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人人都叫他荒唐王爷。放风筝都能给放到池子里头,我看这世上除了他恐怕再没第二人了。这会子,宫里头传得跟什么似的,听说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凤奴拿着把木梳,一面梳理着宛兰的湿发,一面絮叨道:“你也是,宫里那么大怎么就偏往那儿去?幸亏那位爷没事,若不然,恐怕你是再没好日子过了。”

    宛兰正低头扣着胸前的盘扣,听凤奴这么说,不由得停住了手。抬起头来,呆呆的瞪视着镜子里那一张略还有些浮肿的脸,恍惚中自已似还在那曲桥游廊上又哭又叫。“就跟做了一场恶梦似的,我的心直到这会子都还在‘通通’乱跳呢!”她心有余悸的喃喃道。

    “这会子知道怕了?哼,才往池子里跳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又不知水性还逞那个强,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凤奴嗔骂着,又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宛兰,有些疑惑的说:“也不知你是怎么做的,居然也能将那么一大个人救上来?想想真有些不敢相信!”

    救人?宛兰怔了怔。忽然记起刚才那位爷对接应他的那几个太监就是这么说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不愿让她惹上麻烦。只是这么说,到底还是玄乎了些,别是凤奴了,就是自已也不相信自已会有那个本事。说到这个,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是谁救了她?才一心只顾着那位爷,没心思没功夫想到这上头去,如今静下心来,这才发觉那件事实在是叫人讶异得很。

    “若说是那位爷,想是绝无可能的,因为那时他正如一只旱鸭子自身难保。”想到这儿,她不由的又有些心慌气喘。用力的甩甩头,她又想:“若说是别人,理当该先救那位爷才是,我不过是个丫头却先来救我,这事如何能说得过去?”

    转而又想:“或许那人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也说不定;也或许不知道池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我那样的又嚷又叫,那人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谁呢?后来好象也没瞧见没的什么人……”她怔怔的看着镜子,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嗨!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奴在身后嚷着说:“我同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宛兰忙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你呀!”凤奴用力的瞪了她一眼。“我说你今后若再见了那位爷,可记得要离得远一些,千万别与他有什么牵扯才好!我娘常说,凡事少听少管,平安才是福。我们这两年辛辛苦苦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待熬到期满能出得宫去。别到时惹了麻烦没了命,那可真是永生永世都要留在这儿了。”语重心长的说完,凤奴将梳子往宛兰手里一塞,转身就去拿那一堆刚刚换下的湿衣服。“你先歇会儿吧。这些湿衣服我先帮着你拿出去,顺便再去看看姜汤煎好了没有?”

    正说着,忽然有一样东西从手里的那堆湿衣服里掉了下来。“咦,这是什么?”凤奴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又好奇的把手套进去摆弄了几下,不由得笑了起来。“哪来的这个?怪有趣的。”

    宛兰从镜子里望见了,转身接了过来。“是王爷的!”看着手偶,她怔怔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忙又加了一句,“掉在了荷香亭那儿,恰好叫我拾了。”说完,就仿佛做了亏心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幸凤奴只顾着收拾衣服,倒也没留意到她的异样。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掀了帘子出去,是宫里的小丫头,说是养心殿的内侍内监卜忠过来要找她。

    一听说是养心殿那儿过来的,宛兰与凤奴不由的对视了一眼。

    “想是刚才的事传到皇上那儿了。”凤奴忧心忡忡的叮嘱她:“你小心些!”

    宛兰顾不得答话,忙理了理衣服,匆匆往外走。

    院子里,卜忠正微躬着身与愉妃说话,见着宛兰出来,一面打量她一面笑道:“想来刚才拼了命救五爷的就是你了。”

    宛兰脸一红,忙福身有些心虚的答道,“奴婢不敢,叫公公见笑了!”

    卜忠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哪敢笑你呀!太后娘娘才对万岁爷说,咱宫里头少的就是这样忠心为主的丫头,叫万岁爷要好好的赏你呢!”说罢,他挥挥手,站在后边的一个小太监忙趋步捧了个木盒过来。“这便是万岁爷赏赐给你的,姑娘接着吧!”

    宛兰呆住了。她忽然发觉这事发展的似乎是有些不可收拾了。

    若是接下,那可就是欺君了!“君不可欺”,这是乾隆爷那晚对她说过的话,她至今犹然在耳!

    若不接,那就要说出实情。可是,实情该怎样说?说那位爷根本就是她推下水的么?不不,她不敢,这可也是一宗大罪呀!而且就算她说了,又该如何解释平白无故的,那位爷为何要遮掩这事,又为何要给她如此大的人情?

    噢,天!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凤奴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那个人……那个人真真是个害人精哪!

    她的头真的有些昏了!在那一刹间,接与不接就象是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的晃动着。

    愉妃当她是见着赏赐乐坏了,心里不由的好笑,“这傻丫头,还傻呆呆的站着干嘛,还不快接过谢恩哪!”

    宛兰正茫然不知所措,忽听愉妃这么说,下意识的答应了声。这种情形容不得她再犹豫了。她咬咬牙跪了下去,伸过双手接过乾隆赏赐的那只木盒,嘴里道:“谢皇上赏赐!”然后站起身又对卜忠福了福身,“谢公公!”

    “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卜忠倒也客气。他又转身对一旁的愉妃打了个千儿,道了别就转身出去了。

    宛兰捧着那木盒,只觉的心内乱七八糟的也不知什么感觉。她有些无助的转过脸看愉妃。“主子……这……”

    “这什么这?还不收好,这可是万岁爷赏赐的,有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呢!”愉妃笑眯眯看着她,却是一脸的赞许。“好丫头,才我听说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平日里瞧你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有这等本事。今儿个你算是给我们延禧宫争了口气了。我呀,该赏你什么才好呢……”

    宛兰还未答话,门外已传来一阵轻笑声。

    “叫我说呀,还是赏些滋补的汤药最好!”

    院内这两人别过脸去,便看见云妃手扶着一个丫头的胳膊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见愉妃,她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愉妃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开来。脚下却是不缓不急,迎过去,一面笑道:“呀,真是稀客,快请屋里坐。”

    “姐姐这是在笑话我吧!”云妃仍是一脸笑意,“才忽然想见姐姐,这便来了。姐姐可别怪小妹唐突啊!”

    “怎会?”愉妃笑眯眯的牵着云妃的手往屋内去。

    “才救人的就是这个丫头么?”云妃打量着愉妃身后的宛兰问。

    愉妃点头笑道:“可不是。才听说,我还真不敢相信呢!”似想到了什么,愉妃又疑惑的问:“对了,妹妹才说的什么滋补汤药……”

    “噢!”云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没什么。姐姐才不是说不知赏她什么才好么?照妹妹的想法,最好还是赏她些滋补的汤药,让她把身子儿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愉妃狐疑的看着云妃。“这……话从何说起?”

    云妃抿嘴笑了笑,“你看这丫头如今一幅风吹都会倒的样子,若不先把她的身子儿调养好了,今后倘再遇上什么人掉进那什么池子,那她岂不是就只有眼巴巴的瞧着、哭叫的份?这可叫池子里的人如何是好啊?”

    听着这话,愉妃与宛兰的脸色都不由的变了变。只不过,愉妃当它是嘲讽,而宛兰到底是心中有鬼,只疑着此番话的别有用意。

    那么,是玩笑,还是另有深意?是巧合,还是根本就是说给她听?

    宛兰的手心里渐渐渗出了汗。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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