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镶玉的乐器材质异特,舞伎灵透可塑,彩衣瑰丽不凡,赵大艺术家自然不想错过,家里那三位爷自然不想她去,一番威胁利诱软硬兼施,教她轻飘飘的一句“不是说只要我不离开,你们什么都依着我么?”驳得无言,只得由着她。

    不过胡闹却是不许的,不能天天去,不准走到帘幕前面,衣服要朴素严实,一定要他们陪着…条条框框甚是繁琐。

    好在小姑奶奶只爱乐舞,不好那些煞有介事的文人雅士,隔三差五地去过个瘾,也就教更新鲜的玩意儿吸引开了注意力。

    譬如这会儿,她就换好了一身不易被草叶扎刺而入的水晶蓝窄袖绨服,背起细篾篓,蹦跳着迎上推门而入的蓝大管家公。“毒仙哥哥,我们去采药吧。”

    又娇又俏的模样,看得蓝云悠心头一荡。可是下一秒,他却已拉过她玉白的小手,一面抚着上面尚未掉痂的划痕,一面皱眉道:“不成,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近日我都不方便带着你去。”

    “那我带你去撒。”

    赵明月偏了偏小脑袋,才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前两日那半红不紫的酸榴榴,今天一准儿甜滋滋的了。

    蓝云悠以指腹摩挲着顾自吧嗒的嫣嫩红唇,深眸中的宠溺盈盈满溢。“你乖乖在家等我,回头我将熟透了的酸果儿都摘了来。”

    言罢又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

    不愿她时不时念着万芳楼,便以炼毒制药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姑奶奶倒是很给面子,不但求知若渴地读了医书,还乐陶陶地跟着他去郊外采药,就算被那些毒茎划破了皮肤引起低烧,依然兴致不减。

    她对自己的小伤小病不在意,他看着可是揪心得紧!

    蓝云悠正沉浸在对自己这个馊主意的懊恼中,手臂复教柔软的触感包裹。娇人儿眨巴着水眸揽着他,相似的衣色让两人看起来格外亲密。“悠悠你瞧,咱们这样心有灵犀地穿了情侣装,你不想出去秀一秀吗?”

    鬼丫头,恁地会攻心。

    蓝云悠低叹,垂首抵着她的额。“真的心有灵犀,你感觉不到我的担心么?”

    “那你不带我去,不晓得我会担心么?”

    赵明月磨叽了半会子功夫不见人点头,忍不住拉低管家公的颈子,咬着他耳朵道:“你不带我去,我就穿上比基尼,自己到野湖里玩水。”

    小妖精。

    蓝大太子爷脑海中浮现两人前几次在泛着水泽兰香气的深湖中恣意戏乐的情形,墨眸不由漩出染着情欲的微红涟漪。

    “好嘛,爷,你就带我去啦…”见招式起效,赵小妖精娇音愈软,眼儿益媚。“你教我的凫水法我还没有练熟,你不抓紧时间陪我练习,万一哪天我自己忍不住偷偷溜下水去,再抽了筋或是教小野虾夹了,多危险呐!”

    小妖精,还敢威胁他,还这般理直气壮。

    蓝云悠忍不住恨恨张口,以齐整皓齿轻刮她的嫩颊。“我就不该教你。”

    赵明月心心念念着那野湖边的水泽兰,才不在意他这不痛微痒的小亲昵,只在管家公的手落在自己肩上时抓紧了系着药篓的软绸。

    “乖宝放心,但凡我去采药,一定不会落下你。”蓝云悠笑睇一脸戒慎的小姑奶奶,取下她那宝贝药篓的动作毫不含糊。“不过今日不行。”

    “那我去金镶玉好了。”

    “也好,云兄到了便可直接去捧新魁首的场了。”蓝云悠似笑非笑地盯着愕然转回的俏脸。“锦弟也会很欢喜。”

    欢喜个铲铲!

    自打表兄弟俩“无意间”向危摄透露了她去万芳楼兼职的讯息,她那位前兼职雇员便天天传信来,慢条斯理地嘘寒问暖,不动声色地敲敲打打,可她分明从那透着春天般轻暖气息的信笺里嗅到了冬日霜雪的味道。

    想到那日从芳桃雅沁回程的马车里,云某人惩罚与警告意味浓厚的激烈缠绵,赵大魁首不禁颤了颤小脑袋,迈着疑似传来酸疼错觉的小腿儿挪到桌旁坐下,一脸怏怏的。

    蓝云悠奖励般拍拍她的脸颊,温声道:“今日天气闷燥,怕是要下雨。我做冰昔给你吃,好不好?”

    怎么不好?她正想吃些冰解解气闷呢!

    可小姑奶奶还没忘记某大厨对她的威胁恐吓,只气哼哼地将脸转向灶房,坚决不给他好神色。

    待那人进了厨房,赵明月悠悠然立起身,倒是听进去他的交代,准备进屋坐等冰凉解暑美味。

    ——

    “小姐!”

    伴随着清漪刺破沉闷空气的叫嚷声,一人一狗猛不丁自门外冲进,一个赛一个的委屈:“小坏蛋又把短短的骨头抢跑了。”

    赵明月蹲下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抱起搂着自己小腿呜呜咽咽的小可怜。“第几次了?你给我说说这是第几次了?合着你大老远打蓝域过来,就是给别的兽欺负的是吧?总是这样,你丢不丢狗?丢不丢狗?”

    训斥完小可怜,赵明月愤愤地叉了腰,轻车熟路地直奔院落头前最高的那棵大榕树而去。到得跟前仰脸一望,中气十足地便是一声狮子吼:“云饱饱,给我滚下来!”

    乌漆漆的树洞里很快探出个小脑袋,小嘴里正叼着块肉骨头,一对儿眼珠子黑亮亮光闪闪的,明明是个软绒绒的小浣熊,偏偏拽得像个硬扎扎的熊大爷。

    赵明月瞧着它那挑衅意味十足的得意样儿,深觉平日里太惯着它,这会儿得好好立立规矩了。不由分说捋了捋袖子,蹭蹭就往树上爬,一边爬一边怨声道:“你家主人时时欺压我,你还来欺压我的宠物,再不教训教训你,我看你都能上天了!”

    将将爬至树洞处,天边便滚过一阵闷雷。清漪感觉到豆大的雨点骤然往脸上砸,忙冲着树上喊:“小姐下雨了,您快些下来吧!”

    赵明月无暇理会,只将手臂伸得长长,去捉直往树洞里躲的小坏蛋。“那肉骨头你又不爱吃,霸着它作什么?你再不乖乖听话,我不要你了哦。”

    又数道闪电打过,沉闷的空气随着密云的开散渐渐清鲜,斜雨裹挟着似曾相识的香味迎面扑来,赵明月下意识撇脸避开水珠,准备下树的动作却在不经意觑见树底下的男人后僵硬定格。

    男人仰望着她,亦是一动不动。只有那瘦削得惊人的身躯在无声颤抖,那清亮得骇人的漆瞳在顾自涌泪。

    雷声消失了,风鸣停止了,一切凡尘俗物都归于空寂。可是男人空寂许久的双眸,虽然仍旧流转着无限哀伤,却在这一刻慢慢充盈饱满,仿佛最虔诚的朝拜者,跋山涉水、栉风沐雨之后,终于望见心中的神祇…

    青隽,他来了。

    那似曾相识的香味,便是他独有的气息。

    今生廿载,跨越千年,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来寻她了。

    这样悄无声息,教她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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