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疯了,谦,为了一个女人搞成这德行,你还是底下那些人那个铁血榜样陆湛谦吗?我才几天没见到你,你看看,自己对着镜子去照照,你还像个人?为了她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都替你着急!”

    才将家庭医生打发走,林品言立即便是对着病榻上的男人一阵叫吼。偏偏床上那人骨头硬得很,愣是不吭一声。

    末了林品言深觉自己的话语全打软绵花上了,这才缓缓收了声,烦躁地离开了房间。

    陆湛谦病了一天多,再加上睡眠严重不足,这会儿药才吃下没多久,他的困意立即涌了上来。

    临睡前想起了被自己带来的小人儿,他强撑着爬下了床。一手扶着墙,他朝另一间卧房走去了。

    顾深深被搁在了松软的床榻上,许是觉得有危机感,她昏睡中整个身子是弓着的,而她俏丽微凉的小脸上,亦是流露着几分倔色。

    陆湛谦在门口站了有一阵,之后走近了床沿,他将小家伙的一手从被褥中牵了出来,慢慢握紧。

    顾深深挣了几挣,没成功,也便妥协了,不再动作。

    男人察觉这点时眉梢间总算有了些许忐忑的喜意。脑门昏沉,踌躇许久后,他到底是轻手轻脚地躺倒了顾深深身侧,却又不至于离她太近,省得将感冒传染给她了。

    心下恨不能多看她这乖巧的睡颜几眼,疲惫的双睫却支撑不住地蔫了下来。不过十来分钟,安静的室内,只剩两人的呼吸交织。

    顾深深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中走马观花,她将自己上一世的人生飞快回顾了一遍。

    她21岁生日那天,相识多年的男友向她求婚,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心里,完完全全只有她。

    她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何可图,何况他的感情那般浓烈,浓烈到,只要她一呼吸,便能感受得到。

    她无法不呼吸,所以也不会不知他的情意。

    答应他的求婚,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她嫁给他时,是在她22岁的生日那天。盛大的婚礼,被誉为金童玉女的新人,宾客满棚,笑语欢声。那个时候她还想过红地毯真长,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走到他身边了。

    结婚那天,他的脸上有困惑,有迟疑,她发现了,却没有问。

    直到婚后,她才渐渐茫然了。与此同时,不安与担忧犹如一根毒刺,时时刻刻盘踞在了她的心头。她很怕,怕哪一天有人会告诉她,她过往所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个假象。

    她与他相识,几乎贯穿在她上一世的整个生命中,从最初到最末,从相视而笑,到生离死别。

    她与他相恋,不知从何始,总归结婚那时候,她是万万想不到,所谓的真情,不过是一场水中影,镜中花的。

    一年半的婚姻,在外人看来似是美满幸福,其间滋味,也只有当事人知。

    他在神父面前说过会照顾她,爱护她,不离不弃……可他,没有做到。

    许多个夜里,她独自一人躺在了清冷的大床上,而那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屡屡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要和她分房睡。

    谁能想得到啊,他们这对夫妻,不过有名无实,貌合神离。

    她的心脏,比谁都强大,也比谁都脆弱。她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了,却受不了他这样慢性的折磨。

    后来某一次,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女人的口红印。那个时候,她热烈跳动着的心,到底是冷了些了。

    她问过他,他解释说是不小心。她也曾提过离婚这个想法,他将自己关了一夜,翌日则告诉她,“对不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似乎……放不下你了。”

    似乎,对的,似乎……

    所谓的似乎,就是相较之下,她的命,她的感情,她的一切,不是最重要的……

    心灰意冷吗?不是没有过。彼时会固执地不愿相信他的感情说没就没,也许是因为两人真的认识太久太久了,她跟在他身后许多年,至少这一点信任,还是愿意给他的……

    可惜,最终他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更可笑的是,他移情别恋的对象,是她的妹妹。

    不,可笑的不是他,而是她。

    从小,在众人眼中,她便是永远比不上顾浅浅的。这个男人放弃她而选了顾浅浅,不过说明他的审美符合大众标准罢了。

    心痛这种东西,一次便罢。可惜她的心,被深海里的巨鲨啃得丁点不剩了。哈哈哈……

    顾深深是笑醒了的,醒来时室内已是老暗了,她一摸自己的颊侧,有凉凉的液体坠落。

    一只手被人紧握着,她心下一惊,慢慢回忆起了自己昏睡前的事。

    陆湛谦!

