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景色甚美,远山近雪,却抵不住寒气穿过厚厚的皮毛披风直抵身体,飞遥只是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忍不住裹了裹披风,一直生活在中地的她,不曾经受过这样的寒冷。

    “不如,先回去吧。”看着尉迟羽意犹未尽的样子,飞遥还是忍不住打扰了他的兴致。

    尉迟羽转头看见将披风完全裹在身上的飞遥突然觉得非常抱歉,“忘记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温度了。”

    作为王子,尉迟羽完全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尤其是女人,对于飞遥,他尽力讨好,并替她着想,但是很多事情都依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做,或者只顾自己,毕竟是多年的习惯,想改,还需要些时日。

    马车就在不远处,当尉迟羽同意回去后,飞遥几乎是飞奔过去的,她脚上踏着的是尉迟羽给她的鹿皮长靴,里面还有些绒毛,其实保暖功效是不错的,但是长时间站在雪地里不动地,任着寒气直钻脚底,穿什么鞋都是没用的。

    “你坐去里面吧。”尉迟羽拉开帘子,示意她进去,因为要来这里,尉迟羽专门命人把这帘子也换成狼皮的,这一点,他确实细心了。

    “谢谢。”

    飞遥的道谢让尉迟羽愣了愣,飞遥不曾对他说过谢这个字,所以这个举动让他突然起了疑心,于是回头认真的问道:“你当真是戎珍国公主?不能是冒牌的吧?”

    飞遥被他这么一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问一句:“这是从何说起?”

    “我们是主子,别人为自己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应当的么,我长这么大,就不曾说过半个谢字。”其实刚才有一瞬他真的认为这个飞遥不会也是冒牌的吧,但是当他看见飞遥莫名其妙的表情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要的飞遥,不但是要她这个人,还要她身上的传说,所以不能弄错。

    “曾经是如此,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也不能永远躲在王城里做一个公主。”尉迟羽一番解释,飞遥也理解了,曾经的她,还真如他所说,不会道谢,别人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直到承昔走了,她回忆了很多关于自己与承昔的过往,觉得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太任性了,又随着年龄的成长,就渐渐收敛了曾经的那些刁蛮任性。

    尉迟羽并未接话,只是专心驾车。

    但是飞遥的事情,他也算知道大半了,从最初的感兴趣,好奇,到好感,直到浣娘册封大典时,他站在飞遥身边,看着飞遥看见夜岚牵着浣娘缓缓走下台阶时的表情,心中突然满是疼惜,到底是可怜,还是爱惜,现在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在二人各怀心思时,马儿却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在雪地上狂奔。

    飞遥抓住马车门框勉强支撑住身体,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

    却发现坐在驾车位置上的尉迟羽比她更手忙脚乱,本来就驾车经验不足,再遇上这事,就完全慌了手脚。

    “吁!”尉迟羽不停拉着手中的缰绳,马儿却像被什么吸引了似得,疯狂向树林跑去。

    飞遥经过几番努力,半个身子探出来,一只手扶着门板,一只手握住尉迟羽的手,轻声安慰:“别急,别急。”她本来也是害怕的,但心里念着自己比尉迟羽要长个好几岁,这个时候不能轻易露出负面情绪。

    一直喜欢被女人依赖的尉迟羽,心中一暖,却来不及说些什么话,因为眼看马儿就要穿过两棵松树,而那树中间的空隙却不允许马车过去。

    怎么办!飞遥已经慌了神,她的手紧紧抓住尉迟羽的手,不敢松开,总不能命丧于此吧,我倒也罢了,尉迟羽一切才刚刚开始。

    尉迟羽突然一手将飞遥从马车里揽了出来,将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抓紧我,我说跳,你就跳,相信我。”

    飞遥抬头,迎来的是尉迟羽坚定的眼神。

    我相信你,飞遥心中默应。

    “跳!”

