒是没看到,而是见到一位比冰冷的蛇还要冰冷的人——“冷面王”胤禛,他负手背对我而立,浑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冷冽寒气。

    看到这副光景我就火大,朝着门外吼道:“秋菊,你给我滚进来!”

    “兰雪,不关我的事,话是四贝勒爷教我说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怪我啦。”秋菊嬉笑着跑远了。

    我想起钮钴禄婉月的事情心里就十分不爽。恨恨地瞪他一眼,打开门就要离去。

    “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我的身形一顿,胤禛迈步走过来,“是不是准备让我们就这样再也不相见?”

    我沉默不语,沉痛地闭上眼。胤禛不放弃地继续道:“兰雪,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亮工说起你在这里开了间赌坊,你是不是准备让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古里?可是我眼没瞎耳没聋!我听得到也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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