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我悔一步。”

    “落棋无悔真君子。”

    “我又不是男人。”

    某丑丫头大言不惭,头也不抬,抿了口鲜香润口的茶水,将杯子往旁边一递,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蓝云悠鬼使神差地伸长手臂接住,抬眼一瞧,欲皱未皱的眉怡然舒展,唇角默然轻弯。

    小丫头不知何时已褪了鞋子蹲上椅子,娇小的身躯被宽大的椅背整个圈住,阳光绒绒地笼着,像个乖巧无害的小…白兔。

    许是光线太盛,许是他的错觉,此刻对面,手托香腮、螓首半垂的女子额欺洁雪,眸赛明珠,琼鼻秀挺,红唇绽花,一张脸芳华流溢,几乎让他忽略了那看不清晰的胎记与斑点。

    倘若没有那些印记,他毫不怀疑,这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必将光彩明艳、动人心弦。

    即使印记除不去,那又如何呢?

    首度因女子而璀耀的墨眸微转,凝视着自乌亮发间垂下,随着偶尔晃动的小脑袋在他落于桌面的宽袖上柔软起舞的飘带,便如缓缓涌出温泉的寒潭,渐渐暖煦起来。

    “吃!”

    “你怎么吃的?”

    蓝云悠蓦然回神,自己的大車已经被某得意冲他呲牙的小丫头捏在指间。

    “就这样啊。”

    “你的車拐着弯子,吃了我的車?”

    “不可以吗?”

    赵明月眨巴着灿眸:“你的马车不能拐弯吗?”

    “这是棋局,不是实路。”

    “凶什么,还给你就是了。”

    “该你了。”

    蓝云悠就着被依依不舍退回的大車走了一大直步,兴味地看向恹恹的小脸。

    “欸,我踩死你!”

    “你这马怎么跳了两个‘日’?”

    “因为它是千里马啊!”

    “嘿,我再飞象,哈哈,你的小卒子完蛋咯!”

    “等等,你的象如何飞过河了?”

    “它是小飞象嘛。”

    “如此,那我也飞象!”

    “哎你的象过河了,还飞了两个‘田’字!”

    “因为我的象是千里小飞象啊。”

    有样学样的某人矜然挑眉,浑不察自己已容欢眸笑。

    “那我,那我将军!”

    赵明月收起片刻呆怔,抬指将自己的一个兵拨下棋盘。“双炮将,嘿嘿!”

    “你怎么把自己的兵拿下了?这不是自杀么?”

    “它太碍事儿了。我这叫损一保十!”

    “哼,双炮未必将得死我。”

    修长俊指一动,局势又活。

    “你怎么把自己的炮扔了?”

    “它挡道了,扔了正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经过双方毫无章法一通乱下的棋局胜败明显。

    “怎么样,还有什么招?”

    蓝云悠轻敲棋盘,笑望傻傻盯着自己光杆司令的某丫头。

    “有!”

    赵氏某丫鬟美眸一挣,骤然炯炯。“吃你的将!你输了!”

    “这又是什么名堂?”

    “您有所不知,其实这名‘士’,是我安排在您那边的卧底。”

    素性幽静的墨眸此时黑白分明,盘锦绕辉地觑着以他之士攻他之将的小手良久,缓缓移至一脸骄傲的胜利者,水光粼粼,月皎星灿,涟漪臻妙如钻。

    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于低笑中缓缓攀升迭起,贵族气质天然,同深渊眸光一脉相承的悠远,与酷峻面庞大相径庭的…温暖。

    赵明月直勾勾地望着仿佛能够流转岁月的开怀绝颜,蓦地教记忆牵引到从前。

    记得那时,她同小清一起设计了一对戒指。小清对男戒模特的要求是:不笑的时候是不装酷的酷,笑起来时是不卖萌的萌。

    小清话才说完就被她按倒在沙发上,好一阵暴力洗脑后,只能哀号着抗议她没耐性。

    现下看来,她确实没耐性。那样的极品,当真于世可遇。

    那样的笑容,就在她的眼前,生动鲜艳。

    怪不得这厮总是面无表情地拒女人于千里之外。讨厌女人如他,稍假辞色便温柔得能溢出蜜糖,有几个女人见了不会为之痴狂?

    初春帘幕,媚日楼台,赵明月躺在四面临水的凉亭边上,一只脚浸在水里,黄衣玉腿逸动,白黄双色莲花轻摇,荡出浅而不绝的涟漪。

    这才三月,乍暖还轻冷,她怎么就时不时感觉体内有热流在奔腾涌动呢?凭练武人的直觉,她知道那不是内火,而是内力。试着运了运,不但慢慢调养好了先前受的内伤,甚至渐渐得心应手,内功更上数层楼。

    是明管家的心法,还是帅爹的口诀,助她近乎神速地进阶呢?

    一大坨阴影冷不丁罩下,砸得脸蛋微疼。赵明月睁开眼睛稍稍适应,坐起身看向身旁来者不善的三张面孔。

    不认识,应该没过节吧?

    “干什么?”

    “丑丫头,把这些衣服全洗了。”

    “凭什么?”

    “让你洗就洗,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些衣服都是你的?”

    站起身,赵明月目光如电,直击对她发令的某张嫩脸。

    长得不错,就是有些刻薄。

    “如果我没记错,翥翾府里除了男主子就是丫头。很明显,这些衣服不是男主子的。你若想使唤得动我,怕得先证明自己不男不女的身份才好吧?”

    “你--”

    “好一张巧嘴,难怪迷得殿下为你屡屡破例。”

    另一名丫头脸蛋圆柔,瞧着却比刻薄丫头有心思些。

    她嘴巧不假,可蓝大太子爷什么时候为她破例了?哪回见到不是玄辞冷语、魄力十足的?

    红唇轻撇,灿眸微挑。“哦--原来是敢妒不敢言,特意跑来给我看可怜的嘴脸啊。”

    “哼,凭你也配!”

    圆脸丫头将肉嘟嘟的下巴一端:“就你这张人见人厌的丑脸,别脏了太子爷的贵眼!殿下不过一时被你迷惑,玩玩你罢了,你还真以为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了?!”

    “当然不能了,”

    赵明月大眼一眨:“攀高枝变凤凰是你们这些野鸡的梦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你们连一时迷惑殿下都做不到,殿下连玩玩你们都不屑,这个梦想会不会距离你们越来越远,最后只能成为幻想呢?”

    “你不要脸!跟何绵绵那个小贱人一样痴心妄想,一样不知羞耻!”

    “哎,我这张脸送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大块胎记笼罩、密集斑点遍布的小脸突地凑近,在某姑娘悄悄催动的内力作用下黑里透红,甚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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