    随着尉迟羽一声大喊,二人双双从马车上跳下,还好这四处都是雪地,所以摔下来也并没有受伤,接着传来马车撞上树干的巨大声音,望着眼前七零八落的马车碎片,飞遥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难道我的话要成真了。”尉迟羽故意做出轻松的语气,但是飞遥可以感受到他是装出来的。

    “不会的。”飞遥摇了摇头,“我们来这里,你的人肯定会跟着。”这一点飞遥肯定懂,这种基本的风险,尉迟羽不会想不到。

    尉迟羽苦笑,“我让他们只跟到山前……”本来是怕跟来的人里有他那十几房夫人的眼线,万一他和飞遥做点什么传到府里,恐怕谁都没清闲日子过了。

    “骗人吧?”飞遥裹着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些绝望,“走走走,起来走出去。”说罢,马上起身要走。

    其实挺多时候,飞遥是绝望的,她的遭遇若是换给豁达的普通女子,也许不算个事情,因为虽然没王妃做但是却有钱,可是她以前贵为公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小骄傲,但是这些小小的骄傲,从她失去夜岚后,开始一点点丧失,剩下的那一点,是用来支持她不能少,不能换,不能丢弃的自尊的。

    但是真到现在这种四周都是皑皑白雪,马跑了,太阳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下山了的绝望情况下,她觉得自己要活,最起码,不能死在这里。

    “手。”尉迟羽坐在地下,伸出手来。

    飞遥伸手,以为尉迟羽只是让自己拉他起来,但她却忘了,尉迟羽本来就是得寸进尺的人,刚起来还没站稳,就一把将飞遥再次揽住,然后将自己的披风与她的重叠到一起。

    “两个人一起走,热气散的慢。”尉迟羽知道飞遥非挣扎不可,所以他先做了解释。

    “走吧。”可能都要死了,这会飞遥也不想花费力气与他计较太多,只得任由尉迟羽将自己深深揽住。

    还好披风宽大,所以虽然二人一起走,但并不影响行走的速度,不过这路马车走起来很快,现如今用双脚走,再加上末过脚踝的深雪,开始还好些,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飞遥只觉得举步维艰。

    “好累啊。”

    “要不,我背你。”说出这句话,尉迟羽也算是拼了。

    “不要,还是一起走吧。”飞遥知道,这样的话两个人都走不出去,其实她不止是累,还很冷,真的很冷,皮毛披风在这严寒天气起的作用虽然有,但时间长了,就只有冷这一个感觉了。

    二人从太阳西斜走到夕阳洒落,四周的温度也随着太阳的落下而变的更冷。

    “还有多远。”飞遥咬着牙问,她现在冷的连嘴都不愿意张。

    “就要到了。”还好尉迟羽是这么回答她,让她心怀希望。

    虽然她已经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而尉迟羽,也都是这么回答她的。

    当太阳彻底消失时,飞遥终于再也抬不起脚,她裹着披风,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雪白,心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希望变成了绝望。

    其实之前她已经走不动了,全靠尉迟羽拖着她,如今,尉迟羽也筋疲力竭,再也拖不动她移动半步,二人靠坐在一起。

    如果是寻常时候,尉迟羽抱着飞遥也能走个三五里地,毕竟是习武之人,练功时百八十斤的大石头也能一手一个拎着跑很远。

    “对不起,带你来这里。”尉迟羽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里很美。”飞遥不想怪他,也不怪他。

    尉迟羽将两个披风全部解下,围在飞遥身上,因为他的披风较大,所以能围两圈,这样能更加保暖。

    “你做什么。”飞遥想阻止他,可是真的已经全身麻木了,再也使不出一点点力气。

    “山林外的随从如果发现我们没有出去一定会进来找我们的,我们两个人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这样,你会永远记得我,记得我对你的好,不对,也许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你好的事情,反而一直在烦你。”尉迟羽碎碎念,他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甚至飞遥会走到今天,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是事到如今,他希望飞遥能记得他的好,无论以后他是否回到夜岚的身边,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我们都会活着的。”飞遥知道尉迟羽的意思,如果两个人都裹着披风,以现在的温度,披风早就不足以御寒,但是如果她一个人裹两个披风,可以多坚持一会。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你就做我的王子妃,以后做我的王妃。”尉迟羽伏在飞遥的肩膀上,单腿跪在地上,他身高比飞遥高出许多,这个动作,能帮飞遥挡住更多的寒风。

    “好,你一定要活着。”此时的飞遥,不过是想给尉迟羽一个活下去的信念,“活着出去,你做北邙王,我做你的王妃,帮你打理后城,让你不为后城琐事分心。”飞遥知道,尉迟羽之所以想娶她,他要的,就是这个。

    “好,我一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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