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不是要亲手斩杀四大妖王吗?如今,我便是最后一个”声音一如白少光想象的那般冰冷,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无情。

    白少光耳朵嗡嗡的鸣叫,心脏,好痛,好痛,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不曾拥有这颗心,该有多好,如果能将它剜出,多好,为什么?为什么?

    水凝玉浑身的杀气并未散去,脚步并未停下,每走一步,白少光的心都仿佛被一根根的细针不断勒紧,勒紧,勒得更紧,手中的斩妖剑瑟瑟发抖。

    水凝玉乌黑的眼珠变成妖异的碧绿色,浑身全部都是妖气,她说,“你杀了我妹妹,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少光脸色苍白的颤抖着,挣扎着,在心中疯狂的呐喊着,却没有人能听见。

    水凝玉缓缓的,缓缓的,靠近,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你动手啊,你为什么不动手,你不是一心想要杀尽天下的妖怪吗?你不杀了我怎么行”

    她接着说“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听,好,那我现在成全你”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终于,斩妖剑刺进了水凝玉的身体。

    温热的液体,顺着斩妖剑,缓缓的,刺痛了白少光的手和眼。

    “不。。。。。”白少光疯了似的哭喊,斩妖剑却还是刺进了水凝玉的腹部。妖,被斩妖剑所伤,绝无生还的可能,他趴在满是血迹的地上,不知天地何所在。

    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无声的哭泣。

    小妖们也惊慌失措的跪下嘤嘤的哭泣。

    水凝玉将自己的内丹送入妹妹口中,躺在白少光冰冷的怀中,胸口的斩妖剑还泛着冷光。

    白少光第一次,将她抱在怀中,那样无助,那样的痛苦,一滴滴的泪,滴在水凝玉的脸上,水凝玉忽而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拭去了白少光的泪,开口“别哭,没什么好伤心的,生死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少光,我自幼行走于人世间,看到无数人与妖,我知道,每个人都干过坏事,每个妖也做过好事,不光是妖,每个生命都值得原谅,我死后,世间再无四大妖王了,你多年的执念可以放下了,别再执迷于成仙。。。。。别再。。。。。。滥杀无辜了。。。。。。。”

    恰逢一阵风吹过,洁白的面纱被风吹散,露出了一张绝美而又苍白的脸庞。

    少光,她擦干他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少光,别忘了。。。。。凝玉”因为。。。她爱你。

    天空中乌云密布,水凝玉终未曾说完,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妖你告诉我你是妖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我不再修什么仙,不再斩什么妖,只陪在你的身边”白少光的声音仿佛撕裂。

    水凝玉的身体变成了点点如星辰般的光斑,照亮了整个世界,最后,只剩下一朵盛开着的浅蓝色的星辰花落在地上。

    白少光将它捧起,血红的双目睁得异常大,声音变得邪魅“凝玉,你错了,我不想斩杀四妖王,不想滥杀无辜,不想成仙,一点也不想,我只想,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一切全都被你毁了全部,水凝玉,你知道一颗心被活生生的剜出来有多痛吗?你知道满身沾满心爱人的血有多痛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接着,乌云仿佛要压下顶来,他身上的黑气渐渐膨胀,他开始大笑“我若早一点知道你叫水凝玉,早点知道你是妖,是不是有不同的结果?凝玉,你回答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随后,有小妖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男子浑身魔气萦绕,双目赤红。小妖大叫,“快跑啊,这人疯了,疯了。。。。。”

    除了水玲珑,整个海滩变成了血红,血水染红了整个海面,整个海滩变成了地狱,白少光那样无助的站在血与泪的中间,不知何时,整个地面开始晃动,白少光的周边五十里地沦陷,最终,那片鲜红的地,变成了一个封存于海中的小岛,一座孤坟。

    那天午后,明明是青天白日,大好的天气,却突然变成了电闪雷鸣整个世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有人说,自己听见了灭绝人寰的绝望的哭声;也有人说,这样诡异的天象必有妖孽降世。

    那座小岛变成了恐怖的象征,后来,有传说岛上居住着的是吃人的妖怪,此后再没有人敢踏上去。

    大雪中,白少光依旧负手而立,雪花落的他发上身上到处都是,他好像毫无察觉。

    “。。。。。。。。月泠,凝玉到最后还恨着我,她恨我。”他手中还握着那个装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星辰花。

    月泠想了想,缓缓的说“师兄,我没有经历过感情,我不知道凝玉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记得师傅的话‘如果我们能够看清苦的真相,看出由何处而生,由何处消逝,那么便容易做到不令苦形成,也就能够控制苦’”

    “而且这次下山的时候,师傅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放弃便是得到’,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凝望着天上的白雪沉默了半晌,“我若真明白便不会徒生这么多伤痛”原来,师傅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白少光问道“你这次下山的任务是什么?”

    “师傅说要我一一体会‘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这人世七苦,还说要我找……”她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师兄,我不能告诉你”

    “师傅不让你告诉任何人?”

    月泠点头。

    白少光道,“既然师傅不让你说必定大有深意,你一定要记住。只有认识更多的人,得到或失去更多的感情才会真正的长大,才会真正放下,你应该留下来去闯荡去经历”

    “少光,月泠,原来你们在这里”江寒雪走了过来。

    “你是。。。。。。”月泠越看他越觉得眼熟,可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江寒雪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

    月泠诧异的望向师兄,白少光微微点头,月泠笑道“。。。。。你是你是。。。。。。。寒雪,真没想到你长大了竟然长的这么人模人样”月泠看看他又看看师兄高兴极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你那时候在蓬莱山上跑摔成狗□□的样子”。

    江寒雪一如当年的好脾气,大笑着谈论着当年的丑事。江寒雪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多久,自己没有像这两天一般放肆的大笑了?

    白少光却突然道,“寒雪,泠儿,十年未归,我想回去跟师傅请罪”

    两人都沉默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必然的,如果白少光不这么做那他就不是白少光了。

    白少光又接着说,“寒雪,月泠这次下山不光是为了我,她还要继续去历练,所以我就把泠儿交给你了。”

    “少光,只要有我一日就没有人能伤害泠儿”

    月泠的眼中有了水汽,小时候,师兄很高月泠很矮,月泠就抱着师兄,把脸埋进他的肚子,把鼻涕眼泪弄到他衣服上,师兄素有洁癖,什么都可以忍受不能忍受一点脏东西沾在身上,可是月泠每次一哭他还是会任月泠抱着,弄脏他的衣服。

    现在长大了,月泠还是没有师兄那么高,但月泠还是抱着师兄,把脸埋进他的胸前,又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蹭。

    白少光终于露出了笑容,哭笑不得的看着月泠,最后张开双臂轻轻拍着她。

    景阳懒散的靠在门口,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很多年后,景阳依然记得这一幕,当景阳已经不再是太子,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一幕也始终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消散。

    白少光走的时候,将自己的斩妖剑递给月泠,月泠好好的接过,他又从腰间取下那个做工粗鄙的荷包,“替我将这个。。。。。。随你怎么处置吧”“这是她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你真的不要了吗?”“不是不要,而是我这儿一只都有一朵”白少光指着自己的心笑道。

    “诸位,告辞”

    “保重”“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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