    奋力将自己的手从那名不自觉的病患手中抽了出来,顾深深再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急匆匆地便要往卧房门的方向去。

    看样子,她是被人打昏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伴随着轻轻的开关声,床头那盏台灯被打开了,陆湛谦苍白的神色,于是暴露在了顾深深的视线里。

    不加留恋,顾深深旋开了房门便想出去。

    不想,才一开门,便看到了手中拿着水杯和药片的林品言。

    秀眉一拧,顾深深眸色深幽地盯了林品言一眼。

    对这个男人,她不反感。

    上一世临死前,她依稀记得这个男人因为陆湛谦拿她当靶子的事,和陆湛谦闹翻了。起码,他是个讲理的人。

    可至多,她也只能说不反感,若是他现在要和里头那个人狼狈为奸的话……

    “林先生,陆先生病了脑子不好使,你应该很正常吧?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是个有妇之夫,你们两还是军人,有你们这样拐带他人妻子的军人?”

    怨不得她语气冲,一想到等回去了,家里那男人指不准要怎么刁难她,她什么好心情都跑光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初四自个去凉快的,让大块头来接送多好,起码不用出现这种被拐带的事儿。

    林品言默默看了顾深深一眼,眼里凉而冷。

    没心没肺的女人,偏偏谦还惦记着她,都不知道她浑身上去哪点好了?

    配合地吃了药后,陆湛谦立马就要出来拉住顾深深,“娃娃,咳……你别走,别走……”

    他的手劲道很大,哪怕他是头病海狮,她也压根不是人家的对手。

    “陆先生,请放手,否则,我不介意报警。”毫无意义的威胁,举报陆湛谦,谁敢受理她的请求?

    “娃娃,很晚了,我让人准备晚饭给你吃好不好,你喜欢的东西我全都记得,我让人做……”没有理会顾深深的胁迫,陆湛谦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旋即便是要批到顾深深身上,“娃娃,你要是不困了,我们就去楼下坐一会好不好?我们有很多很多的话可以说的。”

    林品言就站在了两人的后方,看着陆湛谦两人一个明显不欲理会,一个却奈何情深,他想摇头,却不知有何意义。

    衣袋里放着一个小瓶子,他的手慢慢抓牢了这瓶子,而后又松开。

    给,还是不给?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做拉锯战,一个在说谦已经这么辛苦了,身为好兄弟,他应该帮他,另一个却在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焉知这么做不是害了他们。

    ‘啪’,霍然间一声脆响在空气中炸开,林品言再望向两人时,便见顾深深的一巴掌,毫不客气地已是落到了陆湛谦的惨白的俊脸上。

    “够了,陆湛谦,我说够了,你听得懂吗?你可以当作是我顾深深不知好歹,但我不爱你了就是不爱了,你今年不是三岁,你肯定听得懂我的意思。你是全京都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多少名门贵族期盼的乘龙快婿,你不需要,也不应该为了一个顾深深放下你的骄傲!”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肯承认而已,我,你看看,你眼前这个顾深深,她还有一个称呼,廖夫人。我的丈夫姓廖,他很宠我,我愿意就这么一直呆在他身边,跟他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你懂吗?他的位置,不是你,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我也不允许有人取代他的位置,永不!”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顾深深再度明明白白地告知了她眼前这个男人——她对他的爱,早已消失在了人海尽头。

    “娃娃,你爱上他了吗,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的,不是的……”

    他的心如死灰,到底是来得,又猛又快。

    ------题外话------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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